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东季家老宅。
冯管家早就在门口候着,那种眼神里藏不住的期盼真的很触动人心。
如往常般,冯管家接了外套,仔细地理了理挂上,跟上季靖枝的脚步嘘寒问暖,贴心嘱咐,但今天除此之外冯管家似乎是有高兴事儿的。
“阿姨身体可有好转?”季靖枝问冯管家,口中的阿姨自是冯管家的夫人,那是位性子娴静温和,就算生气也从不会提高音量讲话的一位夫人。
“二爷挂心了,小淑前两天还在跟我说,冬至的时候让你到家里吃饺子去。”
季靖枝眉心的戾色淡了许多,应道,“若有时间,就去叨扰。”
在早年丧母之后,冯管家和夫人是唯一给过季靖枝温暖的两人,虽只有滴水之恩,他却永远铭记在心。
“二爷。”冯管家看他脸色,虽有那份情谊在,可身份的差别让他不应该越矩,但眼下有件事急切地想要印证。
“冯叔您有什么事就直说。”
“听阿权说,海云台昨夜住进去一位小姐。”
季靖枝没否认,“是。”
得了回答,冯管家脸上的高兴更加掩不住,“那冬至的时候,那位小姐若是有时间就同二爷一道去家里吃顿家常便饭。”
“小淑肯定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次季靖枝没作声,没否定也没给出肯定。
……
叩叩叩——
书房门口,冯管家帮着敲门。
“进来。”
季老浑厚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季靖枝整理了下衣冠推门而入。
“爷爷,姑父。”
“呵,季二爷,我汪某可担不起您这声姑父。”汪兆辉直接发难,脸色不若女人那般露于表面,可口吻中的阴阳怪气一点不少。
或许是两夫妻关系,汪兆辉偏头看人时,极有季若芸那般的刻薄嚣张。
季靖枝微低垂着眼眸,漂亮的指尖挑开门襟上的纽扣,淡淡冷冷的眼神在书房里巡睃一圈,目光定格在一枚古董花瓶上。
没搭理汪兆辉的阴阳怪气,眸色一偏盯着正襟危坐的魏立峰。
“魏总也在?魏总这是不信任我,股权转让还要拿到季家来交割?”
股权交割,想得倒是挺美。
但魏立峰没敢作声,微微颔首便算打过招呼了,倒是汪兆辉拍案而起,季若芸被打那股子窝囊火在心头憋了一晚,肺腑都要给烧干了。
狗杂种,打季若芸不就是打汪家的脸,真要让这杂种占据上风以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痴心妄想的狗东西,季家股权岂是你可以觊觎的,为了这东西使出下九流手段逼迫我表哥一家,还拿魏东来要挟。”
“季靖枝,你莫不是忘了,你这杂种可是被驱逐出季家的!爸爸留你一条狗命已算仁慈,还敢妄想些有的没的,你是要翻天不成!”
汪兆辉胸腔起伏剧烈,垂下的手攥成拳头,那眼神鄙薄嫌恶,比见了垃圾病毒还要不堪。
恰巧,这是季二爷最不喜欢的眼神。
房间里三人,除了先发难的汪兆辉,季老倒是气定神闲的在饮茶,魏立峰嘛地位太低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听汪兆辉如此辱骂,背脊生生给冻住,偏又好奇季靖枝的反应。
眼神悄悄咪咪地移过去……
脑子里上生出个疑问来,这人是脑子有病,还是骨子里就这么贱?
被这样骂,居然在笑。
笑的那叫一个春色无边,讨喜乖巧。
他这反应让汪兆辉有一种错觉,是被自己给镇住了,季靖枝在外或许可以借季二爷的身份跋扈嚣张,但在季老面前也不过是个骨头被打软的野种!
“小野种你笑什么。”但是,这笑容刺得汪兆辉很不舒服,甚至感觉丝丝诡谲阴森可怖,或许有些人天生就蠢得让人触目惊心。
汪兆辉一咬牙,那股浑劲儿一上脑,“瞧你那脸皮子,跟你那戏子母亲一个德行,你还真是把骨头里那股贱遗传得滴水不漏。”
季靖枝的母亲姓宁,单字一个蕤。
宁蕤。
母亲真的很美,有极好的身段,容貌,嗓子,他见母亲唱过一段《贵妃醉酒》,凤冠、蟒袍,白色云肩,手握折扇,步履翩跹。
美得如梦如幻,美的那么不真实。
母亲的眼神穿过人群而来落在他身上,如沐春风,阳春三月。
“姑父,您刚刚说什么,我有些走神没听清。”季靖枝拨弄着袖管,笑得乖极了,好像可以甜到人心坎。
魏立峰“……”
绝了!
骂成这样居然没听到,还要再听一遍?
汪兆辉嗤笑,眼里鄙薄更浓,火气没刚才那么大但尖酸有过之,“你果然骨子里贱,骂一遍还不够居然还想听……”
嘭——
那枚古董花瓶照着汪兆辉的头砸下来,出手极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魏立峰从沙发里跳起来。
“你,呃……”
白皙修长的五指扣着汪兆辉的脖颈,以季靖枝的身量,低眉顺眼睥睨着他。
“姑父,您骂得可真好。”
话落,又是哐当一下,被扣着脖颈的汪兆辉以背摔的姿势直接砸在茶几上。
梨花木的茶几被摔了个四分五裂。
“季狗——”疼得痛不欲生的汪兆辉盯着面前的季靖枝,目眦欲裂,双目充血赤红,喊出了早年代替他名字的两字眼。
季狗,季狗,季家‘好心’养得一条狗。
季靖枝站起来,嘴角是弯曲的,因为太艳丽,像喝了人血一般妖冶鲜红。精致的手工皮鞋,坚硬的鞋尖一下下连贯,足够力道的往汪兆辉脸上踹。
他还在笑,慵懒乖戾的。
单人沙发里的季老稳如泰山,眼皮都没掀一下。
“要弄死他吗。”
季老轻描淡写地问。
“想。”
他轻描淡写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