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虹这段时间时昏时醒,一直是由简禾三人轮流照顾的,澹台怜照看的时间更多。午时,澹台怜撑着头打了个盹,一醒来,原先还好好地躺在床上的沈长虹就不知所踪了。
澹台怜大惊失色,动身追了出去,在后山人迹罕至的瀑布悬崖边上找到了沈长虹。
磅礴的白瀑布旁,沈长虹正坐在一块满布青苔的石头上,水雾飘飘兮,沾湿了他的发梢。他袖下的五指勾住了乾坤袋,直勾勾地盯着十多米下那个幽绿发黑的深潭。
澹台怜怀疑他是来轻生的,不敢跳出去刺激他,准备悄声走近,将人拉回来。无奈,沈长虹的灵力远在他之上,在他靠近前就已发觉了他的存在。好在这会儿的他,终于彻底与那种浑噩的状态一刀两断了。
澹台怜如释重负,将人拽回了主路上:“你下次要出去,想跟我说一声。不然我可不知道去哪儿找你。”
“抱歉,我只是心里乱,出来散散心。”
“唉,你……我就随口一说,你不用这么郑重地跟我道歉。”澹台怜拍了拍他的肩,道:“话说,你散心也别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啊。你不知道,刚才那悬崖,底下潭水很深,又有旋涡暗流,东西丢进去了从来都捡不回来,人要是摔了进去了……难说。”
沈长虹拽住了乾坤袋的绳索,脸上闪过了几分奇怪的神色:“是吗。”
他们回到屋内不久,温若流和简禾就来了。
沈长虹已换上了一袭干净的衣裳,起身来,郑重地朝他们三人行了个大礼,表示自己明日就离开这里。
沈长虹道:“我师门遇袭当日,恰好有一部分的门生在外除祟,躲过了一劫。如今局势混乱,我需要尽快找到他们。”
“也就是说,千仞宫还有人活着?太好了。”
死亡是生命的终点。而活下来的人,却必须背负着沉甸甸的仇恨与死者的希望继续走下去。这条漫漫长路,有人作伴,总比一个人走要好得多。
温若流道:“天大地大,你怎么找?”
沈长虹解释道:“千仞宫的弟子有互相联系的暗号。”
他这样说了,温若流不再挽留。澹台怜则抱臂,道:“可你这不是才刚醒吗?这么快动身,真的可以吗?”
“那日在混战中,我的剑被折断了,两个魔族女人将我逼入了藏宝阁,我侥幸在里面拾得了一个……邪器,死里逃生。”
简禾奇道:“邪器?”
“此物来历不明,威力虽强却难以控制,流落世间恐引起大祸。我已将它分尸销毁。”沈长虹似乎不太愿意说下去,顿了顿,续道:“那两个魔狗,一人重伤逃脱,另一人则被我剖走了元丹……这个女人,我亲眼见过她在外面发号施令,似乎是个身份显赫的权贵。依照魔狗睚眦必报的性子,绝无可能轻易就放过我。追到丛熙宗来是早晚的事。我不能连累你们。”
温若流三人都沉默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沈长虹拱手,郑重道:“明日我就启程离开。今日之恩,来日必以涌泉相报。”
因身体抱恙,沈长虹暂时骑不了马,又无法将丛熙宗的马车赠与给他。温若流与简禾明日还要下山,到那户作祟的荒宅里处理后续事宜,便决定多走一程,将沈长虹送到武陵外的一个有大船离开的渡口。
渡口人来人往,沈长虹辛苦地挤过了人群,背着包袱走上了船,冲岸边的简禾和温若流招了招手,又隔空做了一揖。
江波荡漾,大船渐渐消失在了尽头。
简禾慢慢地地将手收了回来,道:“唉,希望他可以顺利跟师门的人汇合吧。我们回去吧。”
温若流点点头,将简禾拉上了马车。
她刚坐定,一个船工拨开了人群,举着一个香囊晃了晃,道:“哎,两位,你们的东西丢了。”
简禾乐了:“大叔,你认错人了吧,我从来都不带这玩意儿。”
“刚才有个穿青色衣服的公子,是你们的朋友吧。哎哟,他着急上船,撞到我身上来了。当时我都没发现这香囊勾到我身上来了。”船工将那香囊放到了马车上,道:“我把它给你们了,下回你们见着那个公子了,就把东西还给他吧,怪沉的。”
“我的天哪,沈长虹居然贴身带这种娘了唧唧的东西……”简禾拎起了香囊的绳结,却发现它出乎意料地沉重,嘀咕道:“这里面装了石头吗,这么重。”
温若流看了一眼:“或许是钱袋。”
“你自己看,袋口是缝死的,谁会把钱袋弄成这幅德行啊?我还怀疑他想将这东西沉进水中毁尸灭迹呢。”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不好私自打开,简禾将它随手塞入怀中,不甚在意地道:“算了,下次见到他再还给他吧,回去啦。”
两人从清晨出发,一来一回,回到武陵时,已是黄昏日暮的末端,夜幕将临。
不知为何,两匹去程时很乖巧的骏马,上山时显然比平日躁动。透过枝叶,已经能依稀看见丛熙宗的仙府最高耸的楼阁一角了,两匹马大爷彻底罢了工,喷粗气、翻白眼、尥蹶子,就是不愿意往前走。
天色越来越暗,林中万籁俱寂,半点鸟声也听不见。
些微不太对劲的感觉浮现在心头,简禾的心跳兀自加快,下意识地看向了温若流。
往日这个点儿,已是丛熙宗的掌灯时分。光芒应如润泽明珠,辉映黑暗。而此时远远看去,唯有高耸阁楼上常年不熄的灯火在微弱地摇晃着。冷风习习,整座仙府,均隐没在幽暗的林野中,只能勾勒出大体的形状。
两人跃下了马车,将马匹拴在了原地。温若流将简禾拽在身后,微微屈膝躬身,扫开了枝叶,躬身前进。忽然,一道黯淡的金光在淡灰的瞳上一掠而过。
温若流刹住,抬手一捻,指尖湿润,眼瞳微微一缩。
树上、树后、草垛中,无处不在、锋利可切肉断骨的缚魔金丝,已尽数断裂,失去了杀伤力,蛛丝一样垂落在空中,滴答滴答地落着淋漓的鲜血。
丛熙宗的防御法阵被破了!
简禾猛地抬头;“难道……!”
温若流当机立断:“走这边!”
丛熙宗山门大敞,无人把守。以防有埋伏,二人一路沿着高墙,奔到了后山的方向,翻墙而入。
长廊楼阁,除了没有灯火以外,一如既往。
极致的不安攫住心神,简禾抹了把汗,忽然望见仙府之中,一座死水小池上,静静地漂浮着一个东西。
温若流的手猛地一颤,简禾的膝盖瞬间就软了,两人飞扑上前去,将水中的东西拉了过来,翻到了正面。
简禾眼眶一热,捂住了嘴巴。
九师兄。
小少年睁着一双灰蒙的眼睛,唇边凝固着一滩血。
不管生前如何玉雪可爱古灵精怪,人在死去以后,就是一具难看的尸体。
简禾咽下了热泪。
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还安好,两人忍痛将这小小的尸身掩在了枝叶下,提起剑往前走。
走过了大半个丛熙宗,终于窥见了一点微弱的人声。那是后山,丛熙宗的仙府和小书房之间的那块空地!
温若流的手很冷,死死地拉住了简禾。两人从树后探出头去。
偌大的一片石地上,靠近书房与密林的一段,或站或躺着身着朱衣的丛熙宗弟子。倒地的几乎都是年岁修为皆高的师父,还有很多年少的弟子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笑看万山横、会飞的鱼、家中有隻小綿羊、不要葱谢谢、九天姬罗、潇潇姑娘们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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