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的。
等得心急的化蝶哪还管得了这么多,一个探身从辛召手里夺了去,眉皱起,半信半疑地捧握着扇面,“我不信你,不信你。要信才怪,你说的简直是狗屁!”
这个屁字说得是地动山摇,令众人无一不动容的,只见他摇开扇面,对着光处望了望,“倘若真是先秦时代,这扇面早化成灰了。”
说完,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把,然后将扇子一合,就要往怀里揣。
“正因为是先秦的才格外的珍贵,这你就有所不懂了。”辛召给自个儿倒了杯水,一派很懂的派头,食指微屈敲着桌面评头论足道:“想必老祖宗在制作时加了额外的工序,才能让其经过了这么多年岁还能防虫防腐坏。”说毕还闭眼一脸享受地朝化蝶微敞开的前襟处嗅了嗅,“难道你没闻道那扇子里有股奇特的香味么?”
化蝶这才消除了疑惑,一张脸比方才更要来得亢奋与高兴。
其实……
他若喜欢,赏了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化蝶公子也没少从我这处讹诈东西。
可这柄扇子却不是寻常的扇子。
想到方才它竟然能抵挡住那么大的冲击力,救了我的小命,我便着实感到有些不舍。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思索再三,正襟危坐之后视线扫过众公子,便清了清喉咙道:“那扇子传到哪儿了,快些交上来,别给我弄丢了。”
“呵呵,方还在我手上,这一眨眼就被旁人拿了。”辛召笑着,一双眼斜斜地望向化蝶,在他脸上停留了半刻复又便慢悠悠地定在了他的前襟处。秀致的眉一抖,余光便瞄见了微微敞开的地方还露出了一小截木头扇柄。
“蝶公子……”见辛召不帮我,我也只得拉下脸皮自己讨。
“好巧,怎就不见了呢。”化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捏着杯子,要饮又不饮的,只拿眼往房梁上瞅。
他这一瞅,可谓是下足了功夫啊,真真是意味深长且别有用心。
想起原陪了我无数个日夜,在我房里屋梁上的趴着的那具骷髅。
我小虎躯一震,顿时山虎变家猫,支支吾吾地捧着空饭碗,埋头虚虚扒了几扒,小声道:“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化蝶赞赏地望了我一眼。
我往椅背上一缩,表情幽怨又憋屈,此番又赔了一个好玩意儿,真是不值得。
一旁冷眼旁观的风筝终于是笑了,起身为我空碗里剩了些汤,劝慰道:“喝点清汤,消消火。”
我撇嘴,垂下眼皮。
东西都没了,怎吃得下。
“不就是一柄扇子么。”风筝今儿个实在是有善心,还亲自挽着袖子,将汤盛好递于我时,甚至在他一坐一起身间也不忘安慰我,“总能找到的。你说是么化蝶公子?”他眉一挑,笑得温雅,可却在这温雅谦和之余,化蝶突然神色大变,瘫倒在地,揣在怀里的扇子也应声而落。
我一怔,大喜。
“他娘老子的,刚才谁踹我的椅脚。”化蝶震怒地直起身,站立着扫视了一眼众公子,忙不迭地弯腰,就要去拾捡。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
第三十九章一柄扇引波澜(2)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坐得离化蝶最近的温文誉却是早他一步,将折扇拾在手里。化蝶还剑眉一横,抱怨的话还没来得说出口,温公子便垂目吹了下灰,用指腹摩擦着扇骨,向我温柔一笑,“正说找不到呢,原来跌在地上了。”
我一时,心情大好,放软了身子缩坐于椅上,眼神极为宽慰,只觉得风筝盛来的汤也变得愈发美味,汤面碧油油的,好看极了。
“……给。”温文誉掀起袖子,递向我。
“给什么给啊。”化蝶劈手就要去夺,不料却被风筝先行一步从温公子手中接了扇柄,低眉细细看了下,笑称:“方才辛公子说得这么神乎其神,弄得我都有些些兴趣了。”
“素闻筝公子博闻多识,想必对这些个古物有些研究。”温文誉凑近了,也不知施的是何巧劲,竟顺势把蝶公子挤了出去。
“略知一二。”风筝神色庄重了些,抚摸了一把扇子,悄然打开了,眼神落到扇面的一处“凤”字落款时,诧然不已,却不露痕迹地将眸里的情绪淡化,只是微微一笑,作势伸指摸起了其他地方,“做得是挺旧的。”
我却看得很是明白,他言语间,已不露声色地将字给遮掩住了。
化蝶见行家出口了,便也来不及追究温公子方才的无理行为,忙扶着椅子凑近了看,“怎么样?是个好东西么。”
风筝将扇子摊着,翻看,“但年代没到先秦,只怕是这几十年新做的。”
化蝶眼里暗了暗,仍不死心道:“虽没多少时日,但画的不错呢,或许以后也能卖些银子,我方才见你看得仔细,能否借我也看上一看?
风筝瞄了他一眼,“这画也似乎是没画完,只有寥寥几根枯枝,荒得不堪入目,仅有的一株树上,半点儿花骨朵也没有,况且也不像是出自名人之手。”他说完便顺手递还给了我。
化蝶也狐疑地眼一眯,没心思抢了。
我大喜。
风筝沉声道:“好生收着。”
我生生受了,瞧了他一眼,他眼底满是笑意。我心下明了,忙将扇揣进了怀里,端着碗,继续默默扒饭。
温文誉一直不露痕迹的笑着。
这顿饭吃得我格外欢畅,不仅吃完了饭,还额外喝了两碗汤。
顺道还给温文誉夹了不少吃食。
这楼里没人敢正面顶撞化蝶壮士的,风筝自是不能算,因为他素来就与化蝶有些小磕小碰,而温公子初来便有如此胆识与魄力,敢从化蝶手里夺扇子,还协同风筝帮我。不错,着实不错。
我不免对他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老屠这会儿做的香酥猪蹄,皮酥内嫩,肉多汁香软,厨技大有长进。还剩一块,谁要?”我涎着口水,夹了一筷子,抬头望着他们,眼神略有些不舍得。
公子们大多但笑不语,没一个应的,唯独化蝶还沉浸在古玩被捏碎的打击之中,不知趣地将碗捧了捧,伸过来。
我莞尔一笑,夹了那心仪的猪蹄活生生的越过他,递入了温文誉的碗内。
众人皆为一愣。
连带着风筝也望向了我,他柔和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视线从温文誉身上再缓缓移至我脸上,再移到温文誉的碗内。
好在温公子修养甚好,纵使他被我喂得食不下了,却还对我微微一笑,埋头继续啃。他顶着众人考究的眼神,还不忘继续客套,“多谢。”
“不客气。”我继续殷勤地给他夹菜。
此番下来,风筝沉默,化蝶挑眉,以辛召为首的一票公子们眼里玩味不止,一顿饭吃得着实诡异。
事后,默采曾问过我,为何同是公子却要差别待遇得如此明显。
我觉得她这话说得不严谨。公子是个值得揣摩的词儿,在别处唤公子是没错儿,可在勾栏里用这二字,却敏感了些。其他人是公子没错,可这温文誉却是先生,是我请来教习琴术的先生。至于差别待遇么……
化蝶朝我伸出的碗,我也看到了。可他终究是要接客的,猪蹄最是养人,他总不能逞一时畅快,被我喂得肥膘,也着实对不住了那些思慕他的客人。凭他惦记着我屋内那些好东西的德性,我都不能给他。
至于风筝么。他虽是帮了我,但我还有一事不明白,需得多下功夫试他一试。
“温师傅总说琴不称手,你去把这给他送去。”
默采应了一声,抱着琴。
“今儿吃饭的时候,我见他的鞋有些旧了,磨损也严重,你等会儿留心一下他的尺寸,过几日去集市给他买一双新的。”
默采怔了怔。
“我会给你银子的。”
她这才笑开颜,忙应了。
“对了……你……”
“采儿会留意他屋内有无缺的东西,一并呈报给您,顺势偷他一件衣衫,让您找裁缝师傅给他做上几件。”
真真是孺子可教。
这姑娘家家跟着我,是愈发的聪明伶俐了。
想起我醒来之后在楼里所经历的种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化蝶向来不是说胡话的人,至于他前些日子拐弯抹角地与我说的那些有关勾栏、风筝与我的种种暧昧事儿,虽是无心说说,但听者有意。
既然我对温公子有意,而又不晓得风筝究竟是待我有意还是无意,不如趁机来个一石二鸟之计,试上一试。
于是乎……
几日之后,勾栏就频繁流传起了勾栏老板看上教琴先生的段子,且被众人传得是津津乐道。
“你瞧见风筝公子的脸色了么?”
“挺红润的,气色似乎不错。”
“那昨儿个吃晚饭的时候,他们毫不避讳地戏侃我与温公子的事时,风筝气色如何?”
“大好。他还多吃了一碗饭。”
还来,我的功力火候还不够,还需多加些猛料。
我握紧了手里的折扇,眉一挑,计上心来。
今日云卷风舒,桃花灼灼,喜鹊欢唱在枝头跳个不停歇,正是个下猛料的好日子。
我起了个大早。
“主子,您这么早起来,到夜里困了该怎么是好。”默采看着我一阵唏嘘。
我对着铜镜收拾了一下,露出一个斯文的笑。
私以为,做事得趁早——特别是奸情,愈发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才显得有档次。
我哗地一下把门打开了,在柔和的阳光中,眯起了眼。
第四十章桃林情史一二
一股子和煦的风迎面扑来,初绽嫩芽的大树,偶尔飘浮在池面的柳絮,无一不令人浑身松懈,昏昏欲睡。
公子们每夜做的又是些苟且之事,自是一个比一个睡得沉,起得晚。可就在这么一个原本该是寂静的清晨里,后院梧桐树下却隐隐有一个人影。
他是躺着的。
柔和的光洒在他的身上,映衬着那身白底墨字的袍子格外的单薄,这个男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支颐着脑袋,慵懒地侧睡在凉榻上,慢慢悠悠地挥着扇子,一派文绉绉的摸样。
瞧这斯文中透着风流,风流里又夹书生气还有着两三分轻佻的男子,不是辛召还能有谁,我不免又多看了他一眼。
“辛公子可真是下足了本。”默采轻笑。
“他不是昨夜才接的客么,这大白天的不睡觉,一大早就候在门口,守着树下算是怎么一会事儿?”我疑惑了,小声问着默采。
“还不是托您的福。勾栏里也不知道是谁出了大价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