一连几日,邢家谋害镇北王一事成了庆州百姓私下谈论最多的话题。
就连阮家也不例外。
晚间吃饭的时候,秦氏忍不住同才从衙门里回来的夫君打听,“不知王爷现下如何了?中的毒可还要紧吗?”
——事关镇北王声誉,此事知情的人谁也没敢将迷情药一事宣扬出去,对外只说是王爷中了毒,这庆州百姓大多淳朴,只当邢家给王爷下的乃是危及性命的毒罢了。
阮青岚非独孤珩近臣,因此也并未知道实情,此时只能同妻子道,“王爷吉人天相,应当没有什么大碍,只听说还在休养期间,我们这几日都未能得见真颜。”
秦氏这才放了放心,又忍不住骂那邢家人,“听说他们是王爷的老臣,从前颇得信任的,这好好的做什么要去做这种杀千刀的恶事?王爷还这么年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庆州百姓可要怎么办?”
阮青岚安慰她几句,又提醒道,“事关贵人,咱们还是少说几句吧。”
秦氏点了点头,这才停了话题。
安若在旁默默吃饭,一直没有开口,但关于独孤珩中毒一事,她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
上辈子邢家一直陪同独孤珩进了汴京,且还被委以重任,这辈子独孤珩与他们又没什么大矛盾,他们理应不该致独孤珩于死地。
而思及独孤珩那晚的情形,以及邢漪容对独孤珩的心思……
高霁妻妾成群,她上辈子在其后院见识过各种争宠的手段,眼下差不多能猜到,独孤珩中的是什么毒了。
只是还是有些不解,听闻一旦中了那种药,根本不会有什么理智,一心只想行房,且不说他那时怎么会跑来找自己,在那个时刻,怎么还能停下……
还有,他从她房中走后,又是怎么解的毒?
“安安,”
忽然一声呼唤将她惊醒,安若回神,辨出是父亲在唤她,忙应道,“爹,怎么了?”
阮青岚问道,“上回太妃要的天华锦可织好了?听说那位吐蕃的赤松王爷不久便要回程,太听说太妃是要拿天华锦做给他们的回礼,若没做好,只怕是要抓紧些。”
上回李太妃的寿宴上,安若织的天华锦大放异彩惊艳四座,叫那位赤松夫人十分羡慕,李太妃觉得甚有面子,便向阮家定了二十余张,打算做为回礼叫赤松夫妇带回吐蕃。
当然,自打安若成功将天华锦复原出来后,已经教会了织坊中的织娘们,她不必亲自劳累,自有织娘们来完成。
“三天前就已经做好了,只是赶上王府有事,没敢叫人去送。”
她答说。
阮青岚便放了心,“那就好,待那日贵人们得空,再送去便是。”
安若应好,一家人继续吃饭。
镇北王府。
儿子的无妄之灾倒是治好了李太妃的头风,连日来,她终于不必再卧床了。
虽说儿子在一日日转好,但思及这场灾祸到底还是因她轻信了邢家引起,李太妃不由得很是愧疚,直觉对不起独孤氏列祖列宗,一连几日什么事都不干,只一心都待在佛堂念经,消除身上孽障。
这日午后,她念着念着,忽的想起来一事,便问徐嬷嬷,“上回叫阮家织的天华锦不知做好了没?”
徐嬷嬷应道,“听说已经织好了,本来要送来给您过目的,但又逢王爷这事,倒叫他们一时没敢来。”
太妃一顿,不由得想起阮家长女,心内暗叹一声,便从佛龛前起了身道,“叫他们送来吧。”
徐嬷嬷应是,忙去传话。
因着是要送去太妃跟前,阮青岚自是不方便出面,秦氏又自觉不算能说会道,生怕给自家丢人,加之天华锦一事本就是长女在负责,二人便叫安若去了镇北王府。
安若在前,红菱在她身后捧着料子,二人小心入了懿兰苑,只见太妃端坐堂上,面前较过寿那日明显有些憔悴。
“小女见过太妃。”
安若乖乖行礼。
太妃见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又思及从前还拿她与邢漪容相较,不由得心间复杂,便颔首道,“快起来了,外头天冷,难为你亲自来给我送料子。”
语罢又叫人赐座上茶,态度比从前温和许多。
安若道了谢,却不敢就此坐下,忙叫红菱上前,将天华锦拿上来,“这是太妃先前要的二十张天华锦,请您过目。”
见她如此知礼,李太妃心间愈发感慨,颔了颔首,叫人将天华锦拿到眼前看。
阮家的织品一向做工精良,轻易挑不出毛病,更何况这天华锦乃是上等之作,每一张都是安若亲自检验过的,李太妃大致扫过一遍,十分满意道,“不错,这是我打算赠予吐蕃赤松夫人的回礼,那日在寿宴上见过一回,赤松夫人一直念念不忘的。过阵子你们得了空,再替我做上几张吧。”
这几日在佛堂里读经有感,李太妃打算把几本要紧的经书都裱上天华锦,以示对佛法的虔诚尊敬。
安若自是应好。
却忽然又听李太妃问她,“对了,眼看见了你几次,还不知你是哪一年生的?几月的生辰?”
安若暗暗一顿,只好小心回答,“劳太妃记挂,小女四月末生辰,过了年周岁十六。”
那便是属兔的?
李太妃暗自盘算了一番,又问道,“那便是已经及笄了,可曾定下亲事?”
安若大囧,又不能不回答,只好摇头道,“尚未。”
徐嬷嬷看出她的窘态,在旁替她打圆场,“阮姑娘还小,太妃把人家问羞了。”
李太妃笑道,“无妨,今日又无外人。”
安若心间一顿,又无外人……
这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思及上辈子被对方嫌弃的种种,心间免不了有些感慨。
经徐嬷嬷这样一提醒,李太妃也终于意识到今日话有些多,便终于打住了话题,安若察言观色,主动告退,领着红菱出了懿兰苑。
红菱今日还是头一次入王府,难得见了回大世面,一时间兴奋又激动,极想与小姐分享一下内心感受,却苦于前头有带她们出府的人,并不敢没规矩的与小姐咬耳朵。
懿兰苑位于后院安静的地方,与王府的侧门之间还隔着一大一小两个花园。
就在经过大花园时,主仆俩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熟人。
天气又冷了些,独孤珩身穿蟒袍鹤氅,令整个人看上去愈发高大,立在木叶凋敝的园中,叫人无法忽视。
领路的丫鬟吓了一跳,忙停步向他行礼,“王爷。”
心间又不由得疑惑,早上听说王爷还在房中休养,怎么这会儿却出现在了花园中,病好的这么快吗?
安若与红菱也是一顿,意外之余跟着行礼。
“平身吧。”
独孤珩轻咳了咳,又对领路的丫鬟道,“我与阮姑娘说些话。”
小丫鬟心间恍然大悟,忙应了声是,避到一边去了,红菱也不傻,主动跟了过去。
一时间附近只剩了两人。
那夜的情景还在脑中挥之不去,此时再见到他,安若只觉得尴尬的厉害。
且往常见面,他还派了宦官来叫人,今次却直接大喇喇的现身,难道不怕起什么闲话?
她打算尽力摒弃尴尬,问一问他有什么事,却在开口之前,先听他道了一句,“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还带着一丝病中的沙哑。
安若心间悄悄一顿,这才意识到他尚未痊愈。
“那日我中了迷药,身不由己之下唐突了你,实在对不住。”
他语气郑重,也算是十分诚实,说出的话正与安若猜测的一样。
毕竟历经了两辈子的相处,安若也知他不是强迫别人的人,尤其此时还听着他明显是染了风寒的声音,终于心软下来。
可还是有些尴尬,他如此郑重的向她道歉,却叫她不知该如何回应,难道说无妨?毕竟那晚不是一般的“唐突”,若不是她哭了,如今还不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然跟他计较也没什么意思,他毕竟是被人下了药。
艰难的思忖一番,她只好将这个话题略过,只咳了咳道,“王爷……如今可大安了?”
独孤珩只好先回答她,“还有些小风寒,不过无什么大碍。”
安若点了点头,又不知该与他说什么,哪知紧接着,却听他道,“我会对我所为负责,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给我机会。”
什么?负责……
安若一怔,他是什么意思?
他要怎么负责?
难道……
正当她骇然不知所措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
她下意识的投去目光,瞧见了那日在寿宴上见过的那位吐蕃赤松夫人。
只是此时,其身边还跟了一位男子,也是吐蕃装扮,身材魁梧高大,照年纪来看,该是那位赤松王爷。
二人似在逛花园,此时,也看见了他们二人,赤松夫人眼睛一亮,忙拉着夫君朝两人走来。
待来到近前,赤松夫人高兴的向她打了个招呼,“阮姑娘。”
她也回了个礼,“见过夫人。”
对方又向其夫君说了一句吐蕃话,安若并不能听懂,但从二人神情来看,似乎是在介绍安若。
话说完,那位赤松王爷当即朝她投来目光,打量一番,颔首说了句什么。
安若有些无助,下意识的看了看独孤珩。
没料到独孤珩听得懂吐蕃话,便临时当了回翻译,跟她解释道,“赤松王爷在向你问好。”
安若了然,也忙向对方福了下礼,“见过王爷。”
这话自有赤松夫人给夫君翻译,那位王爷听后对她一笑,忽然又开口说了句什么。
当然还是安若听不懂的吐蕃话,她只得又求助的看向了独孤珩。
哪知却见独孤珩变了脸色。
她不明所以,难道对方说了不好听的话?
还是会说汉话的赤松夫人给她解了惑,对方友好的笑道,“我们王爷十分欣赏姑娘的才干,不知姑娘可愿嫁到我们吐蕃来?”
作者有话要说:某王:还有完没完了!!!
某作者望天:谁叫你媳妇那么美。
某若:???怪我咯?
2333挫折没准是机会,我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