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护送(1 / 1)

本以为一场搏杀在所难免,不料那人见琼琚一身戒备地下车靠近,竟毫不犹豫地拨回马头径直离去。

骏马疾驰,很快就消失在了慕容冰的视野里。

琼琚眺望了一会儿男子离开的方向,回头征询慕容冰的意见:“看此人去向也会路过弘农城,要不我们停一天再走?”

慕容冰笑眯眯地探出头四向观望:“神机营的隐卫到了么?”

琼琚接道:“已经到了附近,一共八人,会一路将我们送到京都。”

慕容冰便懒洋洋地扔了帘子,殊无姿态地往软榻上一瘫:“那就走吧,正巧让我看看神机营的本事。”

由南安至京都,途经弘农城,按她们马车的速度落日左右就能到达。

她趴在榻上翻着从青圭那里顺来各种话本册子,听着外面人声嘈杂,想必已经进了弘农城。

没待她再摸出一本新册子,就听见琼琚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小殿下,那个人在跟着我们。”

慕容冰来了精神,翻身而起,凑到车门旁问她:“真的吗?他就不怕我们认出他?”

琼琚一心多用,驾着马车却在集市区也走得稳当。听到自家小殿下又兴致勃**来,也笑道:“他换了马匹和一身装束,斗笠也换了一个短些的白纱,恐怕是觉得这样我们就不会认出来。”

可是人的身形和气度是没有变的。

琼琚可不是普通的婢女,她是唯一一位在慕容冰幼时就从众宫女中挑选出来,又一路带到南安的旧人。她的观察力之敏锐,记忆力之深刻,公主府上下无人可及。

也是她让慕容冰自小就规避了无数风险,尤其是在那个“凤鸾之仪”的预言之后。

仗着神机营隐卫跟随在侧,此人若无害人之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慕容冰也不想与他徒增纠葛。

她舒舒服服地伸展腰肢:“那就让他跟着吧,我就不信他还能一路跟到京都去。”

结果还真让她说中了。

京都守备森严连神机营隐卫都无法轻易进入,那人不知道掏了个什么令牌,轻巧地在城门卫兵处晃了一下,就被放进城来。

期间他换了三套衣服,后来可能是察觉到慕容冰已经发现他的存在,也不再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只是把脸遮得更严密些,大大方方地在十几步外跟着马车。

一路到宫门口,看到迎接的宫人,那人才停了马,驻足观望着这边,倒像是一副护送的模样。

慕容冰跳下马车,回头望去。

落日余辉柔和地洒在那人身上,给他衬出一份锋利剪影,却莫名带有一种疆场肃杀之气。

见慕容冰看过来,他策马准备离开的步伐慢了两拍。

慕容冰也没有多想,她只觉得这人甚是有意思,竟然能一路从南安跟到京都来,就想逗一逗他。

伸手从车上抓了个装着金珠的小锦袋给他抛过去,笑道:“多谢这位兄台一路相护了。”

她抛的力度不够,那人下意识地策马前走了两步接在手里,一颠便察觉到里面是何物,怔了片刻竟哑然失笑。

他深深地看了慕容冰一眼,就转了马头冲着与皇宫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尘烟落尽不见踪影。

…………

慕容冰没想到会在自己寝宫里撞见慕容莲夏。

少年皇储看上去精神并不好,眼下有淡淡的黑色。他捻着手中的白玉酒樽,里面的茶水轻轻晃动,已经凉透了。

一如他的声音,总是让人心里凉得彻底。

“你做什么去了?”

慕容冰最不喜欢他这副明明已经快被怒火烧去理智,还要故作冷静地跟人绕着弯子讲话的样子。

好像她乖乖跟他讲了,他就不会生气一般。

少放屁了,他只会更生气。

她故意气他,恶声恶气道:“我回南安一趟,怎么?还要让人和你通传一声?”

他捏着白玉酒樽的指节咔嚓作响,开口仍然压住怒火耐着性子:“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京都不太平,少往外面跑。”

慕容冰漫不经心地捻着腰间的络子,看也不看慕容莲夏一眼:“我记得我也告诉过你……”

她翘起唇角,口吻讥诮,一字一顿。

“少、管、我。”

慕容莲夏猝然起身将白玉酒樽的茶水泼了她一脸。

这人平日里还能假装喜怒不形于色,被她言语一刺激就容易跳脚。发起脾气来不是拿他那白玉酒樽砸人,就是直接一杯茶水泼对方一脸。

从小到大被他泼过无数次,慕容冰早已料到,她坦然闭上眼接这一下。茶水冰凉,顺着脸颊、下颚,最后滴落在前襟上。

她睁眼,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水珠,嘴角依旧翘起一个得意的弧度,看着慕容莲夏怒不可遏的脸:“你有本事就砍了我。”

慕容莲夏当然没有砍了她。

听到这句话,他怒意更甚,恨不得把她扯出去按在水池里面清醒一下。

“我让人找了你一夜!”

他一把攥住慕容冰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腕骨寸寸捏碎。硬扯着她走出房门,走到院子里面去,抬手指向东方——荆家大宅坐落的地方。

“荆家世代效忠皇族,如今荆泽护你至死,难道你不应该去解释?”

荆氏乃开国传承至今,世世代代追随皇族,被称作皇族“左膀”。如今第四子惨死宫中,无论如何都要把此事和荆家讲清楚。

就算她平时再怎么故意与他作对,这个时候都不能出一点乱子。

他眼神冷得骇人,怒气汹涌。

“……父皇病重,他们不仅盯着我,也盯着你。稍有差池,你以为你逃得掉?你得陪着我一起死。”

慕容家的皇位只传嫡血,除非嫡系血脉亡尽,否则旁系永远无法登顶。她慕容冰背负“凤鸾之仪”的预言,也要同慕容莲夏一样时刻防范着暗处的刀剑。

许是慕容冰挣扎得太厉害,许是慕容莲夏终于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不管怎样,他松开了攥着她的手,向后退开两步。

“我去查刺杀我的幕后主使了。”慕容冰咬着牙,倔强地仰头看他,“我不允许有人想杀我,还能从我手里全身而退。”

闻言,慕容莲夏忽然消了怒气。

他低眉沉思片刻,道:“此事你不要再插手,我来解决。”

慕容冰对他的皇城司失职一事一直耿耿于怀,闻言嗤笑道:“等你解决完了,恐怕我尸体都凉透了。”

慕容莲夏讶然一愣,继而勾唇笑了起来,仿佛慕容冰的不满多可笑似的。

他其实长了一张极好看的脸,笑起来同慕容冰一样眉眼弯弯。脸上线条精致有度,偏向清俊而不会显得过分女气。

他笑完便收,并不理会慕容冰的怨气。斜睨了她一眼就甩袖离去,给她扔下一句话:“明天上午荆相来见你,你要是不来我就让人把你押过去。”

…………

同慕容莲夏这一顿争吵,路上遇见有趣家伙的好心情全然没了,慕容冰只觉得晦气极了。

她也顾不得再换一身干净宫装,就匆匆找了纸笔,给祁昱写要他多加留意的事情。

她写完了信,让人去拿她的信鸽,张嘴就唤:“阿泽……”

泽字一出口,她就没有再叫了。

琼琚听到唤声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小公主捏着信筒,脸上带着些微微的茫然之色,愣怔地看着窗外。

她眼中不再带笑,唇角也没有翘起。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最后还是微微落寞地沉下眉眼。

琼琚背过身去,死死地捂住嘴免得哭声溢出来,让那小公主听了更加难过。

荆泽跟随慕容冰四年之久,从皇宫到南安,从懵懂到学着谋算,她那些小习惯短时间内是改不掉的。

她会找他,会唤他,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意识到,茫茫人世间,再也没有荆泽这个人了。

从此青山绿水,深宫皇权倾轧,他再也无法护送她了。

而这只是她明事理以来遭遇的,第一次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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