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风雨起
太子走时脸色依旧苍白,脸上神色却复杂难辨起来,回府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许久没出来。
柳无心听下人说此事时,正躺在床上休息,闻言便要起身。
“姑娘,可不能起,你这身子还弱着呢,大夫说了得好生喝汤药,修养个半年才养得过来呢。”
心儿说着又瞥了眼屋外,低声道,“您若是现在能下地,岂非露馅了?”
“说是为我出气,只不过是不甘自己被韩家辱了面子罢了。我躺在床上不过博一时怜爱,用途不大。”
柳无心故意未敷粉,顶着张苍白的脸便去了。太子也习惯让她替自己拿主意,一字一句将在帝师府的对话告知了柳无心。
柳无心听完没说话,倒是看明白了太子眼中未完的话,不禁暗暗心惊,“无心斗胆问一句,殿下心中作何想?”
太子一慌,忙躲开了视线,又下意识看了看四下空荡的屋子,才道,“本宫……”
柳无心如何能听不明白太子的意思,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但凡起个念头都是杀头之罪。
她思忖片刻,谨慎地问道,“殿下以为帝师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太子一时没说话,他并非傻子,帝师府中秦观月那番话已是大逆不道,言语之间隐隐有鼓励他夺位之意,但他也不能确定秦观月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毕竟这种事没有兵权和元老大臣支持,就算他是太子也不可能成功,还会将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本宫……不知。”
他有些焦躁地看向自己的侧妃,“先前同侯府的事,父皇对本宫越来越不满,甚至今日还宣了帝师进宫,说本宫……说本宫不堪重用!这不是要废了本宫的意思吗!”
他越说越气愤,狠狠攥紧拳头,“都是那个韩征威,还有韩迫那个匹夫!本宫绝不会饶了他韩家!”
“殿下莫急,如今陛下只有殿下一位太子,再如何生气也不会妄动东宫之位。”
“无心,你说帝师到底是在勉励,还是在暗示本宫。”太子舔了舔唇,低声道,“若真是在暗示……”
“帝师手握凌云骑和四门禁军,位极人臣,若真有意助殿下夺位,必是成竹在胸。且帝师几次暗助殿下,应当不会陷害殿下。”
柳无心狭长美眸微微眯起,“只是帝师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掌大权,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太子闻言顿了顿,犹豫片刻后道,“这我倒是知道些。”
“我母妃身边一位宫女,曾为先帝侍疾,无意中听到了一件皇室秘闻。据说是历任钦天鉴的继承人都要服下一枚毒药,只能从皇帝这里得到解药才能延缓性命。”
“真的?”
“应当不假,帝师她经常告假,也少有上朝,父皇都不曾多问,只是命人送去药材。还有那前任帝师宫越,据说就是被那毒药所累,所以才年纪轻轻回了钦天鉴,找了继承人。”
“原来如此。”柳无心嘴角微扬,心道这皇家果真无情,传闻里当今陛下与前帝师宫越君臣情深,谁知还有这么一层隐情。
“若真有此事,也难怪帝师会有此心思。”
“可……可本宫根本不知道解药在哪里。”太子为难道。
柳无心一笑,“待殿下登上帝位,自然有了解药。”
太子还是不解,“本宫若是真暗中夺位,只怕父皇不会将解药教给本宫——”
“殿下是储君,未来大羲的帝王,怎能事事将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中?”柳无心面露无奈,嗔笑道,“帝师性命所系皆在殿下之身,还不是只能相信殿下?”
太子心中一热,被她说得心动,却又转瞬担忧,“可她是帝师,手段高明,本宫只怕瞒不过她……”
柳无心心中恼怒,面上却伤怀,“那殿下又能如何呢?如今韩家已经欺到殿下头上,整个京城谁不知晓殿下给小侯爷打了一顿,还要反过来给韩家赔礼道歉。”
“先前恪王与殿下争锋,韩家可是一点没出手帮过殿下,只怕往后也不会帮殿下。届时太子妃若有了身孕,韩家正好扶持龙孙继位,殿下又该如何?”
太子脸色难看,“他们敢!本宫才不会让那贱人生下本宫的子嗣!”
“太子息怒,妾身也只是担心。毕竟,韩家威望太深,连陛下都得让三分薄面,偏偏韩家又与殿下作对,还害您被陛下厌弃,长此以往……只怕帝师也难救殿下啊。”
“砰!”
太子一脚踢翻圆桌,脸色难看得吓人,胸口剧烈起伏着,却一句话没说。
柳无心低下头去,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这场雨来得疾猛,却后继无力,很快便缓了下来,淅沥沥的雨浸透了大街小巷,路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整个京城似乎一下都安静了下来。
“咳咳。”
秦观月裹着厚毯子,窝在临窗的榻上,支着下巴望着檐下不断滴落的雨水发着呆,时不时咳上两声。
一道身影出现在窗前,挡住了她的半边视线,她懒懒地斜眼看过去,又重新盯着外面的雨发呆。
风无殷侧了侧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秦观月皱起一边眉头,“你挡着我了。”
风无殷稍微让了让,抱着胳膊俯视她,“你这副身体,还敢吹冷风,不想活了?”
她懒懒地回道,“偶尔任性能让我心情愉悦,心情愉悦了,我就考虑要不要放了那兄弟俩。”
风无殷面露期待,“你愿意放了小四?”
“愿意啊。”秦观月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但不是现在。”
风无殷好一会儿没说话,转过身靠在窗台,看向屋檐滴落的雨水,“从前一直听你说以后要去云游四海,现在还想去吗?”
“想啊,又没去过,自然还是想。你呢?还要回去守着小七的坟?”
“嗯。”
秦观月轻笑了声,“你和小七……”
风无殷转头看她,“怎么?”
她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有点羡慕。”
“羡慕?”
“嗯。”秦观月看向他,“你这辈子就打算这样了?一直守着他,哪怕只是面对的只是一座孤坟?”
“他一直在我身边。”
“……”
雨渐渐停了,雨后的一切在凉风中轻轻摇曳,一只白鸽掠过雨后的天空,落在窗台上,脚上绑着一根细竹管。
秦观月取下竹管,展开密信看了眼,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风无殷不免好奇,他在这帝师府中待了不少日子,也大约知道秦观月在谋划些什么,可却猜不到她到底打算怎么做。
“想看便看。”秦观月递出密信。
风无殷扫了眼,陡然瞪大眼睛,抓过那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帝侯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