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屋内,墨言将新收到的信交到徐佑依手中,墨画在屋外廊下坐着绣花。看完,依旧将信纸凑近火苗燃尽。

“麻烦是躲不掉的。”不知是对墨言还是对自己说的。

墨言依然一脸的信任和坚定,仿佛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会一直在身后。徐佑依笑着拉过她的手,“也不知臻和的身体怎么样了。”墨言轻拍她的手,意思是放心。

“好了,不说这些了。去把墨画叫来,该准备午饭了,我今天要吃糖醋里脊。”说着,就一脸满足。墨言看着她偶尔的小孩子脾气,温柔微笑。

天越冷亮得越晚,第二日清晨,天色上空刚刚有一丝透白。各家各户还没有响起洗漱的声音,玉柳巷一片安静。

徐宅的后门外,跪着一年轻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蔡婆子刚刚把姑娘的院落打扫干净,准备出门买食材,看着门口跪着的三个人,衣着单薄,脸色发青,赶紧上前搀扶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跪到这儿了,快起来快起来。”

那妇人见小宅院里出来了人,便赶紧磕头,“求大娘好心,给我们母子三人一条活路吧。”说完,毫不吝惜地拿头使劲往地上磕。

都是平常百姓人家,蔡婆子哪里见得了这些,伸出两手扶住妇人的身子,“有什么话站起来说,这是做什么。”在厨房忙活的郭婆子和陶婆子也听见响动,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把母子三个先安置在厨房,又拿了些昨晚的剩菜给他们充饥,见三人活似没吃过饱饭似的,陶婆子将蔡婆子拉到一旁,悄声说道,“蔡姐姐,看着他们也是可怜人,一会儿不管他们说什么,咱能帮就帮一把,能给姑娘通传一声就通传一声。”

她和郭婆子得闲是不进姑娘院子的,她这才拉着蔡婆子说项。别看她平日里爱碎嘴八卦,还爱沾些小便宜,不过都是些市井小民的习性;到了这个岁数,最是看不得人受苦遭罪的。

蔡婆子拍拍她的手,“我晓得。”母子三人填饱了肚子,年轻妇人才低声说出自己的遭遇。说来这大千世界,什么稀奇事没有,这妇人的遭遇也只能算平常。

她本是小村小民,嫁给了离家几十里的一户村庄里的一个童生;普通农村人家里,即便是个童生也是了不起的事,所以父母都高兴她嫁得好。

她嫁入全村都姓郑的郑家村,也是努力干活求表现,不让婆母觉得娶自己是委屈了她儿子。

嫁入夫家,她先后生下一女一男,算是给夫家留了后。婆母对她的态度也比之前有所好转。后来,族长倾全村之力供相公到城里书院读书。刚开始,夫君确实争气,每次考试在书院里都是名列前茅,族长叔伯颤着花白胡子笑着说,以后就靠夫君光耀郑家门楣了。

谁知又一次送相公回书院读书,相公一去就再没了消息。族长派了族中子弟去城里寻了好几回,没人知道相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是死是活。

自从相公失踪后,她们一家的处境日益艰难,本是族中供了相公读书,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村中族人开始埋怨自家占了村里的便宜。公婆在村中受气抬不起脸面,回到家中就拿她撒气,她看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只能忍受,盼望老天仁慈,相公平安无事,早日归来。

就这么顶着全村恶意的眼光委屈着过了两年,村中十一奶奶家的孙子要娶亲了,可没人愿意嫁他,因为那是个傻子还会乱打人。十一奶奶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刚开始还不敢明目张胆,只私下找了她,要她改嫁给她的孙子。她当然不愿意,她是有夫有子的,况且按辈分算,她还是那个傻子的堂嫂!

十一奶奶说她不识好歹,打了她两下就生气离开了,她以为就这样算了,谁知他们太过仗势欺人,竟找来族长要自己改嫁。祠堂外,她无助的望向自家公婆和小叔子,期望他们给她主持公道。

婆婆沉默半晌,向她走来,低声劝道,“芬儿啊,到底是咱家欠了族中人,现在咱们家也还不起什么,你就……你放心,两个孩子我和他爷爷会照看好的。”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狠心的老巫婆,真要欠着什么,也是他们整个郑家欠下的,凭什么她来还。她就是不识字也知道没有一女嫁二夫的道理,那以后让自己的孩子还用什么颜面在这世上存活。

她跪在祠堂外只想喝了这老妖婆的血,可看着跪在她身旁的两个孩子,她忍了,咬牙答应下来,还强装出娇羞模样。

等了几晚,趁着村中人放松警惕,她连夜带着孩子逃了出来,一路上靠着微薄钱财到了相公读书的书院,她想着一切都是因为相公的失踪,若是能把相公找回来,她就和相公在城里安家,再也不回去了。

她带着孩子在城里寻了三四个月,靠着好心大娘给的工作,才有了吃饭和睡觉的地方。原本打算一直这么找下去,可谁知族中的壮年子弟也来了城中,明显是要抓她们母子三人回去。

她没有办法,只好一路朝南走,官道上遇上个好心商人,送了他们一程。她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来到了江南的最繁华的城市——姑苏。

妇人看着街上不同于小山村也不同于丈夫读书的地方的热闹繁华,脑子还蒙着。不过身上没了钱财,最重要的是打份工挣钱养活孩子。

可谁知在凉城自己都能找到工作,在这里别人一看自己呆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连拒绝的话都不说,转身就走了。

她被逼的走投无路,街边等着被人雇佣的劳工告诉她,可以把孩子签给大户人家当下人,至少饿不死。她为难的看向两个孩子,她虽家境不好,可两个孩子却是清清白白的出身,她怎么忍心让孩子去给人当下人任人打任人骂呢,何况他们不过四五岁的年纪。

可孩子因为长期没吃饱饭,脸上已经泛着青气,她无路可走,只好找了人家。

天不怜人,大户人家只要签死契的孩子,一听她要签活契也不要了。她一步步被逼到这种田地,若是把孩子卖了,她还有什么活的指望。

无路可走,今天早晨天不亮,她就拉着两个孩子在这玉柳巷随意找了一户人家门前跪着。她想着大户人家不讲人情,小门户里总会有心软的人吧。

若是还不得活路,她已经想好了,城外西边有条河,她便带了两个孩子跳下去,省得活在这世上艰苦不说,孩子也跟着受罪。

听完她的遭遇,三个婆子俱是抹眼泪。齐氏见几人感动落泪,想着还有机会,便又跪下来。蔡婆子赶忙将她扶起,“你的遭遇自是可怜,可若是让我们几个婆子帮忙,我们也使不上什么力。”齐氏眼睛一黯,蔡婆子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姑娘是个慈善的,平时最是怜贫惜老,你先在这坐着,我去回了姑娘,看姑娘怎么说。”

这时天色也不过比刚才稍亮一些,依旧黑黑沉沉。蔡婆子进了院子,姑娘一向晚起,她也不敢直接打扰,先找了墨画说了情况。

墨画略一思索,“那先把人安置在厨房里,等姑娘醒了再看怎么安排。”蔡婆子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屋内徐佑依喊了人,“墨画。”

“姑娘,什么事。”墨画在窗边问道。

“刚是什么事,听你们一直在说话。”蔡婆子上前小心回答,“姑娘,是我不小心,扰了您休息了。”墨画见徐佑依声音清亮已经醒了,就说道,“蔡婆子说有事要回。”

徐佑依披了件外衣,将人喊进屋,打个哈欠问道,“什么事?”蔡婆子把母子三人的情况说了。

徐佑依半倚在炕桌上,眼睛闭着,半晌问道,“两个孩子几岁了?”

“一个女孩,叫幼翠,快六岁了,男孩叫幼南,才三岁多些。”蔡婆子细心回到。

又是半天没声音,就在蔡婆子以为姑娘又睡着了的时候,徐佑依吩咐道,“让她们先在厨房呆着,吃饱穿暖,累了就到青玲青芷的屋休息一下。”说着,睁开眼睛看向墨画,“给她们收拾好了,我日后再见。”墨画点点头。

蔡婆子听完安排回了厨房,徐佑依被打扰了瞌睡,也接不上了,就让墨画伺候着起身。“是现在就上早饭,还是等会儿。”现在天不过蒙蒙亮,不是平时吃早饭的点。

徐佑依摇摇头,又打了个哈欠,“不了,我出去溜一圈,在街边就用了。”墨画又抬眼看了下天色,“等天再亮些再出去吧,太早也没卖吃食的。”徐佑依兴致来了,又怎会听她的话,慢慢悠悠溜达着就出门了。

厨房,齐氏听完蔡婆子的转告,犹豫问道,“姑娘这是…”蔡婆子把她没问完的话截了下来,“姑娘的意思自然是答应了,你放心,我们姑娘是个心善的。你再吃些东西,过会子墨画姑娘来领你们洗个澡休息一下,好见姑娘。”

齐氏听完,又是千恩万谢。

喜欢赖床的徐佑依,对于这种时候的姑苏城是少见稀奇的。看着灰色天空下灰色的建筑、灰色的植物、灰色的行人。空气却是少有的清新,徐佑依深吸几口气,背着手顺着河边踱步。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姑苏,是个神奇的地方,它不言不语就能安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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