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侍卫们迅速反应,当即便齐齐上来拦那刺客,但对方的刀尖还是划过了安若的胸间。
顷刻间,便有刺痛迅速由她胸前蔓延开来,与此同时,她听见了徐嬷嬷的惊呼,“王妃!王妃受伤了!”
安若迟钝的低头去看那疼痛传来的地方,只见绒背锦的衣料已被划破一个长长的口子,露出了内里厚重的棉絮,但转眼间,棉絮便被染成了红色。
刺客迅速被侍卫们隔到了远处,近前的人已经纷纷围到了她的近前,一片混乱中,她似乎听见娘在撕声唤着她的乳名安安,芳若明瑜也在大声唤着姐姐,爹和红菱则是在唤着随行的大夫。
她还想安慰他们来着,然胸前正在剧烈疼痛,血也越出越多,她自己甚至都能闻见浓烈的血腥味了。
大约是因为血流的太多,她觉得那些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终于控制不住的晕了过去。
……
等安若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鼻尖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她缓缓睁开眼,只见自己正躺在床上,室中光线并不甚明亮,却十分温暖。
口中有汤药的苦味,叫人不太舒服,她想叫红菱,哪知道才刚出声,就听见了对方的惊呼,“主子,主子醒了!”
原来红菱就在她床前,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顷刻间就蓄满了泪水,内心激动显而易见。
而随着这声音落下,顷刻间,又有一人出现在了视线中,墨发上竖着金冠,一双深邃的眉眼,竟是独孤珩。
“王爷……”
她顿了顿,脑间一时迟钝,还当是在庆州的王府中。
然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她们一行人不是正在去汴京的路上?
红菱赶忙让开位置,独孤珩已经在她床边坐下,温声又急切的问道,“安安,你醒了?”
安若想点头,然才稍稍一动,却扯动了胸前伤口,顿时传来一阵疼痛,叫她忍不住皱了眉。
就见眼前的男人也是眉间一紧,忙道,“先不要动,好好歇着。”
她只好出声应是,声音却有些沙哑。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独孤珩又问她,“可是想喝水?”
她又嗯了一声,红菱马上去倒水,然端来之后却被接到了独孤珩手中。
红菱小心给安若背后塞了软枕,独孤珩亲自用调羹给她喂了水喝,大约从未如此服侍过人,他眉间微凝,动作极是小心。
喝了半碗水,安若舒服了一些,也终于将昏倒前的记忆想了起来。
她记得当时是才到鹿州,眼下独孤珩却就在眼前,叫她一时有些茫然,遂问道,“这是在哪里?”
独孤珩温声答她,“鹿州,这里是鹿州。”
还在鹿州?
安若更加疑惑,“那王爷……”
红菱替独孤珩答道,“王爷知道主子受伤,昨夜连夜赶来的。”
不错,因着汴京与鹿州之间还有些距离,昨夜独孤珩收到消息时已是夜深。听说娇妻受伤昏迷,他登时再也坐不住,立刻就快马加鞭从宫中出发,直到天亮时才到。
而因她还昏迷未醒,叫他根本无法安心,这一个白天,竟是丝毫没有合过眼。
那满眼的红血丝已经说明了一切,安若看在眼中,不仅叹道,“是妾身叫王爷操心了。”
独孤珩却也叹了一声,“是孤不好,叫你此番遇险,是孤没有考虑妥当。”
没有荡尽高氏余孽,叫娇妻与母亲等人受此番惊吓,自然是他不好,
如此谦让下去,哪里是个头?安若想起要事,忙又问道,“刺客可抓到了?母亲他们可安好?”
“都好。”独孤珩忙答说,“刺客已被捉,孤已派人去追查其余的高氏余孽,其余人都好,你放心。”
安若这才真正放了心。
然许是因为没了担忧,伤口的疼痛却更清晰了些,她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独孤珩心头一紧,忙吩咐道,“去叫大夫来,快。”
红菱赶忙应是开门出去,没过多久,就把那位楚大夫请进了屋。
“王妃已经醒了,看看现在情况如何?”
独孤珩吩咐道。
楚大夫应是,忙给安若诊脉,又问了问安若几个问题,便向他禀报道,“启禀王爷,王妃现如今意识清醒,想那匕首应是没有带毒,只是王妃脉象虚弱,昨日又失血,接下来还是当好好休养,待伤口愈合,便应无大碍了。”
独孤珩松了口气,安若却忍不住心间复杂。
——此次她受伤之处,其实正与上辈子被高霁划伤的地方一致。难道这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有些事,终究是躲不开的?
那么他……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见独孤珩又问,“依你之见,王妃这伤口,多久才可愈合?”
楚大夫答说,“伤口虽不算浅,但幸未伤及脏器,若好好休养,半月之内应当可以愈合。”
独孤珩颔首,微微思索后做出决定,“那就先在此行休养半月,待伤口好了,再进汴京。”
虽说鹿州已在京畿,但天寒地冻路上又少不得颠簸,他不想叫娇妻再因此吃苦。
众人应是,楚大夫又重写了方子,下去为安若煎药去了,独孤珩还想与她说说话,哪知又有人来禀报要事,只好嘱咐红菱看顾她,去了隔壁的房间处理。
安若不能活动,喝过药后仍在床上躺着,没过多久,大抵是听说了她醒来的消息,李太妃派了徐嬷嬷来看她。
看得出来,因着今次安若的“舍身相救,”李太妃对她颇为改观,只是因着眼下在路上,身边实在没什么好赏赐的东西,便只令徐嬷嬷来代为传达关怀之意。
徐嬷嬷也不敢扰安若歇息,将关怀带到后便告退了,没过多久,又有侍女禀报,秦氏来了,在门外问是否可以进来看她。
安若还记得昏迷前娘冲过来喊她乳名,想她睡了这一夜有一个白日间,娘肯定是担心坏了,便立时叫红菱将娘请了进来。
母女二人一见面,秦氏立时红了眼眶,道,“王妃终于醒了……”
安若又内疚又心疼,忙安慰,“我没事了娘,眼下没有外人,您不必多礼……”
不管她今后是何身份,王妃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罢,只要娘在,她便一直是娘的女儿,她还是想听见娘唤她乳名啊。
“昨日可真是要吓死我了……”
秦氏也知在女儿面前哭不好,忙将眼泪擦掉,又关问道,“可喝过药了?肚子饿不饿,吃过什么没有?”
红菱替她答,“夫人,主子的药已经喝过了,大夫说现在只能吃些好消化的,奴婢叫人熬了些粥,等会儿就给主子端来。”
才喝了药不好接着吃饭,秦氏自然也懂这道理,便点头应了声好。
女儿是她的宝贝疙瘩,昨日看她流那么多血,当娘的心都要碎了,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这些罪,又想到女儿这成亲一来,与女婿聚少离多的,眼看好不容易要见面了,又要受这么场罪过,秦氏禁不住又红了眼眶。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婢女们纷纷唤着“王爷”,转眼就见独孤珩踏进了房中。
秦氏慌忙立起,打算给这位王爷女婿行礼,却被独孤珩先出声拦住,“岳母不必多礼。”
秦氏应好,只好道,“王爷回来了。”
正打算要先告辞,却听对方又开口道,“岳母,此番叫安安受伤,你们也受了惊吓,是孤不好,孤甚为汗颜。”
语气竟十分郑重。
秦氏吓了一跳,忙摆手说没有,安若也出声道,“王爷言重了,天下之大,一两个刺客哪里是您能控制住的?您不必太过自责。”
她还是觉得,她今次遭此一难,或许是命中安排好的。
秦氏自觉嘴笨,只怕王爷女婿再说出什么话来自己不好接,便赶忙告辞,独孤珩亲自将她送出门外,又道,“若岳母得闲,可多来陪陪安安。”
这正合秦氏心意,她先前想来看女儿,还总怕王爷太妃他们说什么,眼下得了这句,便赶忙应好,心间十分宽慰。
夜深人静,待安若的药劲过去,又吃了粥,便要歇息了。
因着还要再处理些政事,怕打扰她睡眠,独孤珩便打算睡到隔壁,临走前同她道,“夜里若是不舒服,可叫他们来喊我。”
安若说好,想了想,又同他道,“妾身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王爷可以先回汴京……”
哪知话还未说完,便见他道,“孤在此陪你,待你伤好,我们一同回汴京。”
好不容易熬了这么久,眼看大业已成,却险些要失去她,独孤珩可不敢再冒一丝风险,他要时时将她放在视线内才是。
安若却有些迟疑,“可汴京还有许多大事……”
眼下汴京已然改天换地,他接下来自然是该筹备登基之事了,这其中有多繁琐,安若经历过上辈子,当然十分清楚。
可独孤珩却道,“无妨,叫他们来鹿州见孤便是,再说,眼下什么都不及你的身体要紧,待你复原,孤才有心情做其他。”
安若怔了怔,心间竟抑制不住的涌上一片暖意。
就这般,独孤珩就此留了下来,日日守在安若身边。
汴京那里的紧急要务,皆被侍卫们快马加鞭的送到这鹿州的驿站中来,一时间,此处俨然成了一座简陋的“行宫”一般。
安若每日虔诚吃药,有时他得了闲,还会亲自喂她,如此日复一日,她的伤口终于渐渐愈合了。
眼看着时间就进了腊月。
登基仪式几乎已准备完毕,为了能叫天下在新年伊始有全新气象,大队人马终于启程,入了汴京。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接下来我们安安该封后了哈。
宝贝们节日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