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天,空气调皮的像是欠揍的孩子,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最好的时节就在眼前。
小小被二年级的男孩子撩裙子,小小被高年级的学长小调戏,三年级的她,只希望每天能做完作业,然后让爸爸陪她玩一会儿过家家。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妈妈了。
妈妈并不爱爸爸,她早就预料到了。
但妈妈是县长的女儿,尽管是县长家里三个孩子中最没出息、混的最差的那个,她依然是县长的千金。
“梁潺,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你个没用的男人,孩子不是你的,你要是再敢跟我大呼小叫,你就滚出这个家!”
十岁的小小看出了父亲眼中的愤怒,那种怒火甚至蔓延到了躲在一旁的她的身上。
她想躲开父亲那种令她不适的注视,但习惯使然。
“爸爸,爸爸你说话不算数,你说了要陪我玩过家家的。”
小小那真情流露的小眼睛,瞬间融化了爸爸的怒火,他湿润了。
但他仍旧咽不下那口气。
“小小,等爸爸一会儿,就一会儿,爸爸就会回来了。”
小小知道,爸爸也许,一辈子不会回来了。
爸爸去了东边做生意,一去就是三年。
上了初中的小小,觉得父亲已经渐行渐远了。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跟随父亲飘向了远方,那个和她朝夕相处十年的父亲,那个被外人成为倒插门女婿的男人,给了她无尽的父爱。
因此,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父亲离她远去。
“爸爸,我很想你,妈妈又打我了,我只是写错了一个字而已。”
“你妈妈就是大小姐脾气,你要好好学习,给你买的礼物收到了吗?”
爸爸的语气没有以前亲切了,但他对我的感情,我仍能感觉得到。
爷爷家最近发生了变故,就算是孩子的我,也能觉察到。
妈妈的车从天籁换成了二手桑塔纳,爷爷家里的保姆突然就不见了,每天的菜从天天有肉到隔一天有一次肉,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而那些以往经常来拜访爷爷的人,全都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整个院子,从门庭喧哗,到仅可罗雀,我是最小的见证者。
“小小,你看是谁回来了?”
许久不见的姑姑摸着我的手,我抬头看向她目光所及之人。
是爸爸,爸爸回来了。
但他没有抱我,只是微笑。
爸爸把爷爷的院子买了下来,连同院子里的不高不矮的房子,都变成了他的财产,现在他是这里的主人。
“希望你看在是小小父亲的份上,请不要做得那么绝。”
母亲为了搭救入狱的爷爷,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后来我知道,这个情节很想欧美复仇的桥段,但是爸爸当年并没有复仇,他让这个刺激的场面直接夭折。
“房子我买下来,以后留给小小,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不久,父亲再婚了。
他仍然关心我的生活,但联系,似乎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而越发消减了。
我开始看透了这世界的冷漠。
然后,我变了一个人,他们都说我变了。
“这是谁干的啊,我的床啊都湿了!”
“我告诉你们,谁要是敢再跟我说一句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对于高中那几个总爱欺负我的室友,我用无声的行动来回应她们。
但我并不孤僻,我话多,爱玩,结交各种朋友,我喜欢交流,喜欢倾听,更喜欢表达,以此来淡化我对父亲的思念。
在梦里,我时常想起8岁那年的场景。
高年级的几个姐姐把我推到脏兮兮的泥水泡里,我哭的鼻涕眼泪一起出动,一个高大的身影朝我跑来,把我一下子抱起,然后拎着那个带头的学姐向教务处走去。
“如果你再敢动我女儿一根指头,下次掉进水坑里的我保证不会是她!”
那种温柔又坚定的声音,让我记忆犹新。
后来,我读了中文专业,又读了汉语国际教育的研究生。
我的半生就这样,看似简单吧,但我累了,不想说太多了。
“你不是很能讲吗?”
“但我现在有事情要做,所以我要急着回去收拾行李。”
“收拾行囊,这是要负笈重洋去留学吗?”
“不是我要深造,是要帮助更多的人深造,我通过了汉办的东南亚计划,现在是一名即将上任的中文老师。”
“这个不错,为国家争光啊!”
“我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半辈子过去了,总要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的故事可以以后慢慢讲,我有的是时间。”
是啊,在老挝,看着远处那黄褐色的半成品公路,感受着高温下水果的芳香,手里牵着皮肤暗黄的孩子,我有的是时间,写下我的过去,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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