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没有一星半点的天光窥探,雨过,连暗夜里的浮云都看不清。
南馥按亮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微弱的光,连她脸上喜怒哀乐的颜色都辨别不了。
房间昏暗而简陋,狭小卧室里摆着一套桌椅和一张小床,衣服用箱子装着,整整齐齐地立在角落,来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江郁恍惚想着,在宿舍里她也是如此,似乎从来没有一个地方能被她称之为家的归属。
南馥触碰到他的手臂,里头连毛衣都没穿,薄薄的两层。
她开了暖气,又去取了暖手宝,将他双手都塞了进去,然后在暖手宝毛茸茸的包裹下,轻轻搓揉着他的手背和手指。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南馥打趣道,“故意让我心疼?”
“才不是,想早点见到你而已,”江郁呼出一口白雾,低头用脑门儿在脸颊上蹭了蹭,“哪怕只早几秒都是好的。”
南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稍稍一顿,垂眸盯着他看了几眼,胸腔里的热切再藏不住。
她探出手扶上江郁的脸,低头吻了吻他的嘴角。
很轻地在他唇上流连着,舌尖缓慢地勾勒他嘴唇的轮廓,像在品尝渴望已久的美食,送到嘴边也舍不得一口吃完。
这么久没见面,江郁以为他俩会像干柴烈火一触即燃,事实上真的触碰到她的这一刻,那些疯狂而无法抑制的念头不知不觉就被抛诸脑后了,他沉溺在对方温柔而细致的吻里。
甚至觉得只是这样接吻,也想和她天荒地老。
南馥掌心托着他的下颌,修长的手指压到他发烫的耳垂,贴着他耳后的皮肤轻柔抚摸。
空气慢慢升温,两个人呼吸都有点乱了。
“不是说要伺候我吗?”江郁抱着她的腰,暖手宝滑落在地,他没管,只在她耳边喘,“你准备怎么伺候?”
喷薄的热气拂过后脖颈的腺体,南馥遭不住他这么撩拨,几乎是一瞬间,身体就起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变化。
她稳了稳心神,沿着他的腰线划过去,指尖在他脊索处刮了一下。
江郁不出意料地颤了颤,怕痒般笑着往后躲去。
南馥抓着他的腿,一把将人拉了回来,用力得床单都发了皱,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速缓慢:“想要服务好,那就别乱动。”
台灯的按钮被啪的拍下,室内的唯一光源也被切断。
房间的窗户面朝大道,偶有车辆驶过,发出刺耳几声,混着虚渺的低吟一晃而过。
江郁里头穿着衬衣,一共六颗纽扣。
有人用牙齿叼着布料边缘,一颗一颗地解下来,动作不疾不徐。
温热不小心碰到冰凉的皮肤时,纯洁而热烈的铃兰信息素就会发散开来,愈发浓郁。
江郁半张着唇,黑暗里所有感官都变得很敏锐,他全身都绷得很紧,下意识想往下伸手,可双手都被对方牢牢地桎梏,压根无法动弹。
“说了别乱动,”南馥啧了声,放低了嗓音,“不听话,就惩罚你。”
江郁眼眶水润润的,被热意覆盖的每一寸肌肤似春水活泛,他的大脑已经完全不能思考,无意识地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惩罚?”
南馥意味不明笑出声,用行动回答了他。
连何时被她放开了都不知道,只知道揪紧双手,无助地喘息。
拉长的肩颈线惹人遐想,平直的锁骨骤然紧缩,江郁额前碎发都被汗水打湿,她却偏要和他作对似的,不顾他的诉求,化身掌舵手纵容着海浪卷过。
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了一起,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然而下一瞬——
对方的动作戛然而止。
江郁如同被冷水兜头冲刷,脑中有一刹那的空白。
“操……”
他感觉自己快被南馥逼疯了,高仰起脖颈,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你他妈玩儿我呢?”
南馥没回答,怜惜似的亲了亲他发抖的眼皮,追根究底地问:“还听不听话?”
“听……”江郁眼前模糊不清,他急促地喘了口气,“以后听你的话,我都听你的话……”
Alpha的恶劣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终于肯大发慈悲。
恍惚中,江郁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宝蓝色的海,被浪头托起又抛下,良久,最终归于平静,船只沉没,偃旗息鼓地倒塌在她深深的眼睛里。
她冷白的掌心捧着一朵小白花,铃兰的味道充斥其间。
南馥停顿两秒,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唇边隐隐带着笑意。
眼睛适应了黑暗,稍微能看清一点周遭的情形。
江郁瞥见南馥坐在床边收拾地上的湿纸巾,和面红耳赤的他相比,对方衣着整齐,连头发丝儿都规整地别在脑后。
他有点不服气。
行动总是比想法快,江郁从背后扑过去抱住了她,伸手去拽她的衣领。
“嘶……”
南馥猝不及防,她眉眼微微一凛,嘴角抽了下,被他这一下推得身体往前倾,差点摔出去。
虽然很微弱,但江郁还是感觉到了,他碰过去时,她身体不同寻常的紧绷。
“你肩……”
没等他问出话,南馥已经回身抓住他的手腕,稍稍用力将人扯进怀里,压着他吻了下去。
这个吻较之刚才,更激烈了几分。
他们贴着彼此的脸,手指和手指纠缠,馥郁的乌木香和铃兰香在室内弥漫,分不清谁更主动。
Alpha的温柔从他鲜艳的唇瓣转移,然后是光洁的额头,和发色一样浅淡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烫得像晚霞般的脸颊,她爱不释手地捏了捏他的脸,最后在他的颈侧停驻定格。
时间过得太久,江郁身上的标记已经有些淡了,不仔细嗅,她都闻不出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南馥凝神看着他白皙的后颈,眸色深了深,占有欲作祟,以至于她手上的劲儿都加大了几分:“再做个标记吧?嗯?”
这是极度恶劣的明知故问。
江郁模糊地想着。
今晚南馥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就像以温柔做武器,不厌其烦地榨干他所有的羞耻感,让他在舒适区里浮沉,最好什么也不要思考,心甘情愿被她虏获,被她支配。
“好。”
江郁睫翼颤动,听见自己从喉咙深处叹出一声。
南馥舔了舔牙尖,不再犹豫,捏着他的下颌往旁边拨开,强横地凑上去。
江郁闭上眼,喉结止不住滚动,整个人仿佛浸入了黑暗的汪洋,连一块儿救命的浮木也抓不住,被迫地在她怀里发抖。
他全身都在跟着一点点的升温,鼻尖甚至凝了一滴汗,在他低头之时,悄无声息坠落在干燥的被褥上。
没有发热症状的干扰,南馥丝毫不显着急,甚至抽空安抚性拍了拍他的背脊。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江郁像在这间陌生却蕴着她味道的房间里度过了四季轮回。
朔风在窗外怒吼,红花在肌骨盛开,春水在他身体里流淌,而南馥是跌宕的夏季,哪怕一个眼神,都带着无尽的热意。
隐秘而狭小的空间,馥郁又苍冽的香气。
这些痕迹都像是在说,原来充满蓄意为之的秋实,是这样成熟而美丽的场景。
南馥慢慢抬起了头。
她盯着那个清晰完整的印记满意地看了会儿,然后将还没缓过神的江郁捞了过来。
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逡巡。
少年往日透亮的眸子此刻连焦距都没有,睫毛懒懒半垂,黑漆漆的眼睛泛着雾蒙蒙的水汽,往下是一对漂亮的卧蚕。
南馥心念微动,稍显克制地吻了吻他的眼睛:“累不累?”
江郁极轻地眨了眨眼,随即点了下头。
一个标记而已,就已经将他全身的力气抽干,他不知道该说自己不争气还是南馥的信息素太过强势。
上次处于发情期,他对外界的感知会迟钝不少,所以标记带给他的影响是无知无觉的。
而这回他意识清醒。
被她临时标记时,他才知道对方当初在他分化前夕说的那句“你可能会受不了”,居然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那就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南馥将人抱起来,“今晚不弄你了。”
江郁已经动都不想动了,累得甚至来不及深究为什么她给他洗了个全套,自己身上却仍然穿得很齐整——哦不,这回外套脱了,里面只剩一件卫衣,这种特别没面子的事。
南馥将他身上的水珠擦干净,又拉过被褥给他盖上。
江郁眼睁睁看着她做完这一切之后,再次往浴室走去。
水声哗啦,江郁要再不明白她的目的,简直对不起自己年级第一的名号。
他在床上滚了滚,带着些不甘,愤怒地锤了下床。
准备等她洗完澡出来,质问她今晚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做,到底哪里不方便了。
等着等着,困意不期然地席卷而来。
上下眼皮开始不停歇地打架,江郁已经是强弩之末,也不知道南馥在浴室里面干什么,反正到后来他完全撑不住,带着些许不甘,疲惫地睡了过去。
睡意朦胧中,床垫陷下去一点儿。
有人从后面搂过他的腰,从她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熟悉好闻的信息素,即使睡着,他的身体本能地承认这是她的Alpha,对其毫不反抗。
江郁循着热源,在她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翌日,江郁醒来时,房间里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屋子里飘着淡淡瘦肉粥的香味。
江郁甩了甩蓬乱的头发,神情恍惚地坐起来。
似乎听到动静,外面的人推门而进:“睡醒了?我买了粥,洗漱了吃点热的垫下肚子吧。”
江郁没说话,揉了下眼睛。
南馥站在门口,单手扣着毛巾擦着还有点潮湿的头发,高领毛衣,防贼似的,除了一小截脖子外都遮得严严实实。
昨晚的某些记忆渐渐回笼,江郁一边套衣服,一边微眯着眼盯着她,像在出神。
察觉到他的目光,南馥掀了掀眼皮,在他面前挥了下手:“想什么呢?”
江郁慢吞吞站起身,面无表情:“在想这么久没见面,女朋友却表现得对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也一点儿也不热情,她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别的Omega了。”
“……”
南馥挂毛巾的手一顿,回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江郁静止两秒,迎着她的眼神:“说不准。”
“毕竟这些天我也确实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工作,遇到了什么人,”他掰扯得煞有其事,“谁知道呢?”
南馥:“……”
南馥有点拿他没辙,沉默片刻,叹着气道:“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说着,她从旁边衣架挂着的背包里伸手掏了两下,摸出一张卡,递到他面前:“这些天都去干这个了。”
江郁狐疑地看她一眼:“这什么?”
“这里面是还你爸爸的钱,他应该是不待见我的,我就不去他面前凑热闹了,还得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南馥说,“扣税了不知道还有多少,应该还差点,我再想想办法,先还一部分。”
江郁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
他刚要说真不用还,本来当初那钱就是他逼着她要的,但看着她认真的眼睛,他忽地又有点说不出口。
因为她刻意咬重了“扣税”这两个字。
她在含蓄又清楚地告诉他,这钱是正规渠道来的。
什么工作能在短短半个月内赚五百万?
江郁不敢深想。
对方一句话就堵死了他心底所有的疑问。
这种卡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烦躁,以至于他紧握那张没有温度的银行卡时,手心却仿佛被灼烧了下。
吃完早饭后,江郁就回去了。
南馥换了身衣服,掐着机关单位上班的时间,然后点了支烟,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喂,”烟雾缭绕中,南馥声音很淡,“杨队。”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怎么样,最近有收获吗?”
“有,”南馥眼睑低垂,神情晦暗不明,“三月九号,林先睿让我去打一场表演赛,具体地点没说,但我猜测他应该是和颜汶安接头。”
“太好了!等这两只老狐狸露出尾巴可真他娘的不容易!”男人难掩激动,片刻后,他叮嘱道,“不管是不是,你先好好盯着,我们这边也会立刻部署行动。”
南馥“嗯”了声,就要挂电话。
“等等——”
男人叫住她,语气里多了分郑重:“你也要注意安全,万事命为先,别逞能。”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南南,心里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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