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佑依没反应,韩妈妈依旧自说自的,一点不显尴尬,反而有些洋洋得意。
“想来姑娘既然和我家公子认识了,自然是有些缘分的。呵呵,可惜老婆子古板,又没见过多少世面,想着这男女之间可不是什么缘分不缘分的就能定下来了。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合规矩的,也是良家女子该守的本分。”
说着,对着徐佑依又是不轻不重的撩了一眼。
“前几日,书院里放假,少爷在家里说起了姑娘。夫人疼爱少爷,就想着也不论家富家贫,只要身家清白,少爷喜欢纳进来就是,咱们家也不缺一间屋子一双碗筷的。所以,我今天来,一呢,想问问姑娘的意思,再者,夫人慈善,不要求什么门第身份,到底也别太过了,否则即使夫人有心成全,老爷也不会让随便什么几流的人都往门里抬。”
坐着半天就和碗里的花蕊对着发呆,低头听着对方把话说完,徐佑依倒是要笑开了怀,想笑就笑,她也不掖着,嘴角朝两边大大扯起。
几流,当然是下九流;自己日日看些仙侠鬼怪或是豪门世家的爱情故事,那小说编得再好看,也没今日亲自体会上一遭有意思。想着嘴角又扯起。
见了有意思的人听了有意思的话,徐佑依重恢复了应客的兴趣,一点也不在意别人明里暗里拐着弯儿的骂自己。
见自己一番话说完,对方反而笑了起来,韩妈妈反生了警惕,这是遇上难缠的了。自己话里的意思只要不是傻的,谁都听的明白。要不就是听明白了,想装糊涂,不受待见也要往钟家门里进,果真不要脸。
徐佑依可不管别人心里叨念着什么,“钟妈妈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妈妈也莫要谦辞,今日妈妈说的话竟是句句在理,我听了没有一句不心服的。”
韩妈妈听了这话,身子往前探了探,眼中也释放精光,想来事情有转折。
她只当没看见韩妈妈一副急切模样,就连一直当花瓶,立着不动的两个年轻丫头也直直看着自己。
笑着说道,“可有一点,想来夫人和妈妈都误会了。不管钟小公子在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到底是他一个人的意思。我这里呢,和你家公子也仅是认识。认识的意思就是他知道我是这间店铺的主人,我识得他是买书的客人。其他再多也是没有的了。”
说着也不回避,只看着对方的眼睛。
“所以,您今日来,想要个什么结果是不可能的了。实在抱歉。”说着,毫不吝啬又奉送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端起了茶杯不再理人。
袁掌柜看老板终于要送客了,几步上前,毫不客气地将韩妈妈还端在手里的茶碗一把夺下,大声说道“几位,东家意思也说明白了,几位回去复命去吧。”
韩妈妈被徐佑依的话噎了个正着,又被这么无礼对待,霍地站起身,“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来。终是什么话没留,气愤转身出了店门。
人走了,袁掌柜上前皱眉问道:“您这是怎么个意思。这一盆盆污水泼下来,您不说泼了回去,好歹拿伞遮了,护着名声才是。怎么兜头就全接了。不嫌脏?不生气!”
见他说着说着又有了火气,徐佑依对伙计说道,小福子,赶紧的,给你家掌柜端杯茶,消消火,看给气的,我这还没发脾气呢。说着又笑了起来,像是不解袁掌柜为何动怒。
今日情况特殊,一直缩在旁边不敢出声的小福子赶紧给掌柜的端杯茶,又到徐佑依身边给她添了茶,轻声说道:“老板,这……”说着,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刚才的事,只能这在那里。
她扯扯嘴角,眼梢眉间还带着淡淡笑意“没事,只当来了个走错路的客人,进了门又出去了,你忙你的去吧。”
小福子听了,走到几步远的柜台后,拿着鸡毛掸子开始磨磨擦擦。
见袁掌柜还有话说,没等他开了口,徐佑依先说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这事还没了呢,你等事了了再看,到时若还觉得我吃亏,再发脾气不迟。”
倒还能摸着她几分脾气的袁掌柜问道,“你刚刚…是故意的?”
听着他尾声上扬的询问,她只是笑了笑,并不答话。
见自己猜中了,袁掌柜的火气并没有下来:“哪有姑娘家那自己名声开玩笑的。幸亏是快中午了,店里没客人,街头也没什么人,不然旁人看见了,露一两句出来,你还..你还..”
“我还,我还怎样,见不见人了?嫁不嫁人了?”
见她竟是不在乎,也知自己说不动她,一心想着她名声要紧的袁掌柜说道,“幸好店里只有这几个人,她带来的人她自会管教好,不然虽说是他们气势汹汹找上门来,也是要顾脸面的,至于咱们店里。”说着,扭头看向一直手上没停过却也分了一只耳朵听着的小福子,小福子见掌柜的看向自己,赶忙闭紧了嘴,又是晃手又是摇头,意思是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一个字。
徐佑依又是一笑,想着今天倒是有趣。
“若是再来什么人,你往后院领就是,我自会处理。”知道对方今天铩羽而归,肯定还有后招,她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无缘无故惹祸上身的。
况且,挺好玩儿的,不是吗。可不是每天都能遇见这种事。
好奇心被充分吊起来的徐佑依不管其他两人的反应,伸头看看天,说道“中午了,今儿不回家吃饭了。小福子,你去隔壁酒楼掂几个菜回来,今天就在后院吃了。”
小福子听了,应了声,净了手,在柜台领了钱出去。
晚上,白天还显得有些萧瑟的秋风,在墨色夜空中显得暧昧起来。这里又是江南,自比北方多了几分温润婉转。
城西,玉柳巷,巷弄里一片安宁,这里住着的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小门小户的家中还都算薄有资产,不是在城中有个小店铺做着生意,也是在衙门里当个□□品小官。
一间民宅内。
“白天发生的事,姑娘怎么不说呢。”说话的是穿一身石榴红的年轻女子,眉目娇俏,神态和语气如出一辙,有这一丝骄横和气愤在里面。
“说什么。”吃了晚饭,消了食,正在灯下消遣画花纹样子的徐佑依问道。
“您还装傻!我下午去店里拿您忘在那里的书,袁掌柜都告诉我了。您当时怎么不让小福子把我喊去,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我们家姑娘也是她们能随意编排的。”墨画的声音又高了几度,脖子往上扬了扬,颇有几分要动手的气势。
“嗤。”见笑声更要惹恼了她,徐佑依赶快说道,“好好好,这几日,我再去店里就带着你,再见了人,你只管撸袖子伸脖子揍人就是,我绝不拦着。”说着,也觉得那场景好笑,手抖得花纹都画不成了。
见自家姑娘在调笑自己,墨画也不以为意。
“你别笑了,我知道您的意思。再见着人了,哪里用着动手,咱占着理不是,光用嘴说的就能让她们不战而退。”说着,颇有气势的手臂一挥。
“不过,那钟小公子,姑娘,他。”
“还说别人信口胡说,你这不也是口无遮拦嘛。”徐佑依并无责怪意味的说道。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他是不是真跟咱们店里熟,到时吵起架来也有底气不是。”墨画嘟囔道。见姑娘只是埋头画画,收拾东西就出去了。
徐佑依抬头望着纸糊的灯罩下,昏黄的桌面。
那个钟公子,确实来过店里几次,要不是刚巧有两回伙计接待的时候,她也正在前厅坐着,不会有印象的。
可她记得,除了有一次向她询问书籍情况,自己并没和他说过什么话。也不知是人家根本没这意思,家人弄错了,就急急忙忙来找事;还是真有这事。
不管了,等人再上门,就清楚了。丢下手里的笔,见今晚画的花纹样子不错,满意收起。
钟宅内。
李氏坐在卧室榻上思量对策。上午钟妈妈带了人去处理此事,不到中午便回了,她见回得这样快,还以为事情已经顺利解决。
等听了韩妈妈的复述。不同于韩妈妈还在气愤,她倒沉静了下来。听韩妈妈的描述,此女确实有些不简单,不哭不闹不提要求,反而有几分谋定后动的意味,这让李氏不得不谨慎一些。
自己虽然生下了家里的独子,老爷到底还在盛年,家里有一两个姨娘也正年轻貌美的时候。老爷对离儿寄予厚望,平时离儿顽皮些,老爷也都宽容着,反而说男孩儿就该这样。
只是这次动了大怒。自己不仅要绝了儿子的心思,还要把事情办得让这孩子对父母没有任何怨怼之言。这样,离儿才不会失去一丝一毫老爷的宠爱。
这样思量着,李氏已有了如何应对那女人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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