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赵恺、新安郡王赵士程以及崇国公赵师淳,因为宗室的关系,加上劝谏圣上禅位一事儿,从而得到了太子的青睐跟信任,这一点或多或少的有些出乎了史弥远的预料。
意料之中的是,他相信庆王等宗室,会在朝堂之上效仿当年的赵汝愚,从而为自己在朝堂之上谋一个大好前程,但意料之外的便是,他没有想到太子会格外看重这几个宗室。
不过沉思一番后,也便释然,嘴角甚至是隐隐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
他相信,太子亲近宗室此举,并非是为了针对自己,而应该是因为庆王赵恺跟崇国公赵师淳在北地的缘故,所以才会让朝廷如此信赖有加。
所以如此一来,太子看重庆王等宗室的目的便一清二楚了,显然是为了牵制北地的叶青。
自然,庆王跟崇国公在北地多年,如今他们宗室的心里,对于朝廷忠诚多一些还是对于叶青心悦诚服多一些,恐怕也只有庆王跟崇国公自己知晓了,旁人显然无法窥透二人的真正立场。
但这些跟他史弥远眼下并没有多少关系,眼下的他,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在朝堂之上留意留正、谢深甫等人,以及拉拢、打压叛贼韩侂胄的残留党羽,以免被留正、谢深甫等人捷足先登。
在叶青前往皇宫见过太子赵扩的三日后,皇太后、太皇太后驾临临安,回到了皇宫,三日后,在大朝会时才会启用的大庆殿内,群臣在圣上难得的上朝之日谏言圣上赵惇禅位于太子赵扩。
历史上的绍熙内禅便在这一日上演,由董贵妃陪着的当今圣上难以置信的看着群臣与太子,在大庆殿内呼喊着叶青的名字:快快护驾。
群臣一个个神情漠然,或者是神色担忧,甚至是一些人,深怕在这个时候叶青会突然闯进大庆殿内护驾。
而太子赵扩此时却是神色平静,没有人能够看出来他平静的表情下面,到底藏着什么样儿的心思,只是跟随其他大臣一般,静静地看着他父皇在大殿上呼喊着叶青护驾。
史弥远居于太子左侧,留正居于太子右侧,身后则是同为宗室的庆王跟崇国公、新安郡王,而后才是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忠贞不渝的劝谏群臣。
“禀太子殿下,臣已经派人去请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来劝谏圣上了。”史弥远费劲的弯着腰,在太子赵扩耳边低声说道。
而另外一边的留正,在史弥远说完直起身子后,也弯下腰说道:“太子,皇宫内外并不曾有叶青叶大人的北地兵士,丽正门等处由侍卫司统领左蛟、殿前司统领左雨亲自镇守。”
赵扩神色平静,甚至就连史弥远跟留正,都有些不清楚太子是否把他们的话听了进去。
留正直起身子,太子赵扩身后的庆王则是微微向前一步,同样是俯下身,在太子身后低声说道:“禀太子殿下,臣在上朝之时得知,今日叶青叶大人将率北地兵士北上,而今应该正在从临安离开。”
太子赵扩神情依旧平静,不过随着庆王的话语,能够明显看出来,太子的双眼瞬间比刚才要明亮了很多。
随着大殿外卫泾尖亮的嗓音响起,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在宫女的簇拥,在群臣分开站立两侧后,一字排开走进了大庆殿内。
太子赵扩率群臣向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三人行礼,而后史弥远则是高声求请太皇太后宣读圣上禅位诏书。
与群臣一同跪在大殿内的赵扩,第一次眼睛不再直视前方,而是紧紧盯着史弥远手里所谓的禅位诏书。
老态龙钟的太皇太后,在皇太后跟皇后一左一右的搀扶下,面对着跪伏在大殿内的群臣,但并未接过史弥远手里的诏书,而是接过皇后李凤娘递给她的一道诏书,缓缓道:“圣上心疾、未能执丧,时不理政,曾有御笔、欲自退贤,皇子嘉王扩可继帝位。”
随着太皇太后那不大的声音,经过太监尖亮的嗓音在大殿内传遍后,不管是跪在地上的史弥远、留正等人,还是太子赵扩心里都是微微一震。
而此刻坐在龙椅上的当今圣上赵惇更是目瞪口呆,一旁的董贵妃此刻早已经是脑海一片空白,大势已去四个字在心头不断的回荡着。
嘉王赵扩,而不是太子赵扩,不过是称呼的不同,但却是足以让群臣意识到,太皇太后或许想要圣上禅位之意早已有之,不然的话,这诏书上该是太子赵扩,而非是嘉王赵扩才是。
此时的圣上赵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太皇太后,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喃喃念道:“不可、不可,儿臣怎可如此禅位?儿臣如此,岂能对得起父皇?儿臣如此,恐将背负不孝之罪名。”
看着龙椅上难以置信,双目圆睁,惶恐不安的赵惇,太皇太后吴氏在皇后李凤娘跟皇太后的搀扶下缓缓向前两步,有些不忍的叹口气,而后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凤娘,有些沉重的说道:“拿黄袍过来,本宫亲自给太子穿上。”
“是,母后。”李凤娘此时表现的极为乖巧,与平日里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更何况,她早就已经在等着太皇太后这句话了。
皇太后同样是神色复杂,虽说赵惇非她亲生,但也是她在宫内看着赵惇长大成人的,所以不管如何,看着如今赵惇落的如此下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伤。
不论是龙椅上的赵惇还是大殿内站立的庆王,都是当年的成穆皇后所出,但奈何,成穆皇后都没有亲眼看到太上皇继位,便早早去逝。
所以如今眼前的一幕,让皇太后不由的在想,若是成穆皇后还活着,那么今日还会有群臣以及太皇太后逼迫他禅位吗?或者,若是成穆皇后还活着的话,赵惇恐怕也就不会因为当年太上皇久久不愿意禅位一事儿,而在心里记恨太上皇,最终闹成今日这般局面了。
如今的皇太后谢氏乃是宫女出身,也正是因为其宫女的出身,使得她比其他人要更为祥和一些,不管是作为皇后的时候,还是如今身为皇太后,不管是侍奉在太皇太后身边,还是跟钟晴相处,都会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而这也是为何钟情这些年来,一直都能够跟太皇太后以及皇太后,相处的极为融洽的原因。
皇后李凤娘则不然,在高宗皇帝去世后,太皇太后便不被她放在眼里,至于皇太后,因为其宫女的出身,她更是时常看不起,甚至时不时的还会冷嘲热讽几句。
不得不说,大宋皇室闹到今日这般局面,特别是当今圣上赵惇跟太上皇赵昚父子关系如此僵硬的局面,其中有一大部分原因,都要归咎到皇后李凤娘的身上。
当太皇太后亲自给太子赵扩穿上黄袍,当史弥远、留正、庆王等为首的群臣开始在大殿内,对着身着黄袍的赵扩行礼时,艮山门处,钟晴则是缓缓走下马车,神情之间带着不舍与哀伤的打量着这个她熟悉了小半辈子的临安城。
像是要把临安城的所有一切都深深的刻在她脑海里一样,临安城的喧嚣热闹、大街上的人来人往,熟悉的人跟熟悉的事,她都想搬进自己的脑海里永远不要忘记。
深深的再次看了看熟悉的艮山门,这一刻,在她钟晴的心里,却是没来由的带着一丝丝的陌生,甚至是平日里不曾注意到的一些细节,此刻被看到后,都会让她的心不自主的感到微微一痛。
“或许以后还会回来的。”叶青站在钟晴的旁边柔声说道。
“也许……也许我昨日里应该进宫跟太皇太后,皇太后道个别才是。”钟晴的语气同样带着一丝的哀伤,熟悉的临安即将被她抛在脑后,而后将进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那里……或许不如临安繁华,不如临安这般太平,但……因为叶青的存在,或许会让她多些心安。
“以后你想她们了,大可以回来看看她们。你又不是我,回一趟临安需要朝廷的恩准,你只要想回来便可以回来。”叶青轻轻揽着钟晴的肩膀,心头同样有些惆怅。
当年跟李横因为神劲军战败,而被发配到临安充任禁军时,便是从艮山门进入的,甚至每一次回临安、出临安,他选择的都是艮山门。
“要是有一个完美的太平盛世就好了,而不是眼前的这种假象盛世。”钟晴低头说道,而后转身,跟着叶青缓缓坐进了马车。
墨小宝率领着种花家军八千人盔甲,已经在官道上集结完毕,随着钟蚕派出的探子赶来后,墨小宝便立刻下令大军北上,八千人的骑兵加上叶府的数十辆马车,在日头升到头顶的正当中时,已经在临安前往北地的官道上,绵延出了一条足足大十里地的长龙来。
李凤娘带着竹叶儿、青丘匆匆赶到点将台眺望着远方,映入眼帘的除了那一如往常的钱塘江水与来来往往的船只外,便再也看不到其他,她甚至不知道,叶青今日离开临安走的是陆路还是水路。
一个个太监行色匆匆的向着点将台奔来,如同石化了的李凤娘,则是一动不动的望着远处与天际连成一片的江水,耳边响起竹叶儿的声音:“回禀皇后,叶大人已经离开临安了,只留下了几个下人留守中和巷的宅子,通惠坊那座叶大人的宅院,也已经被贴上了皇城司的封条。”
李凤娘迎着江面吹来的微微凉爽的风,但此刻的心情却是无法轻松起来,即便是在刚刚,赵扩已经在大庆殿登基为帝,但……她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知道了,传我的旨意,任何人不得……不得……。”李凤娘心头感到莫名的空虚跟失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本来都是她想要得到的,可如今当一切都遂了她的心意后,她却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比这些更加宝贵的东西,至于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如今的她,只知道眼泪有点儿咸,有些苦涩,但还没有她心里的苦涩那般,让她感到难过跟疼痛。
(ps:争取明天看看是否能够恢复两更,我得琢磨琢磨接下来的故事走向,以及想想前面这些有没有落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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