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115.三川途忘川河畔2
“啊啊啊啊好疼啊……”
“呜呜呜呜我想出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林遇生一跳进河里就被无数孤魂怨鬼的耳语闹得心神不宁,又咸又腥的污水混进口鼻,那味道就如同荒山野岭腐烂了许多年的生肉。
亲眼见证过才知道,忘川河里到处是飘荡的磷火,浮在水中的蛇虫鼠蚁,哪里还有半点浪漫色彩的影子,跳忘川河之人必定为铜蛇铁狗咬噬,污浊的波涛之中,受尽折磨不得解脱。
林遇生不知道在哪里听过这样一个说法,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便须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或许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见她,她看不见你。
千年之中,你看她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又盼她不喝,又怕她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受不得等待的寂寞。
所以师父不愿喝孟婆汤,义无反顾地跳进这忘川,想必也是因为一位极为重要的心爱之人吧。
他需要找到师父的灵魂,才能借师父的眼睛看见他的过去。
但师父的灵魂经过十几年的啃食,也许只剩下一点残存的魂火。
林遇生没有呼吸,他屏住口鼻往更深处游去,潜得越深,周围的光亮越暗,灵魂的火光也愈发明显,它们在终无天日的污浊里徘徊,早已丧失对事物的感知能力,所以林遇生行进得非常简单,几乎没有障碍。
然而他刚有这种想法,就见那些漂浮的魂火一闪一灭地颤了颤,随即向他的位置缓缓汇聚,林遇生的脑子里登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打脸来得太快,他还没点准备。
下一刻,魂火们把他包围成了一个圆,林遇生若要再向下,就只能穿过去。
这时好巧不巧,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只见一个光亮最大的魂火出现在咫尺可得的距离,林遇生心里一咯噔,立刻去抓那团火焰。
那是师父的残存。
可周围的魂火貌似并不想让他得逞,一股脑地钻过来,把人往河面上拖。
林遇生使劲摆着腿,长长地伸着手,试图摆脱它们,但这些魂火犹如纪律严明的队伍,一齐发力,一齐拖拽,虽说一只魂火的力量小,但这么多加起来可就大多了。
林遇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也想不通这群不相干的残魂为何要妨碍他。
“喂!老子要抓魂关你们屁事!放开老子!”
话音落下,悠悠地荡开一圈水纹,只听一道极轻极柔的叹息声,林遇生的眸子顿时放大了一圈。
“你太让为师失望了,林遇……不,现在应该叫你林遇生。”
林遇生:“师……父?”
“除了为师还能有谁?”而后那团最亮的魂火逐渐拉长,晃悠悠地化成一个人的形状,依旧是长发飘飘,身姿飒爽。
忘川河没能消减他的灵魂,反而给了他一群马首是瞻的小弟。
这群“小弟”一见师父亲自出来化形,相当听话地把人挪到他老人家面前,摇着尾巴一副求撸的模样。
林遇生:“……”
师父随意挥了挥手,“下去吧。”
“小弟”们闻言悻悻地退场,猫着尾巴眼馋巴巴地跑了。
现在就剩他俩面对面眼对眼,林遇生有些心虚,毕竟之前送刘锦离进地府一事,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师父交代。
本以为师父只剩一点残魂,鬼知道还生龙活虎的嘞……
师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盯了好一会,盯得林遇生浑身发毛,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师父……”
“为师怎么交代你的。”
语气十分冷淡,林遇生一下就蔫了,“师父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刘锦离……”
灵体状态的某人脑袋一歪,“锦离被关进地牢那是他咎由自取,你道什么歉?”
林遇生一愣,“您不是因为我把他送进地府而生气吗?”
“臭小子!在你眼里为师就是这么个不讲道理又偏心的师长吗!”他的分贝明显高了好几个度,“为师还交代过你好好照顾自己,你倒是不记得了!”
林遇生哑口无言,只能低头认怂,“对不起……”
“你啊!”师父颇为不悦地拂了拂袖子,如果不是现在碰不到他,估计一早上家伙了,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还没发现吗,你太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我……”
师父说了一句还不解气,转身过来指着他,劈头盖脸一通痛骂,“为师以前怎么教你的?为人之前先为己!否则适得其反害人害己!罔顾人伦!天理不容!”
林遇生猛地怔住了,记忆里那个“零”的数字在脑海里反复回跳,仿佛在提醒着什么,“师父,您说什么……?”
“我说你为人之前先为己啊,怎么?想顶嘴?”
林遇生喃喃道:“‘你参不透长久,堪不破生死,终其一生困顿于因果轮回的牢笼里,妄图篡改天机,害人害己,罔顾人伦,天理不容。’这句话是您说的?”
师父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你没有完全恢复记忆,怎么晓得这是为师说的?”
林遇生:“我……不知道怎么听到的……”
话音落下,师父不说话了,林遇生也陷入了微妙的错乱中,两人各怀心思地僵持了须臾,末了,师父才抬起手掐算了几下,而后立刻黑了一张脸,沉声道:“左手,拿来我看看。”
林遇生本来还在神游,听到这话赶紧抬起手,掌心对着他,“怎么了?”
师父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玩世不恭的模样,即便是在他快死的时候,也淡定得跟入了禅一样,宛如早八百年前就看见过结局。
这么慌张的师父,他还是头一回见。
师父似是随意地瞅了两眼,待看清那上面的线条走势,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恍若预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实,呢喃道:“天意……这都是天意……”
林遇生刚要开口,师父立马掐了个剑诀抵到他额头,嘴里念叨咒语,唇瓣飞快地翕动,他完全不懂这个咒语是什么意思,像是梵语,又像是藏文。
不是道士们常用的法咒。
林遇生:“您在……”
结果话还没说完,他眼里的景色转瞬之间大变样,变成了一幢高大的楼房,外面是天寒地冻的冰雪世界,凌晨的大城市又黑又暗,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天边忽然迎来一束破晓的光。
林遇生慢慢地瞪大了眸子,他记得这里,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是他爸爸妈妈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