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年多前柯玉亲张有鑫的一下不太一样。
次是蜻蜓点水,一秒都不到。这一次,柯玉终于尝到了张有鑫嘴唇的滋味,是柔软的,清冽的,带着他的气息。
男人主的亲吻不么含蓄,张有鑫吸吮舔舐着柯玉的唇,他的双眼一直没睁开,像是不敢看她。可当他想要撬开她的齿,发现柯玉双唇紧闭,不管怎么进攻就是不让他逞。
张有鑫被迫睁开眼睛,松开她的唇,略有些气喘地看着她,发现柯玉的神情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没有羞涩慌张,就跟平一样一脸镇定地与他对视。
张有鑫一颗心“咔擦”一声碎成半,潜意识想要抬手挡脸,怕柯玉会一巴掌把他扇趴下。无奈他的双臂还撑着助行器,根本腾不开手,真腾开了,估计不等柯玉手,他自己就能摔趴下。
柯玉的眼神露出一丝揶揄,问道:“理由是什么?”
张有鑫轻轻地“啊”了一声,没明白她的意思。
柯玉低了低头,又抬头看他:“兄弟,是可以亲的吗?”
“以前……不是也亲过我吗?”张有鑫红着脸努力辩解着,“能亲我,我为什么不能亲?”
“行,我接受这个理由,一次换一次,以后就别了。”柯玉指指客厅另一头的轮椅,“转身,走回去,再走四个来回,走完了我就回。”
张有鑫瘪着嘴,心里好失望好失望好失望。他自己都搞不清为什么会去亲柯玉,反正就是想亲了,要不是手没法腾开,他还想抱她呢。
不过柯玉都这么说了,张有鑫也没办法,只能低着头慢吞吞地转身,继续用条绑笔直的腿一步一步僵硬地往回走。
柯玉看着他的背影,抬手摸摸自己的唇,摇着头笑了一下。
张有鑫喜欢她是铁定的,但柯玉原本以为他的喜欢更像是种手足之情,不会介入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因为什么让他突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因为林见飞吗?
他果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等张有鑫走完路,柯玉帮他拆了护具,再一次说要离开。张有鑫坐着轮椅待在她身边,看她收拾东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要说什么就快说,我今晚真的要早点睡。”柯玉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还提着摄影包——她在张有鑫自己都留着一些器材,明早有拍摄任务,东西都要带走。
“我……”张有鑫不知道该说什么。
通常,男人亲了女人,还用着说什么吗?不就是用行表明自己的心意了?但在柯玉这儿好像这很稀松平常似的,张有鑫摸摸自己的腿,看看身下的轮椅,实在没脸对她说什么。
脑子里突冒出一个念头,啊!她这是在变相拒绝吧?只是不把场面弄太难看罢了,要是拒绝太直白,他俩以后朋友都要没做。
思及此,张有鑫更是什么都不敢说了,觉自己的确也是没资格。不管柯玉会不会喜欢人,就算她有喜欢的人,应该也轮不到他。
后来的一段日子,柯玉林见飞渐渐熟悉起来。
林见飞还带朋友来咖啡馆开小型沙龙,请柯玉一起参加,给大分享摄影经验。
张有鑫每次都待在吧台边,看着一堆人在儿谈笑风生。柯玉开着笔记本电脑给大讲一些摄影入门知识,说到她热爱的这件,她不似平般少言寡语,耐心地回答菜鸟们的问题,有还会轻快地笑出声。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张有鑫偷偷地想着,她为什么不样子对他笑呢?每次都板着一张脸,这么多年了,训他就跟训儿子似的。她对林见飞从来不这么说话,表现大方体,偶尔还开开玩笑,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他俩都像是些人的C位,有些驴友甚至已经默认他们是一对。
张有鑫快要酸死过去了,不想看他们聚会,却又忍不住不看,就怕柯玉林见飞有一些超越友谊的举,觉自己实在是犯贱。
有一次,林见飞一行人聚会完,要去吃饭,叫柯玉一起去。
柯玉看了一眼吧台边的张有鑫,某人立刻别过脸,匆忙拿了一块抹布在吧台上擦来擦去。
林见飞指指张有鑫对柯玉说:“可以叫上小张一起,人多热闹。”
柯玉走去吧台边问:“三金,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张有鑫想都没想就回答:“不去,我又不认识他们。”
“我去了?”
“……”张有鑫转过身来看她,“不我回吃饭吗?”
柯玉解释:“今天晚餐,他们俱乐部会有一个老师来参加,是我几年前跟过的一个师父,对我很照,我挺想去见见他的。”
张有鑫后悔自己拒绝太早了,这候覆水难收,只能硬着头皮说:“去吧,晚上还来我这儿吗?”
“不来了,吃完饭我直接回。”柯玉说,“明天开始我会比较忙,大概一个星期都不能来店里,自己看着点。”
她跟着林见飞走了,张有鑫眼睛盯着店门,手里还攥着块抹布,小妍怂怂地叫他:“老板,抹布用好了吗?客人都走了,我去擦桌子啦。”
张有鑫一下子就把抹布甩到了桌上,转着轮椅气鼓鼓地说:“我回了!”
林见飞让柯玉陪他去买了一台无人机,柯玉空闲,带着他几个朋友去郊区练飞。张有鑫知道以后,真是茶不思饭不想,每次都想给她发微信催她回来,想来想去既没胆量又没立场。
有一次,他壮着胆子问柯玉,他能不能一起去,柯玉说:“恐怕不行,这次去的地方要上山。”
天晚上,张有鑫愣是半宿没睡着,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的腰腿,感受着条令人沮丧的分界线。上下半身,隔开的不仅是他与常人不同的生活方式,还有他与柯玉之间的距离。
张有鑫知道自己又开始烦躁不安,这种情绪要不,陷进去会很难出来。想起心理医生的话,他思考了好多天,咬咬牙在网上下了单:生宣、狼毫、兼毫、毛毡、笔洗、笔搁、墨汁……
把这些东西带回放进书房后,他枯坐在书桌前好久好久。
终于,在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张有鑫铺开宣纸,执起毛笔,开始临帖著名的小楷法帖《灵飞经》。
练字,可以让心慢慢静下来,周围也会变格外安静。
张有鑫多年没练字,一开始手好生,写不么顺畅,不仅临不像,连字都对不齐。
不过只是暂的,他毕竟学了十几年的楷书,写过几晚后就找到了感觉,开始专注于字的一笔一划。
小楷结体秀,骨力十足,工整端庄,张有鑫写着写着,间就不知不觉流淌过去。
他认真看字帖自己的字,比较它们相差在哪里,心无旁骛地投入进去后,胸腔里股烦躁郁闷之情渐渐削弱。静默无声的书房里,张有鑫写满一张纸后拿起来看,眼睛一亮,心里竟生出一股成就感。
他的字依旧很漂亮。
坐久了,腰自会酸痛,张有鑫也不敢太放肆,会按将自己挪到气垫床上去解解压。趴在床上,他不由地又想起柯玉,想起很多年前柯玉问他要过一次他的字画。
为什么没有答应她呢?就一次,柯玉后来再也没提过这件。
书法国画,曾经也是张有鑫热爱的,不是为了考学而去学,是真的喜欢。受伤近七年,他愣是没再写过楷书,因为再也没可能去念院,他觉书画于他的生活已经没有意。殊不知这些东西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执笔落下,每一撇每一捺,自而就会从笔尖倾泻而出,仿佛闭上眼睛都知道该怎么写。
练字一段间后,张有鑫又想要拾工笔画,不过相较于楷书,工笔画的创要更难。他毕竟没在院上过大学,自身顶多是个水平不错的高三生水准,知道这门艺术要无师自通很艰难,于是主对老张说,他想找老师一对一学现代工笔。
对于张有鑫的要求,老张现在几乎是有求必应,不过听他说想继续学画画,老张还是吃了一惊。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的身体能坚持吗?”老张坐在儿子对面,蔼地问。
“能。”张有鑫说,“我想画一幅画,按现在的水平可能画不出来,找老师教我。”
老张好奇地问:“要画什么呀?”
张有鑫低头想了一会儿,说:“一份礼物,准备一年。”
老张便托系帮儿子找到一位院教工笔画的老师,约好张有鑫每周去他里次,每次六小。
老师本来说最好每周一天,从早到晚,因为现代工笔最费间。老张一听就说不行,自儿子根本吃不消这样的长,屁股都能坐烂掉,好说歹说才让老师答应收下这个略特殊的大龄学生。
张有鑫新写字画画的儿,柯玉有耳闻,问过他,他只承认,却没多说,里的书房也都上了锁,不让柯玉进去。
柯玉无所谓,觉张有鑫可能是想找点儿兴趣爱好。他以前活泼,只有练字画才能坐住,平蹦来跳去就跟多症似的。后来受了伤,理应有更多间写书法画国画,他却死活都不愿意碰了。
张有鑫愿意新拿起毛笔,是件好,不管是一兴起还是算长久坚持,柯玉都随他去。
春末的一天,柯玉林见飞一行人去山里徒步。在山坳里扎营,柯玉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林见飞走到她身边坐下,递给她一支烟。
认识有半年了,点起烟,人边抽边聊天,聊着聊着,林见飞对柯玉说出了心里话。
“KK,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子。”他说,“我很喜欢,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柯玉一点儿也不意外,笑着摇头:“抱歉,我不能答应。”
“我能问为什么吗?是因为……他?”
“他”是谁,不言而喻。
林见飞量着柯玉,她穿着一身黑绿相间冲锋衣,头发被山里的风吹有点乱,轮廓鲜明的脸上一点妆都没有,连眉毛都没修,双眉较一般女孩粗浓修长,眉宇间英气逼人,眯眼抽烟浑身带着一股子洒脱之意。
林见飞不觉柯玉是会被一段感情牵绊住的种人。
柯玉却是耸耸肩,不置可否:“也许吧。”
林见飞沉默片刻,又问:“他认识多久了?”
“我想想啊……”柯玉计算了一下,回答,“有十三、四年了吧,我他初一就认识了。”
“他是因为生病,还是意外?”
“车祸。”柯玉笑了一下,“七年前,他还没满十九岁。”
林见飞抽一口烟,犹豫着说:“KK,有没有想过,他认识这么久,们之间的系也没有突破,是不是说明们并不合适。我不是对他有意见,我只是觉,他可能没法有一个好的结果。”
柯玉歪着头看他:“什么是好的结果?结婚?生孩子?”
“世俗意上来说,是的。”林见飞很诚恳地看着她。
柯玉把一条腿搁上石块,下巴倚在了膝盖上,说:“可是我没算结婚,也没算生孩子。甚至,我从来就没有追求过什么结果。”
林见飞问:“就算一直他保持这样的系吗?”
“为什么不行?”柯玉笑懒洋洋的,“我很满足现在的生活状态,应该也发现了,我其实不是们想象中离经叛道的种人,我几乎没有叛逆过,甚至都没有耳洞纹身。当,我也不循规蹈矩,说白了,我就是个比较自我的人,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看法。”
林见飞认可柯玉对自我的评价。初识,看外表言行,谁都以为这是个潇洒不羁的女孩子,是一匹野马,无人能降。了解以后才发现不是这样的,对于工生活,她都认真对待,很是靠谱负责,无拘无束的外在表现只是假象。
但在更近一步的了解后,又会发现,她其实还是不羁的,只是这份不羁仅留给她自己,不愿意、或说是不在乎让外人评判。
她就是一匹野马,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由奔跑。没有人能往她身上套上马缰,却有一个人,可以不用马缰、只乖乖待在原地,就能让她在外头溜达一圈后自觉自愿地回去休憩。
林见飞觉自己是个俗人,不太能理解柯玉个人的这种状态,问:“KK,不会厌倦吗?”
“不会啊。”柯玉又一次耸耸肩,“大概已经习惯了,觉现在这样挺好的。”
“为什么不把话挑开他说呢?”林见飞笑道,“我看他很喜欢啊,每次见我都一副要宰了我的样子,我不信没感觉。”
柯玉哈哈哈地笑出声来,站起身拍拍裤子伸个懒腰:“他是小孩脾气,可能觉玩具被人抢了,所以不开心吧,不用理他。”
开车回城的路上,柯玉想到自己林见飞的对话,寻思了一会儿,拨通张有鑫的手机,开起免提:“三金,在干吗呢?”
张有鑫语气闷闷的:“练字。”
“吃过饭了吗?”
“吃了。”
“吃夜宵吗?吃的话我带点过来。”
张有鑫的音调提高了一些:“走了一天路,不累啊?”
“还好。”柯玉问,“吃不吃啊?不吃我就回去了。”
“吃,过来吧。”张有鑫顿了一下又问,“晚上睡哪儿?”
柯玉说:“我想喝点酒,睡儿吧,明天我不开工。”
“哦。”张有鑫说,“我一会儿帮把床单被套换了,好久没来睡,都积灰了。”
柯玉笑起来:“无所谓了,我没么讲究,不嫌麻烦啊?”
“不麻烦。”张有鑫很认真地说,“这些我能做的,开车呢,别电话了,不安全,挂了啊。”
通话结束,柯玉想起自己这趟出来前张有鑫报备的一幕,三金同学显而易见不太高兴,却也只是叮嘱她要注意安全,小心扭伤脚,跟着大部队别落单,相机背包都是身外之物,人最要……总之就是唠唠叨叨老半天。
说起来,好久没三金一起出去玩了。
自从件后,张有鑫就没出门旅游过,么爱跑的一个人,在待了一年半,应该也无聊了吧。
连衍哥都去了一趟新加坡,段日子,张有鑫天天她吐槽衍哥在朋友圈刷屏秀恩爱,还问她什么候有空,一起去外面转转。碰巧阵子柯玉非常忙,答应不下来。
最近难空了一些,她却没陪他,还出来林见飞徒步。
感觉张三金同学敢怒不敢言,每回看她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令柯玉感到有趣。
带着食物啤酒来到张有鑫,柯玉发现他不在客厅。
“三金?”脱掉冲锋衣进到卧室,她看到张有鑫趴在床上,问,“怎么了?”
张有鑫扭头看她:“坐久了,趴会儿。”
柯玉一屁股坐在他床边的轮椅上,张有鑫不满地叫起来:“这人在外面爬了一天山!把我轮椅都弄脏了!”
“我坐哪儿?”柯玉四下一看,“房里又没椅子,总不能坐床吧?”
没想到张有鑫说:“我宁可坐我床!”
“这可是说的。”柯玉眉毛一挑,干脆利落地起身掸掸裤子,蹦上了他的床,在他身边盘腿坐下。
张有鑫撑着床面给自己翻了个身,也坐起来,学柯玉的样子把条腿捞过来盘腿坐,与她面对面。
“玩开心吗?”他问。
柯玉说:“还好。”
“风景漂亮吗?”
“就样,要不要看照片?”
“不要。”张有鑫移开视线,“我又没去。”
柯玉往前一些,抓着他的脚踝将他条腿伸直,张有鑫连忙用手撑住床,见柯玉帮他将腿一下下屈膝又拉直,是在为他被锻炼。
条腿就跟没有骨头似的绵软无力,裹在运长裤里都能看出细碍眼。张有鑫只能感觉到上身在晃,看着柯玉的手抓住自己的膝弯脚踝,就是半分感觉都没有。
他忍不住说:“算了,护工会帮我做的,都累一天了。”
柯玉抬头看他:“张三金,我想商量一件。”
“什么?”张有鑫有些紧张,柯玉很少这么郑地对他说话。
柯玉说:“我想开一间摄影工室。”
“啊?”张有鑫愣了一下,“开啊,为什么要我商量?”
柯玉笑了一下:“我想雇。”
“啊?!”张有鑫眉毛都皱起来了,“雇我做什么?又是吉祥物啊?”
“雇做后期,给我工。”柯玉一点儿也不像在开玩笑,“我上回不是见了一个老师嘛,他要去外地发展,钱塘有一间小型工室想转让,我前阵子去看过,觉挺好的,想盘下来。”
张有鑫很吃惊:“我给工?!我咖啡馆怎么办啊?”
“咖啡馆继续开着,不影响,都能在咖啡馆里帮我干活,后期,有个电脑就行了。”柯玉一边说,一边继续为他腿,“要不愿意,我就去外面招人,还招个全职助理,一个妆发,一个财务兼后勤,连我在内统共五个人就够。”
张有鑫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完全没想到柯玉找他商量的居是这么一件。他想了一会儿,说:“我不要给工!”
“我给开工资的。”柯玉说,“不会让白干的。”
“不是,不是工资的问题。”张有鑫咽了口口水,说,“我要做合伙人,出资一半、年底分红的种!”
柯玉手里的停下了:“说真的吗?”
张有鑫点头:“真的!我才不要给工呢!”
柯玉望着天花板眨眨眼睛,又看他:“但是我现在要的是个后期,就算出资一半,也干活。我不需要光出资不干活的人,我又不是钱不够来问借,我看中的是这个人。”
张有鑫莫名其妙脸红了起来,柯玉这才发现自己的话似乎有歧,也懒解释:“就一句话,干不干活?”
“干活也行。”张有鑫有点想不明白,“只是良心不会痛吗?我都瘫痪了,要开咖啡馆,要写字画画,还要我去给做后期?哪个坐轮椅的有我这么忙的?”
柯玉忍不住往他腿上拍了一下,又想起拍了也是白拍,这人不怕疼,气道:“大学里学的设计,学又不差,四年白学了?”
张有鑫没吭声,柯玉说:“这没这么快,个老师要下半年才走,交接好估计还要半年,办好执照,我还想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棚里布置一下。再考虑考虑,我不勉强。”
这儿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柯玉一起开摄影工室,帮她做后期,张有鑫光是用想的就觉很有干劲。
他柯玉一起去工室看了一次,在一栋写字楼里,地段挺好,规模虽小,但很适合像柯玉这样业务量稳定、口碑又好的新锐摄影师。
她可以接更多的个人定制写真商业拍摄,不用再看人脸色到处去租棚。
一直到夏天,张有鑫发现自己好几个月没见到林见飞。
他去问柯玉,柯玉在吧台边做咖啡,反问他:“很想见他吗?”
张有鑫张了张嘴,不敢说真话:“他是大客户啊,隔三差五来开沙龙的。”
“他应该不会再来了。”柯玉去冰箱里取牛奶,说,“他让我做他女朋友,我拒绝了。”
张有鑫又惊又喜,努力进行着表情管理,转着轮椅跟在她身边问:“为什么要拒绝?我觉他挺好的呀。”
柯玉低头看他一眼:“因为我无性恋。”
张有鑫被她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老半天才哼哼:“柯柯,对不起,我是瞎说的。”
他的表情真的很精彩,柯玉默默地笑起来,用牛奶在拿铁上做出一颗爱心,推给张有鑫:“喝吗?”
张有鑫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又低头看杯中液体,小声说:“啊,心碎了。”
柯玉往他脑袋上呼撸了一把,张有鑫罕见没有嚷嚷,只是整了下自己的发型,再看柯玉,说:“柯柯,头发长了。”
她的头发真的长了许多,已经与下巴齐平,不是种随意生长的长,是修剪过的,头发夹在耳后,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
柯玉摸摸头发:“哦,是该剪了。”
张有鑫轮椅转到她身边,大着胆子牵住她的手,抬头说:“别剪了,这样挺好看的。”
柯玉依旧不化妆,也从未穿过裙装,但几年前相比,她的衣服不再是清一色的T恤卫衣工装牛仔。尤其是到秋冬季节,她喜欢穿粗毛线开衫,有候住在张有鑫,她还会去他衣柜里找衣服穿。
穿他的毛衣,穿他的外套,天特别冷还会戴他的毛线帽子,围他的围巾。
她会窝在他的床上他一起看电影,有候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张有鑫在边上不知所措,不舍叫醒她,又觉这个样子没法睡觉。纠结半天后,柯玉自己会醒过来,挠着头发踩着拖鞋回次卧去,看都不看张有鑫一眼。
张有鑫坐在书桌前,对着桌上的画纸发呆,搞不清自己柯玉现在究竟是什么系。
面前这幅工笔画,是他拾画笔后的第一幅品,从进到老师画室的第一天,他就对老师说,他要画这样一幅画。
学了整整半年后,他才开始起稿。
他已经画了四个多月,最开始起稿都起了三次,定稿后,在绢布上用勾线毛笔蘸墨勾线因为紧张还画坏了一次,只能整幅来。后来染色,他非常耐心仔细,每天一点一点抠,终于到了今整理细节的阶段,整幅画即将完工。
张有鑫揉揉自己的腰,今的他真的很难坚持长间的坐姿工。
轮椅转到书房窗边,他双手撑着窗台,想让自己站起来,试了次都没成功,最后只好罢,改为手臂扒在窗台上往外看。
十二月了,柯玉的摄影工室正在装修,准备元旦后开张。
有心咖啡经营还不错,赚不了大钱,倒也没亏。张有鑫柯玉商量,等他去摄影工室上班,就请一位店长来帮忙管理咖啡馆。
个弟弟已满三周岁,能跑能跳,健健康康,他一样都是话痨。父母身体都不错,每天忙忙碌碌照看个熊孩子,也不忘给他个电话问问他这天过怎么样。
他以前会嫌老妈啰嗦,老爸太凶,现在知道他们还是很爱他的。
大学里的同学们大多成了社畜,偶尔会来咖啡馆找他聊天。
小汪问他想不想知道唐颖柔的现状,他婉拒了,再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小汪表示理解。
周俏已经回到钱塘,衍哥装上了智能假肢,走路走非常好,他们买了一套房,来年春天就要举办婚礼,约好圣诞节请柯玉帮他们拍摄婚纱照。
三个月前,张有鑫过完二十六岁生日,再过个月,受伤将满八年。
真快啊,居已经坐了这么久的轮椅,居已经这么久没能走路。
照照镜子,他再也不是个十九岁、脸上能掐出水来的青葱大男孩,五官没怎么变,笑一笑,唇边的酒窝眼底的卧蚕依旧会显露,但眼神是真的不一样了。
当初的服药过多对肠胃肝肾都造成了一些伤害,肝肾倒还好,每年体检医生都说没大问题,好好保养即可。可是肠胃的伤害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他现在比以前更瘦,不能吃太多,就算食补下去,也胖不起来。
双腿还是老样子,好在护理当,很少并发症。
大小便失禁依旧是最麻烦的,不过他已经看开,状态好就自主排尿,状态不好就用导尿管或纸尿裤,勤洗勤换就是。身体是自己的,一定要善待。
偶尔,他还是会硬的,发现的候心里就会很奇怪,明明没有感觉,也不知道是想到了谁。
他再也没对别的女孩过心。
其实是有人追他的,在咖啡馆看店,有女高中生女白领他表达好感,其中也不乏长漂亮的妹子,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回应。
对于恋爱他曾经满怀期待,不过现在,他的心思只在一个人身上。
她从未给过他回应。
他曾说她心理变态,无性恋,不男不女。
她没承认,也没否认,倒是开玩笑自嘲地说起过。
是或不是,他觉无所谓了。
她拒绝了条件很好的追求,一直都陪在他身边。
她甚至在夏天穿着他宽大的T恤,光着条腿在他里走来走去,在他眼皮子底下到处找自己的裤子。
他曾经在她睡着偷偷亲她的脸,她没有发现,令他高兴老半天。
她的头发没再剪短,但也没留长,睡醒后发梢会翘起来,特别可爱。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候对她的心,几乎不敢往前回溯。
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对他心,但他知道,只要他好好的,她就不会离开。
于是他就决定一定要好好的,自私到底,把她拴住。
果有一天她执意要走呢?
就随她吧,他还不够知足吗?她真的,已经陪他很久很久了。
他的柯柯,再过几天也要满二十六周岁。
柯玉二十六岁生日这天,张有鑫她一起去山区拍雪景。
是张有鑫提议的,说想再去飞一次无人机。
路程比较远,柯玉没让张有鑫开车,还是开她的吉普。
上车,依旧是柯玉把张有鑫抱上车,看他摆好双腿,扣上安全带,她才把车门上。
去山区的路上,人闲聊。
“怎么想的,又要去飞无人机?我有一阵子没玩了。”柯玉开着车,目视前方,“最近么忙,工室装修每天都要盯着,还要出来天,也不怕冷。”
“我年没出门了。”张有鑫扭头看她,“我生日也没空,生日还不准我陪出去转转?”
柯玉笑:“陪我转转可以,可地点是定,到底是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
张有鑫说:“不想去吗?不想去我们现在回去好了,我也不是非去不可。”
“都上路了。”柯玉摇头,“好好去玩一下吧,其实我本来是想等开春了带出去走走的。今年实在太忙,等工室开起来应该可以安排出间。”
张有鑫咂摸着柯玉的话,个“带”字用很诡异,让他觉自己就像一个小朋友,只能被长带着出去玩。
他揪揪自己的裤腿,有些郁闷地说:“我也不是非要陪着才能出去的,我真要出去玩,什么候不能去?今年我也是太忙才没空出去。”
柯玉知道他这几个月忙着画画,却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张有鑫锁着书房不让她看,她也不好奇,想着他画完了总会给她看。
车子来到目的地,每年冬天一样,这里又是一片白雪覆盖。
他们还是下榻在以前住过的酒店,柯玉把张有鑫抱下车坐上轮椅,拖着行李箱一同去办住宿。
四年过去,这个原本游客稀少的山沟沟,现在成了一个冬天欣赏雪景的旅游胜地。前天大雪刚过,酒店里几乎满房,柯玉被前台告知,她预定的房型是双床/大床,而因为有团队客人,双床房没有了,只剩大床房。
柯玉、张有鑫:“……”
好像没太大系,他俩也不是没睡过一个床。
进到房间,看到张高高的大床,张有鑫就有些头疼,他自己上不去这样的床,上一回都是柯玉把他抱上去的。
见柯玉去开他的行李箱,张有鑫急道:“别开,我自己会拿。”
他们都知道要拿的是什么,柯玉立刻直起身:“行,……拿,我再帮上床?”
“嗯。”张有鑫轮椅转到箱子旁,只拉开一条缝,抽出一片纸尿裤,眼角余光看到箱子里包装妥帖的一幅卷轴,他快速地盖上箱子,让柯玉把他抱上床。
“我出去抽根烟,慢慢来。”她还是这句话,末了不忘提醒,“手刹我刹了,要是不好下就等我回来,好下的话就自己下。”
“去吧,我自己能下来。”张有鑫坐在床上,冲柯玉摆摆手。
这一次,他把自己弄干净后,平安无地下床坐上轮椅,又把箱子里的卷轴拿出来,悄悄塞到轮椅后的袋子里。
简单吃过午饭,人去老地方飞无人机。
说是老地方,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景观被精心修建过,路也好走不少,有了一个游客服务中心,上山要收门票。
周围不再空旷,有不少游客来看雪景,不远处的村宅成了统一的白墙黑瓦,还挂着民宿招牌,再也不是四年前简陋朴素的山村风貌。
柯玉的无人机飞起来后,立刻吸引来一堆游客围观,大探头探脑看着她手机上的画面,小孩子则追着天上的小飞机,高兴又蹦又跳,哇哇乱叫。
张有鑫一个头个大,面对周围么多人,他实在不好意思把礼物拿出来。
柯玉又蹲在了他身边,让他一起看手机画面,这一次的画面上除了丽的雪景,还有好多人影,游客们看到屏幕上的自己,立刻抬头对着无人机挥手大喊:“哎!看这里啊——”
“怎么不喊了?”柯玉低声问。
张有鑫瞥她一眼:“我还要脸。”
柯玉低低地笑:“要飞吗?会了呀。”
张有鑫接过手柄操起来,这么多年了,他已经飞很好,不再需要柯玉手把手地带他。
正飞入神,耳边突传来女孩子的声音:“嗨——好啊!”
张有鑫蓦地转头看她,柯玉对着天上的无人机挥舞着双手,“三金!我是柯柯!今天是我生日啊!”
张有鑫又低下头,飞机飞低了一些,他能看到屏幕上柯玉的身影,她还是一件黑色羽绒服,正仰着头对他挥着手。
张有鑫笑起来,也抬头对着无人机喊:“嗨——柯柯!我是三金,祝生日快乐!”
周围的游客也跟着叫起来:“生日快乐呀!”
柯玉没再挥手,对着小飞机说:“谢谢三金!今天我非常非常开心!”
张有鑫心里涌出一股暖意,再也控制不住,抬起头大声喊:“柯柯!我为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要看吗?”
柯玉一怔,立刻就喊:“当要啊——”
张有鑫把手柄放回柯玉手里,转身从轮椅后将卷轴拿出来。
游客们早就好奇了,谁都没走,围在儿看。
张有鑫低着头,默默地将画卷展开——是一幅现代工笔画,横幅,纸幅130*69厘米,不算小,柯玉只看了一眼,眼睛就模糊了,耳边已经响起一片赞叹声。
“哇!画好好啊!”
“真好看,这是油画吗?”
“不是油画,是水粉?肯定不是水彩。”
“这也太好看了吧!好细致啊!”
“小伙子是专业的呀,真的画太好了!”
“这画能卖不少钱吧?”
……
现代人对西方育了解更多,少有人知道工笔画其实是国粹。
对柯玉来说,这些都不要了,她只是看着幅画,眼泪就已经流下来。
画里是她。
站在片半山腰上,留着短发,穿着白色翻领衫,底下是紫色校裤,露出条又长又细的腿,脚上穿着白色运鞋。
她端着相机在取景,面前是一大片房屋屋顶,没有虚化,每一扇窗,每一块广告牌,每一个屋顶水箱都画细致入微。
远处有山,朦胧的山,云层是晕染开的,能看出是傍晚,夕阳西下,她的身上笼罩着一层金边,真精致啊!就跟真的一样。
柯玉知道这个画面是哪里来的,候他们还用QQ空间,她会把采风的照片放在相册里。这么多年过去了,QQ空间早就被她设置了权限,谁都不能进。
除了张有鑫。
十年了,整个城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柯玉很久没再去里采过风,可想而知房屋建筑早就变样。
可是画里的风景就是十年前,张有鑫这辈子都没办法去到个角度看城市变迁,只能从她的相册里找出一张老照片,凭着记忆把一切还原。
这么复杂的一幅画,真亏他画出来。
“喜欢吗?”张有鑫问柯玉,抬头看看周围么多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很久没画了,其实画一般,不过好歹是画完了,柯柯,送给,生日快乐。”
柯玉操手柄让无人机平安落下,才接过张有鑫手里的画。
看一遍,想哭,再看,还是想哭,不管看多少遍都想哭。
原来这个人几个月来躲在书房,是在画这个啊!
“喜欢,谢谢。”柯玉抹掉眼泪,又看了一遍后把画卷卷起来,问,“还想飞吗?不飞的话我们回酒店吧,我有话对说。”
张有鑫心里一跳,猜不透柯玉要对他说什么。
目前这个局面——大概就是拒绝吧,叫他不要多想。
好像……也不会有其他可能了。
人一起回到酒店房间,张有鑫心情很低落。
柯玉上房门,脸色一直紧绷,张有鑫忐忑不安地看着她,算先解释一下:“柯柯……”
话没说完,柯玉已经一把把他从轮椅上横抱起,直接丢到了床上。
张有鑫大吃一惊,按着床面想要坐起身,柯玉没给他反抗的机会,在他胸口推了一把,张有鑫便又倒了下去,他叫她:“柯柯……”
他没能再出声,因为年轻的女人已经封住了他的唇。
她亲过他,他也亲过她,一次换一次,之前是平局。
可是现在,他们才终于真正意上尝到了接吻的滋味。
是甜的,也是苦的,混合着眼泪心跳,抚摸着彼此的脸庞,抓揉着彼此的头发,汹涌的情感仿佛要将对方融化。
……
很久以后,人依偎在床上,柯玉揉着张有鑫的头发,问:“幅画上,写了什么?刚才我都没看仔细。”
张有鑫脸红红地抬头看她,把画上题字念给她听:
“浅喜似苍狗,深爱长风。所爱隔山海,愿山海可平。”
柯玉喃喃复:“所爱隔山海,愿山海可平。”
张有鑫一笑:“大概就是说,虽我她中间隔着高山深海,但我依会长风一般默默陪伴着她。”
柯玉问:“‘她’是谁啊?”
张有鑫没再矜持扭捏,这一次回答清晰又爽快:“她是柯玉,木可柯,玉佩的玉,大都喊她KK老师,但她是我一个人的柯柯。”
柯玉垂下眼睛,眼睫眨了几下,再抬头看张有鑫,眼底一片温柔。她凑到他耳边,小小声地说:“上次是不是说可能不会有初夜?”
张有鑫瞬间脸红,话都说不出来。
柯玉又说:“我觉吧……也不一定。”
张有鑫:“!!!”
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可不知道,不过看柯玉的眼神,像是很有把握的样子呢。
番外三、张有鑫柯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