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护卫很快就解释了自己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抵达石门的原因,因为保定到石家庄之间的大水终于退去了不少,革命军于凌晨派出了一辆卡车把他送到了正定,然后他是坐着正定到石家庄的火车过来的。
房间内的北洋军官们互相瞧了瞧各自的脸色,就在他们还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时,张福来却又忍不住向曹护卫质疑道:“我们出发之前,大帅还在送行宴上跟我们讲,这革命委员会搞土地改革,就是不想让大家好好过日子,我们这次就是要给革命军一个教训,让革命委员会知道这天下的事不是他一家说了算。
这算一算日子,从离开保定到今天,还不到10天吧,大帅怎么就改主意了呢?而且从沧州到保定之间的道路都被大水切断了,革命军就算派出一支部队过来,也不可能是大部队。保定城内外有补充旅、有大帅的卫队,还有河北的警察部队,这加起来也超过万人了,大帅怎么连商量都不和我们商量一句,就把大印交出去了,你不是背叛了大帅,帮着革命军来诈我们的吧?”
能够被曹锟派出来传话的,自然不是什么无能之辈,在张福来的逼迫下,这位曹护卫依然脸色不改的坦然说道:“不是我背叛了大帅,是王旅长和萧参谋长背叛了大帅…”
这名曹护卫三言两语的就说清楚了保定失守的经过,在吴佩孚率兵南下石门之后,很快就传来了革命军从献县北上保定的消息。曹锟于是决定把补充旅改编为第一混成旅,然后由王承斌出兵阻挡从献县、河间过来的这路革命军。
王承斌虽然接受了命令,但是向曹锟请求先让自己纳了妾再出兵OTg2NTc=。曹锟打听了一下,原来王承斌这几个月同保定的名妓白凤仙打的火热,因此打算在上战场前给对方一个名分。
曹锟之前力撑吴佩孚,把王承斌从第六旅调到了补充旅,说起来也确实有些不大地道。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吴佩孚比王承斌做事出色,而是王承斌在第六旅的声望太高,且还是北洋武备学堂出身,算是北洋的嫡系将领。
如果是过去的北洋团体,王承斌自然就是曹锟之后的第三师掌控者,但是现在不是个人顾个人了么。如段总长因为不想让袁大总统搞家天下,就被大总统拿掉了总长的位置强制回家养病去了;冯统领虽然也反对总统搞家天下,但是却还能待在南京做封疆大吏。
这北洋三杰中的两位,在北洋这个团体中地位相当,段总长其实还要高出半步,但是结局却如此不同。说到底,不就是段总长手中没有直属部队好欺负么。而冯统领接任江苏都督后,手握四师重兵,就再也没放手,连袁总统调他去当陆军总长都力辞不就,这才使得袁大总统只能默认对方待在江苏当江苏王了。
有了这两位老前辈的前车之鉴,底下的北洋军头们自然不会再把手中的武力交出去了。王承斌确实很不错,在北洋团体内不管从那个方面看都比吴佩孚更适合接任第六旅旅长。但是对于曹锟来说,王承斌却恰恰是不适合做自己的接班人的,因为对方能够升上来不是靠他,而是靠着北洋团体这个组织,因此在王承斌当上了第三师的师长之后,这支部队就同他没什么关系了。
但是吴佩孚不同,没有了他的支持,吴佩孚在第三师根本越不过王承斌等北洋嫡系军官,更不必提这位在军官和士兵中的名声都相当的糟糕。这个人崇拜的是曾国藩,一心想要学着曾国藩打出个清史留名出来,因此对于部下操练的极狠。但他又不肯抚恤伤残士兵,认为吃粮当兵就该受这份苦。对于同僚又过于刻薄,只要别人身上有一个缺点,他就看不到别人身上任何好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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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吴佩孚在第三师中的名声并不好,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个幸近小人,是靠着拍曹锟马屁升上去的。因此对于曹锟来说,吴佩孚显然要比王承斌可信的多,这才是真正的效忠于自己的人。
但是在革命委员会大兵压境,再加上水灾造成的内部军民离心,曹锟自然也不得不稍稍安抚一下心中有怨气的王承斌等北洋嫡系军官了。此时老袁尚在,曹锟身边的亲信能够上战场的也就吴佩孚一人,他总不能让自己的男宠带兵上战场。
因此使用王承斌也就成了必然选择,不过这种使用当然也是有限度的使用,曹锟自然不会把保定的安危交给对方,而是让对方带着部队去城外野战,反正现在大水淹没了南部的平原地带,革命军不走京汉线,也就只能轻装上阵。
王承斌到底是北洋科班出身,野外使用轻步兵对抗的话,只要革命军用不了大炮、装甲车,而第三师这两年也极大的加强了对于防空的操练,因此曹锟觉得这样地形和条件下的野战,第三师应该也差不了革命军多少。
再加上,曹锟从来也没指望靠着战场上的江浙湖汉北胜利迫使革命委员会向自己认输,而是希望通过一场激烈的抵抗,迫使北京和革命委员会坐下来和自己谈判而已。因此让王承斌出战,实际上就是让对方为自己卖命而已。既然要让对方卖命,他自然也要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因此,曹锟不仅没有拒绝王承斌的要求,反而让身边的人都去给王承斌祝贺了一番,也好让对方解了对自己的心结,好好出城去打仗。
只是曹锟没有预料到的是,王承斌在城内大办喜事其实不过是个幌子,在婚宴上王承斌的亲信部队就把去道贺的军官们都控制了起来,还请出了段总长的亲信徐树铮。如果只是王承斌一人做乱,城内的北洋将领们还要考虑一下,毕竟曹锟这两年虽然对底层的士兵越来越苛待,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军官还是比较宽容的。
但是当代表着段祺瑞的徐树铮出现后,许多北洋军官就迅速反正了。毕竟段祺瑞虽然下台,但也曾经是武备学堂的校长,北洋的核心人物之一。跟着王承斌反对曹锟,那叫以下犯上;但是有了徐树铮代表段总长的背书,那就是拨乱反正。
比如参谋长萧耀南在徐树铮出面之后,就立刻站到了段总长这边,把保定的防备力量合盘托出了。并且在萧耀南的帮助下,保定城的城门很快就被王承斌的部队控制住,并引入了赶到城外的一营革命军,然后在萧耀南的带领下冲入了保定的督军府内活捉了曹锟。
失去了曹锟的指挥,萧耀南、王承斌两位大将又投向了革命军,虽然曹氏兄弟和亲信还有漏网之鱼,但是他们却已经指挥不动群龙无首的保定驻军了。保定城内经过了一个晚上的骚乱后,于10月29日上午10点,在投曹锟派出人员的喊话下,保定城各驻军宣布向革命军投降。第二天,曹护卫就被派来了石门。
张福来听后顿时大怒道:“萧耀南、王承斌这两个王八蛋出卖大帅,简直是丧尽天良。”
阎相文却小心翼翼的看了上首的吴佩孚一眼,方才说道:“当下不是骂人的时候,而是我们这些人要如何自处?大帅下的命令,还要不要遵守?”
张福来虽然怒容满面,却没有接阎相文的话,其他人也保持着沉默。坐在上首的吴佩孚其实是有些不甘心的,他此次南下就是想要展露身手,以向众人表明自己是有真才实学而不是靠拍马屁上位的。
但是保定的沦陷就让他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不听曹锟派人传来的命令,估计第三师上下就更瞧不起自己了,连自己恩主的话都不听了,这还不够刻薄寡恩的么。然后服从曹锟的命令,就等于是将第三师解除武装,然后任人宰割而已,他之前在第三师花掉的时间和精力就都白费了。
就吴佩孚的本心来说,他其实更想带领部队退入山西,至少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但是他心里却也明白,在座的这些军官都不会听他的。毕竟除了身边的卫队之外,这些部队都不是他训练出来的,和他没有什么深厚情谊。
而他手下的这些士兵大多都是当地人,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也不会跟着他跑去山西。就连冯国璋、王占元、李纯这些人手中的士兵,在富裕的南方待久也整天闹着要回家,更何况是已经衰败下去的山西。在爆发了外蒙古独立事件之后,晋商的财源遭到了极大的打击,本就依赖于口外经商的山西自然也就迅速的衰败了下去。
当前北洋驻扎在太原等地的军队就已经让山西商民怨声载道,表示地方上已经负担不起了。他再带着这里近万人撤到山西,估计就要遭到山西人的反抗了。
不过吴佩孚终究还是有些不死心,向着在座的部下们说道:“革命军此次利用了萧耀南、王承斌等人的背叛,才令大帅不得不发出了这样的命令。
但是我们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这到底是不是大帅真心想要的。我们这里也算是第三师剩下部队中最精华的一部分了,如果我们真的服从大帅放下武器的话,也就意味着第三师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我们一投降,驻扎在太原等地的第五旅也就只能投降。
我看,是不是先和第五旅商议一下,再决定进退更合适一些?”
阎相文终于忍不住反驳道:“山西的第五旅不过一个团而已,且还是新编不久的部队,就算我们和他们合兵一处,也一样打不过革命军的。另外,要是现在违抗了大帅的命令,我们接下来该奉谁的命令?由谁来给我们发饷和补充军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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