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若恒从很多年前就说要邀请黎衍和周俏去家里做客,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聚会一直未。直到黎衍和周俏举办婚礼后,谢若恒才又一次正式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饭。
不过这次还多了两个人——张有鑫和柯玉。在喜宴上,谢若恒和张有鑫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谢若恒便也叫上了这对年轻人,说人多热闹。
聚会是在四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天很晴朗,温舒适宜人,黎衍和周俏带着礼物赶到谢若恒家时,张有鑫和柯玉已经在了。
谢若恒和许嘉月住在钱塘郊区一个老牌墅区,独栋四层墅,带一个院子。周俏进到院子时只感到绿意盎然,院角还种着两棵树,一时看不出是么品种,树下有桌椅,周围一圈花花草草,正值春季,好多鲜花盛开,空里飘着一股甜甜花香。
张有鑫正在墅小楼门口和一条金毛玩耍,轮椅边还有一条秋田犬在打转。金毛很活泼,时不时地往张有鑫身上扑,把他逗笑个不停。秋田要稳重一些,还很警惕,看到黎衍和周俏便汪汪叫了几声。
张有鑫大笑,揉着金毛的脑袋说:“你怎么都不叫的?进个贼你都不道,只道玩。”说着就向黎衍和周俏招招手,“嗨!衍哥,周俏。”
黎衍也冲他招手:“三金,你们到好早。”
谢若恒家的墅一楼有架空,不过留着一道又缓又长的坡道,黎衍的轮椅以很轻松地上去,他笑着问:“柯玉呢?”
“和谢哥在厨房里学做甜点呢,他俩都喜欢捣鼓这些。”张有鑫一个没注意,金毛已经扑向黎衍,在他膝盖上蹭了几下后又转向周俏,亲昵地在她脚边打转,摇尾巴。
周俏有些慌,黎衍牵住她的手:“怕,它是在和你玩呢。”
秋田依旧淡定地趴在边上晒太阳,警惕地监视着来的客人们。
张有鑫转动轮椅进屋,摇头道:“这两条狗都是公的,秋田绝育了,金毛没有,就喜欢女人,渣男一个。”
许嘉月到声音迎出门来:“小黎,小周,你们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黎衍和周俏一同和她打招呼:“嘉月姐。”
许嘉月留着及肩发,素颜,穿一身宽松家居服,看身型看不太出,但周俏道她已经怀孕四个月。
这条求子路也是很漫长,她和谢若恒都已年过四十,时怀上宝宝,所有人都把她当珍稀动物对待。只有许嘉月自己浑不在意,只在确定怀孕时卧床休养了一阵,现在已经正常上班,很是平常心对待。
几人一同进屋,周俏发现墅装修并不太,东西放也挺乱,显而易见主人并不是吹毛求疵的性格,也没有因为客人要上门而特意搞个大扫除。整个客厅充满了烟火,厨房里还飘出西点的甜香味。
墅里装有家用电梯,方便谢若恒上下楼,许嘉月给他们介绍:“一楼是客厅、厨房、餐厅、客卫和阿姨房。二楼是我爸妈的房间和护工房,三楼是我和若恒的房间、书房,四楼是若恒爸妈的房间和儿童房,地下室我们做影音室和健身房,若恒平时会在那里锻炼,一会儿让他带你们去参观。”
她拉着周俏在沙发上坐下,两位男士自带座椅,保姆阿姨给他们端上热茶和果盘,许嘉月笑道:“我爸妈和若恒的爸妈都是偶尔来住,看看我们,平时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不过阿姨和护工师傅一直都在。”
谢若恒受伤十几年,两夫妻已是小有资产,即他生活自理,有一位男护工照顾,日常起居也会更轻松、舒适一些。
这时,谢若恒坐着轮椅从厨房里出来了,和工作时惯有的正装打扮不同,他在家穿很休闲,也是一身运动装,看到黎衍和周俏便笑起来:“小黎,周俏,欢迎欢迎。”
宽敞的客厅里一下子便有了三位坐轮椅的男士,许嘉月一点不客,和周俏咬耳朵:“你瞧,他们像不像残联开会?”
周俏哭笑不:“嘉月姐,这么说。”
许嘉月咯咯咯地笑:“介意,我开玩笑的,我们家很久没来这么多坐轮椅的小伙伴了,若恒一直很期待,早上还开车出去买回许多菜呢。”
互相打过招呼后,张有鑫伸着脑袋往厨房方向探头探脑,问:“谢哥,柯玉在干吗呀?”
“哦,做饼干。”谢若恒微笑,“我这儿东西很齐全,平时经常会自己做西点,没想到柯玉很喜欢这些,我刚才就教了她一下。”
许嘉月逗张有鑫:“小三金,记挂的话你去厨房看看呗,我们又没拦着你。”
周俏和黎衍都憋着笑,张有鑫不好意思了,嘟囔道:“谁记挂了。”
说归说,几分钟后,他还是悄悄地去了厨房。
“小孩子谈恋爱,真是有意思。”谢若恒笑着摇头,拿起茶杯来喝,许嘉月坐在沙发扶手上,比他高了一截,揽着他的肩说:“羡慕吧?分开一小会儿就惦记,这种滋味咱俩早就没有了,我估计小黎和周俏也没了,都老夫老妻了是吧?”
最后一句话是向着黎衍问的,黎衍一愣,赶紧摇头:“嘉月姐这话你说错了,我和周俏说说结婚四年多,真正在一起满打满算都没够两年,我们还是蜜月期。”
说着就看了周俏一眼,发现周俏也正在看他,眼睛笑弯弯的。许嘉月拖长音“噫”了一声:“哎呦,我真受不了你们,这狗粮我家毛豆和甜豆都要吃不下。”
毛豆就是金毛,甜豆则是秋田。
张有鑫在厨房和柯玉腻歪了好一阵子才出来,一脸的心满意足,许嘉月则说她去午睡一小时。见三个男人开始聊天,周俏便去厨房找柯玉。
饼干已经在烤箱里开烤,桌上摆着一盘烤好的纸杯蛋糕和一盘蛋挞,柯玉倚在流理台边发呆,看到周俏进来,笑了一下。
柯玉穿着灰色毛线开衫和牛仔裤,短发盖过耳朵,打扮随意休闲,周俏也是一样,因为来见的都是老朋友,穿着也是以舒适为主。
柯玉问:“他们是不是又在吹牛了?”
周俏笑:“就是在聊天,男人嘛,凑一块儿就像联合国开会似的。”
——上到国家大事,下到猪肉菜价,忧国忧民,么都聊。
柯玉把装蛋挞的盘子递给周俏:“尝一个,我烤的。”
“谢谢。”周俏拿起一个小蛋挞咬了一口,“唔!好好吃!你好厉害啊,这些我都不会。”
柯玉说:“我做菜没你好,好像就比较喜欢烘焙,我和三金做菜都是一塌糊涂。”
周俏一边吃,一边问:“你最近忙吗?工作室弄怎么样?”
“挺忙的。”柯玉自己也拿起一个蛋挞吃,“拍摄任务排很满,我打算再招一个摄影师和妆发在棚里,我老出去拍摄,有些个人业务接都接不过来。”
周俏问:“我阿衍说三金在帮你做后期,他做好吗?”
“他是专业的,论修图后期,我还比不过他。”柯玉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来:“他现在也很忙,平时管着工作室,周末有时候会去咖啡馆搞一些主题活动,书法沙龙啊、素描基础教学啊么的。他那个店现在有人管,都快变网红店了,很多女孩子都是冲着他去的。”
周俏戏谑道:“三金这么受欢迎?你会不会吃醋啊?”
“我?你说我会吗?”柯玉一脸坦然,“我其实不怎么去管他,那么大个人了,做事总有分寸。哎,你喝咖啡吗?谢总这儿有咖啡机,喝的话我帮你做一杯。”
“好呀。”周俏看着柯玉打开咖啡机做咖啡,抿抿唇说,“柯玉你道吗?其实我和阿衍好早以前就看出来你喜欢三金了。”
“这么明显吗?”柯玉回头看她。
周俏吃下最后一口蛋挞:“嗯,很明显,真的。”
柯玉笑笑没说话,顾自操作咖啡机,看着咖啡液滴到杯子里,散发出一阵咖啡香。
“要不要奶和糖?”她问。
周俏说:“要,奶多一点。”
柯玉把做好的咖啡递给周俏,问:“你和衍哥打算度蜜月吗?”
“谢谢。”周俏接过咖啡,“有这个想法,前段时间一直在忙婚礼的事,这两天才有空,正和他商量呢,我们会去北京。”
柯玉有点没想到:“北京?去北京度蜜月?”
周俏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我想去,阿衍刚好也没去过,我想去看看天/安/门和故宫。”
这是小地方出来的姑娘心中最淳朴的愿望,柯玉了然,说:“我下个月也打算和三金出去玩一趟,不过我们应该会以休闲为主,会去海边,三金想学潜水。”
这次换周俏吃惊了:“三金潜水吗?”
“的,做好安全措施,有教练带着,我陪着,以潜,我几年前就考出执照了。”柯玉一笑,“衍哥也以,就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其实,他们玩的东西并不少,滑雪,跳伞,还有一些轮椅上的运动项目,只要想尝试,都是有实现的。”
周俏也说过一些残疾人玩的极限运动,但想到这上天入地的,实在很难和黎衍挂上钩,心里越发佩服张有鑫:“三金好勇敢啊,阿衍的话……他要是想玩我肯定是支持的,但我觉他意愿不会太大。”
柯玉点点头:“有,三金在这方接受度一直挺大,对很多事都比较好奇,想去尝试。衍哥就要含蓄一些,都很正常。”
聊了一会儿,饼干烤好了,周俏和柯玉一起把几盘点心端去客厅,柯玉又给每人泡了一杯咖啡。谢若恒看着她进进出出的身影,说:“真看不出来啊,柯玉还挺干的。三金,你和她结婚以后,看来也搞个西式厨房,两个人平时做点下午茶,一边吃一边聊天,很浪漫哦。”
到这话,张有鑫沉思片刻,还是没有隐瞒:“西式厨房以搞,但我和柯玉不打算结婚。”
黎衍和谢若恒都怔了一下,一齐看他,张有鑫上并没有失望或勉强情,摸摸自己的大腿,笑舒展:“我们说好了的,不结婚,不生孩子,就两个人在一起。”
黎衍没做声,谢若恒想起这几年自己和妻子艰辛的求子路,心里很理解:“挺好的,只要两个人达共识就。像我们这样的身体,想要孩子要么做试管,要么领养。做试管的话,女人真的很痛苦,我好多次都想放弃,是嘉月一直在坚持。”
正说着,柯玉和周俏出来了,谢若恒问:“你们想去地下室参观一下吗?”
众人都说好,于是大家分批坐电梯下楼。
因为一楼是架空,健身房其实是半地下室,开有天窗,积和楼上的客厅一样大,健身器材摆了一圈,中间还有一块空地。
黎衍看着这大阵仗,忍不住说:“谢总你这也太豪了吧!”
谢若恒很意,指着一台机器问张有鑫:“三金,这玩意儿你买了吗?”
那是一台电动站立轮椅车,老年人和截瘫人士都用,张有鑫当然是道的,但一直没用过,回答道:“没买,家里地方不够大,买来也转不开,好用吗?”
“你以试试。”谢若恒笑道,“小黎就不用试了,他现在纯粹是照顾我们心情才坐这么端正,不然我看他早就蹦起来走路了。”
黎衍被他说破心事,急忙解释:“谢总,这么说,我离不开轮椅的。”
谢若恒哈哈大笑:“紧张,我道。来,三金,你试试这个。”
柯玉上前帮张有鑫从轮椅上转移到电动站立轮椅车的坐垫上,谢若恒身高体型和张有鑫差不多,护膝和护腰的位置就不用调。
等张有鑫在坐垫上坐好,谢若恒指挥柯玉帮张有鑫腰上和膝盖上扣紧护具,抓着两只脚在踏板上摆正。准备就绪后,张有鑫按下开关,原本坐着的他就在机器的运动下慢慢“站”了起来。
屁股上的坐垫竖着支撑住他,腰和膝盖也有护具,他在车上站稳稳当当,脸上的表情很惊喜:“哇!我好久没从这么高的角度往下看了。”
他站在车上,比柯玉高了一大截,谢若恒告诉他怎么操作身前板上的手柄前进转弯,张有鑫一下子就学会了,操作着站立车在健身房里兜起圈来,对着柯玉笑:“柯柯,这个好玩,回头我们也买一个!”
周俏陪在黎衍身边,看着张有鑫在那儿转圈圈,柯玉一直跟着他,生怕他操作不熟练撞到哪里。
“这个多少钱啊?”黎衍好奇地问。
谢若恒说:“我这台四万多,有点小贵,有更便宜的,几千的,一两万的都有,更贵的也有。专业机构如果买会是那种十几、二十万的,这种说说是叫智站立机器人,哎呀,现在玩意儿太多了,买都买不过来。”
周俏的手按在黎衍肩上,两人心里都是一个念头,科技真是发展很快,虽然截瘫这种伤病没法痊愈,但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高科技智辅助设施投入市场。像张有鑫这样的伤情,除了日常护理当外,他以通过站立车来站,也以通过外骨骼支架来走,出门除了开车,还以用简易的电动轮椅车头。比起十几、二十年前,截瘫人士的生活质量已经进步许多。
当然了,前提还是经济宽裕,么东西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在健身房玩了一阵子,谢若恒又带他们参观过影音室,几人回到一楼客厅,许嘉月也已起床,下楼来和他们一起聊天。
这天的晚餐谢若恒掌勺,保姆阿姨给他打下手,做出一大桌子菜。
看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其他两位男士都羞愧地低下了头。黎衍现在的烹饪水平比起当初已算精进不少,张有鑫还是不,依旧处在把生变熟的阶段。
六个人边吃边聊,说好了回去女士开车,所以男士们都喝起了小酒。
“以后你们以常来我家玩,我这儿地方大,楼下还打游戏看电影,你们年轻人会喜欢。”谢若恒指指院子里的两棵树,“那是桂花树,秋天时桂花开起来,特香,以在树下喝茶打牌,很有意境。”
张有鑫很羡慕:“谢哥,你这日子过也太滋润了,我嘉月姐说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都是你种的?”
谢若恒笑着点头:“是,都是我在照料,年纪大了,喜欢搞这些。当初买这房子也是为了种东西,角落里那一块我还种了菜,今天吃的辣椒和萝卜就是地里鲜采的。”
黎衍问:“谢总,你这房子值两三千万吧?”
谢若恒看一眼许嘉月,许嘉月接口:“现在是要两三千万,不过我们买早,买的时候才五百多万。”
黎衍瞪大眼睛:“五百多万?!地上四层地下一层?还带个院子?我去!我那个房子买来都要五百多万啊!”
张有鑫呵呵一笑:“衍哥你不用羡慕,换到这房子卖五百多万的时候,你也买不起啊,你以前那么那么穷!”
周俏“噗嗤”一声笑出来,黎衍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谢若恒说:“其实,买这个房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说出来你们害怕,当时装修时就在院子里种下了两棵树,我和嘉月说,以后,应该是我先走的,我走了以后就不要把我埋去墓地了,骨灰捧回来就埋在树底下,我以继续天天陪着她。等她也走了,就让我们的孩子把她埋在我身边,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
他突然说到这样的话题,没人会害怕,只会觉伤感,尤其黎衍和张有鑫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对于这件事,都曾设想过无数次。
许嘉月居然没有不开心,这个话题两人常聊,她说:“我没同意啊,你埋在树底下,我怎么找后老伴啊?你那不是天天陪着我,是天天监视我,后老伴都要被你吓跑了。”
谢若恒喝小醉,脸颊上漫着红晕,歪头看向妻子:“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嘛,要是你找的后老伴不好,怎么办啊?有我在,人家也不敢欺负你。”
四个年轻人都不敢插嘴,张有鑫要比黎衍更感性,想到自己和柯玉的未来,大概率是他先走,心里就有点伤心。柯玉也不含糊,直接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重重地按了一下。
黎衍和周俏则对视一眼,他们到底还年轻,都没过三十岁,无法和谢若恒感同身受。周俏的右手和黎衍的左手在桌子底下握在一起,十指紧扣,久久未分。
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绕不过的话题,而像谢若恒、张有鑫和黎衍这样身体有残缺的人士,自然是比常人更加敏感悲观。
这时,许嘉月叫起来:“哎!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干吗呀?你们老谢胡说八道!好好养身子,多多锻炼,都长寿的!普通人也会生病啊,这种东西躲又躲不过,老去想它干么?”
她又去吼谢若恒:“你这个人也是,吃着饭呢!说么乱七八糟的?看把他们几个给吓的,你都是要做爸爸的人了,说话还这么不着边际!以后他们都要不敢来咱们家玩了,看到那两棵树都要瘆慌。”
谢若恒赶紧举起酒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自罚一杯,我这是酒后醉话,你们千万往心里去。”
他喝下一杯酒,餐桌上的氛才又回暖,大家纷纷聊起最近的工作,谢若恒说张有鑫给黎衍画的那幅工笔画简直了,张有鑫意洋洋,当即说让谢哥给他一张合影,他给他们夫妻也画一张。
吃过饭,两对小年轻准备告辞,甜豆和毛豆都奔了过来,居然最粘张有鑫。
张有鑫很快乐,这几个月他都很快乐,因为他正式脱单,再也不是只看着黎衍秀恩爱的一只单身狗。而且,他还破了处,虽然体验感与常人不太一样,张有鑫已经非常非常满足。
揉着金毛毛豆的脑袋,他对着柯玉傻笑:“柯柯,你看,它们好喜欢我!”
柯玉扫了他一眼:“它们大概是觉见到了同类。”
张有鑫:“……”
黎衍和周俏同时爆笑。
和谢若恒、许嘉月告时,黎衍和周俏都看向了院子里那两棵桂花树。夜色掩映下,两棵树静静依偎着,一棵高,一棵矮,谢若恒没说那件事时,周俏还没有任何感觉,过以后再看这两棵树,心情多少有些微妙。
夜里,周俏洗完澡回到卧室,看到黎衍靠在床头发呆,她爬上床靠在他肩上,问:“在想么?”
“在想谢总说的话。”黎衍伸臂揽过周俏,“一般来说,女的会比男的寿命长,我又比你大,又没腿,以后估计就是我先走。”
周俏头疼:“拜托!怎么你也开始想这个?这都几十年后的事呢!”
“我想的和谢总想的不一样。”黎衍低头看一眼周俏,“我妈就是找的后老伴,十几年了,她和宋叔感情挺好的。我是在想,俏俏,如果哪天我先走了,你就好好再找一个。跟我在一起,你肯定很辛苦,到时候找个健康的老头,你也享享福。”
周俏真要给他跪了,也不反驳,只是反问:“那要是我先走了呢?你会找后老伴吗?”
黎衍笑着摇头:“不找。”
周俏不明:“那为么要我找啊?我才不找呢!”
黎衍拉过她的手抚在自己大腿残肢上:“我不再找的,趁着年轻,多赚点钱倒是真的。以后我走了,让你变一个很有钱的小老太太,生活无忧,我也就放心了。”
周俏很认真地想了想,左手抱住黎衍的腰,说:“其实,我的确希望你比我先走。”
黎衍又一次低头看她。
她依偎在他怀里,右手依旧抚在他的断腿上,声音柔柔的:“你走了,我还是过下去的,大不了就一个人住敬老院。我们应该会有孩子,我还有小树,他们都以来看看我,我自己也照顾自己。但要是我先走了,把你留下,我在想,你怎么办呢?”
周俏仰起脑袋看黎衍,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睛,“那时候你年纪大了,都不道还不走路。要是不走就只坐轮椅,平时干么都不方便,洗澡啊,上厕所啊,吃饭啊,生点小毛病还有人照顾。你这人脾又倔,除了我都不愿意让人碰你,要我把你丢下先走,我还真是不放心。”
黎衍心中动容,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虽然遥远却总会来临,一下子竟有些恐惧。
周俏见他色不对,伸手摸摸他的脸,温柔地说:“不过阿衍,这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咱们现在说这个实在太早了。我们还有好长的日子要过呢,我这辈子啊,和你在一起已经心满意足。以后我们一定是葬在一起的,不管是埋在树下,洒进海里,还是葬进墓穴,我们都会在一起。你多想啦,嘉月姐不是说了嘛,好好保养身体,你会长寿的。”
黎衍沉思着没有接话。
“啊,对了。”周俏想起柯玉的话,“柯玉今天问我,我们会去哪儿度蜜月,我说我们会去北京。她说她也要和三金一起出去玩,三金想去海边学潜水。”
黎衍的注意力功被转移:“潜水?三金要去潜水?”
“嗯,好厉害有没有?”周俏眨巴着眼睛问他,“你想去吗?你要是想潜水,以后我也以陪你去的。”
“你这游泳都不会的人。”黎衍往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多大脸说陪我去潜水?到时候教练是捞你还是捞我?做梦了,我暂时还不想挑战自我。去北京倒是以,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想去北京了,还问过宋晋阳这事儿,结果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去。”
周俏兴致勃勃:“那问问宋晋阳呗,让他给我们建议建议,怎么个玩法。”
“,到时候我给他打电话。”黎衍看看手机时间,“挺晚了,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两人一同躺进被窝里,黎衍关掉台灯,漆黑的房间里,只到他们浅浅的呼吸声。
黎衍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总是会想到谢若恒说的那件事,又想到自己很多年前曾有过的想法,终身不婚不育,当时懵懂却决绝,只道自己不拖累任何人。
唉……果然还是要对这个问题。
周俏似乎道他心不宁,也道要是不做点儿么,这人今晚估计要睡不着了。她凑过来往黎衍脸上亲了一口,手也往他身上摸去:“想啦,真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就……嗯?”
黎衍:“???”
啊……比起去北京度蜜月的话题,这件事果然更容易转移小黎先生的注意力呢!
见他黏黏糊糊地贴了过来,周俏内心偷笑:哄这个人啊,其实一点都不难。
番外四、谢总家的聚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