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现在已经认定,这位表哥乃世间不可多得的优秀男子,有勇有谋有担当还英俊倜傥,显然是最适合做她姐夫的人选。
然而遗憾的是,姐姐并不这么想。
妹妹话音才落,安若就抢在独孤珩前张口道,“表哥与舅舅都是忙大事之人,能护送咱们已是不易,不要无礼。”
芳若叹了口气,有些不甘的瞧了瞧表哥。
——他真的对姐姐没意思吗?姐姐这么貌美贤良,明明是世间最好的娇妻人选。
然表哥也叫人失望,只是举筷道,“快吃吧,菜要凉了。”
小丫头满腹遗憾,只能悻悻举起了筷子。
吃过晚饭,几人走去码头,准备等阮家的船到。
湖州城大,码头也大,几人边走边逛,眼瞧就要走到水边之时,忽然有人对赵达招手,“这位大爷,看你红光满面印堂发亮,近来要有喜事临门啊!”
赵达顿足回头看,见是个算命的在招揽生意。
旁人招揽生意,都是说别人有灾祸临门,这说喜事的,还是头一回听见,赵达不禁来了兴趣,走过去问道,“你倒说说,我要有什么喜事?”
算命的一看有戏,立时来了精神,“大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不若坐下来叫我仔细瞧一瞧?”
赵达心情不错,饶有兴致的丢了碎银给他,道,“来,好好瞧,看本大爷都有些什么福气?”
算命的也十分卖力,将他左看右看,一番沉吟,“大爷家中美满,子女个个孝顺荣昌,您自己命中有福星高照,发财升官已经在路上了。”
嘿,对着一张假脸也能说出花儿来,也真是难为这算命的了,赵达哈哈大笑起来,芳若也觉得好玩,凑上前问道,“也给我看看。”
算命的又将她观察一番,煞有介事的点头,“这位小姑娘简直是福星下凡,一生享尽家人疼爱,如珠似宝。”
好话谁都喜欢听,小丫头不禁喜上眉梢,又把姐姐拉了过来,道,“再给我姐姐算算。”
算命的目光扫过安若,竟忍不住目露惊艳道,“姑娘这,这真是好相貌啊!”
一副看呆了的样子。
却忽见眼前一闪,姑娘不见了,再仔细一瞧,发现是方才立在一旁的年轻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年轻人眸中冷冰冰,看得算命的不禁打了个哆嗦,反应过来后忙改口道,“姑娘乃大富大贵之相,福泽深厚,旺己旺夫!”
安若一下脸红起来,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说什么旺夫。
芳若却挺高兴,又笑嘻嘻道,“那你给我表哥看看,他是什么命?”
算命的正想将功补过,赶忙向独孤珩投去目光,只是原打算忽悠几句,但看着看着,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位公子……天日之表,雄姿杰貌,绝非普通之辈哉!”
这话可与方才说他们三个的截然不同,甚至还有些听不懂,芳若不禁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那算命的已经不苟言笑,只仔细打量独孤珩,边沉吟道,“公子主仁义之真极,宰天地之中气,无消无灭,一润一睻,坐下端门,水火既济。公子前途无量啊。”
咦,这么一说,倒像有些真东西的样子,赵达也不由得认真起来,问算命的道,“那依你之间,我们公子建功立业,路途可顺当?”
算命的难得认真冥算起来,须臾,颔首道,“公子前路坦途,但眼下时机尚未成熟,若能耐下性来,必能事半功倍。”
“不过……”
他语声一顿,倒引得四人都好奇起来,独孤珩也淡淡开了口,“不过什么?”
算命的皱着眉头,“公子鼎盛之年会有一个劫数,自当小心为妙”
劫数?
这话一出,独孤珩还没说什么,安若却是一怔。
莫非这个劫数,就是他上辈子身死之时?
然独孤珩却似乎并未当回事,神色依然淡淡。
安若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终于禁不住问道,“可有化解之法?”
这话引得独孤珩看了过来。
她却一心等着算命的回答。
芳若与赵达也已经认真起来,同在旁关问,“可有什么化解的法子?”
算命的沉吟,“这个……人祸天灾,天机难参,恕在下无能了,只能看公子的福运,若是迈过那道坎,此后定是顺风顺水,不可限量,只能提醒公子至此,请公子往后多加小心吧。”
“这话说得,根本等于没说嘛!”
芳若有些不乐意,还想再问,却听独孤珩发话,“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不必太过紧张,船大约要到了,走吧。”
语罢便要抬步。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表哥……”
回头看,是安若。
少女犹犹豫豫,似是有话要说。
只是未等她张口,那码头上却传来了动静,又有船靠岸了。
芳若抬眼看过去,不禁眼睛亮起来,“姐姐,是咱们的船来了!”
芳若并没有看错,听她这样说,几人都往湖边望去,果然见到了阮家的货船。
再仔细一瞧,还能看见阮青岚秦氏并明瑜等人在船栏旁往下张望,似乎也在寻找他们。
芳若激动的喊了声爹娘,赶忙往前跑。
安若一怔,只好也止住未说完的话,先往岸边去了。
船渐渐停稳,阮青岚和秦氏焦急已久,立刻就跑了下来,明瑜紧随其后,红菱和小竹也没落下。
总归是十几日没见,父母孩子彼此都是牵念,此时终于见到对方,秦氏忙关问女儿们,“可还好?”
芳若赶忙点头,安若则道,“幸亏有舅舅表哥照顾,我们很好,爹跟娘怎么样?”
阮青岚也点了点头,“一路还算畅顺,放心。”
语罢又赶忙向独孤珩及赵达道谢,“多谢二位照顾小女。”甚至重重鞠了一躬。
他的感激之情已经溢于言表,独孤珩也自然知晓,只是场合不合适,便只道,“姑丈不必客气。”
秦氏又关问两个女儿,“你们可吃过饭了?”
没等女儿回答,阮青岚也赶忙道,“我瞧这码头不小,不若我们一同去吃一顿?”
独孤珩却摇头,“方才我们已经用过,不必客气,若你们想吃,也可以去看看。”
然阮家人也已经在船上用过,自是不必再吃的。
而这也就意味着,告别的时候到了。
赵达颇有些感慨的对阮青岚道,“今日一别,不知下回相见是在何时,你们若有机会去庆州,记得一定要找我。”
阮青岚点头说好,顺带又向两人道了回谢,“这些日子辛苦二位,他日有机会,我一定竭力报答二位之恩。我等就不再耽搁二位时间,这就回船上去了。”
独孤珩颔首,“就此别过,祝你们一路顺风。”
阮青岚及秦氏齐齐点头道谢,便要带孩子们回船上去了。
安若却心间一紧,终于忍不住再道他,“表哥,我还有话想同你说。”
这叫阮家夫妻有些意外,不由得停步看向自家女儿。
独孤珩却坦然的嗯了一声,“表妹有什么话?”
安若尽力叫自己看起来神色自然,“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方才那算命的所言,或许有些可能。”
天知道她此时的纠结,她并不想与他再产生纠葛,却也不想看他再遭遇横祸。
但总不能如实告知他上辈子的事,所以,只能尽力做这般提醒了。
只希望方才那算命的话能叫他有所警醒,这辈子尽力小心些吧。
尽管——她并不知上辈子他究竟是遭了谁的毒手。
此时暂且将家人意外的目光搁在一旁,她神色认真的看他,想尽力想叫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未料想他听完,却是一笑道,“不错,表妹福泽深厚,往后不必过于忧心。”
安若一怔,他难道没听明白,她指的是他自己?
她索性摇了摇头道,“我是说表哥你……无论如何,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些。”
今日一别,他们大约不会再有交集,也不会再见了,她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言尽于此。
或许是她格外认真的神色起了作用,他听罢沉默一下,终于没再当做玩笑。
热闹码头上,家人诧异目光中,少女身子单薄,那一双杏目却前所未有的,大胆又认真的看着他,那一刻,独孤珩极想告诉她,他也是重来的。
老天既然叫他重来一次,他自然不能再轻易遭人毒手。
只是……时机不合适。
所以他只是又笑了笑,道,“放心,表哥自有神明庇佑。”
安若怔了怔,有一瞬间,似乎在他眸中看到了些熟悉的东西。
正诧异着,却听爹发话道,“不错,你表哥吉人天相,自会有神明庇佑。好了,不要耽误他们的要事,快些上船吧。”
这街头人来人往,多待一会儿,独孤珩就有暴露的风险,阮青岚尽职尽责,不敢叫他冒一丝风险。
安若只好应是,终于不再说什么,随家人上了船。
船重新起锚,渐渐驶出岸边人的视线。
赵达以为,今次事情已经圆满结束,便也做好准备等主上吩咐返回庆州,哪知却听主上发话,“回茶园。”
茶园?
赵达一愣,现如今老王爷的遗物已经取了,还回茶园做什么?
难道主上真的要种茶?
离开湖州后,不过一日,阮青岚一行就到了临安。
相较于湖州,临安的码头自是更加热闹,时值午后,依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阮家在城中也算富庶人家,然阮青岚千里迢迢而来,却不见长兄嫡母派人来接。
芳若同姐姐悄声嘀咕,“我就知道会这样……”
每回来都是如此,也不知爹今次干嘛还要回来。
安若只是道,“无妨,我们自己雇车就是。”
大伯与祖母不喜他们是明摆的事,前世今生都改变不了的。
所幸阮青岚早有准备,先打发伙计下船去雇车,待秦氏及孩子们落地就坐上了马车,余下的伙计们整理货船,主人一家先回了城中的祖宅。
临安之大,并不亚于汴京,一家人又是坐了半天的马车,才终于到了阮家老宅。
阮家世代经商,攒下了不小的基业,因此这老宅也修的富丽大气,比汴京的阮家不知要大多少。
阮青岚这辈只有两兄弟,现如今宅子里居住的只有他长兄阮青江一家,此时众人下了车,终于瞧见阮青江派出来的人。
管家领着三两小厮给他们搬行李,又装模作样道,“二爷可算来了,小的们恭候多时了。”
阮青岚点头应了一声,并未多说,径直领着妻儿进了门。
他在这府中长大,从前居住的院落还保留着,管家将他们引到此处,又笑道,“屋子一直有下人打扫,请二爷二夫人放心住着,倘有需要什么,只管打发人来跟小的说一声便是。”
左右每回回来都住这处,秦氏在旁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那管家便又道,“听闻小公子出生,大爷和老夫人盼了许久,可总算把二爷一家给盼回来了。”
阮青岚淡淡一笑,“晓得了,等换了衣裳我们便去拜见。”
管家这才放了心,指挥小厮们将行李给他们放好,便离开了。
没了外人,秦氏开始张罗着安置一家子,阮府虽大,但阮青岚的院子并不大,东南西北加在一起统共不过五间房,夫妻二人孩子四个,还加上红菱小竹王妈乳母等下人,住起来着实紧张了些。
只能叫姐妹俩一间,明瑜一间,阿皓随乳母睡一间,夫妻二人住主屋,余下的一间小小的,叫红菱小竹王妈去挤了。
有的杂物甚至只能堆到主屋里。
芳若随姐姐进屋更衣,眼见四周无人,又忍不住同姐姐道,“今年多了阿皓,他们还不肯给我们换个大院子,幸亏当年爹去了汴京,若是留在这里,我们不知过的什么日子。”
安若也是赞同,又安慰道,“左右用不了几日就回去了,忍一忍吧。”
今年爹是为了护送独孤珩才回来,待一并给皓哥儿上了族谱,往后再回来还不知是哪一年。
换好了衣裳,一家人终于来到阮府老太太张氏的院里。
此时房中除过张氏,还有阮青江两口子,以及阮青江的孩子,儿子阮明德,女儿阮兰。
阮青江还有一个长女阮华,已经出嫁两年,是以并不在场。
两方人见了面,阮青岚先领妻儿向老太太行礼,“晚辈们向老太太请安,母亲这些日子可还安好?”
尽管心中彼此都不喜,但这是规矩,不得不做。
而眼见他一家子人丁兴旺,尤其才出生的那个小子也是白白胖胖,然亲儿子却人丁单薄,张老太太本就没什么笑意的脸上更是寡淡,勉强点了点头,“我还好。你们不是乘船来的吗,怎的走了这么久?再晚来几日,我的寿辰都过了。”
这是责怪他们来晚的意思了,秦氏听在耳中,不由得一顿,心道每回回来这老太太都要难为,今次更是有了借口。
阮青岚面色如常的解释,“来时路上出了些意外,我们停下修船用了几日时间。”
老太太却又道,“开船的也太大意了些,一家老小都在船上,怎的还不好好开?若一个不小心出大事可怎么好?”
这话表面上是在关心,但秦氏等人心里都不太舒服,这老太太,是在诅咒他们吗?
未料想没等阮青岚说什么,阮青江却开口道,“长路行船,小擦小碰总是在所难免,人无事便是万幸。”
这叫几人都有些意外,咦,他居然帮着阮青岚一家说话?
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但不管如何,这话一出,张老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阮青岚便顺势问候阮青江,“兄嫂侄子侄女可一向都好?”
阮青江依然挺客气,“我们都好,你们这一路辛苦了,接下来安心歇息两日,大后天府中又要热闹。”
阮青岚同秦氏向他道谢,又叫孩子们向阮青江夫妇行礼,阮青江笑得和善,“几年不见,孩子们都这般大了,又尤其安安,都成大姑娘了”。
他妻子赵氏也跟着点头笑了笑,然一双眼睛在安若身上翻来翻去,颇叫人不舒服。
紧接着,便是堂兄妹之间见礼。
几人之中阮明德最大,阮华次之,安若比阮兰小半年,其后便是芳若,明瑜及明皓。
阮青江曾娶一妾室,没诞下子嗣就早早死了,因此大房的三个孩子都是赵氏所生。
虽都是同个祖父,但因着父母的关系,大房孩子们的样貌明显要逊色与二房,尤其阮兰,年纪与安若相仿,但姿容却明显逊色与安若。
此时她正与她娘一样,刻薄又倨傲的打量着安若。
而承受着这样如刀的目光,安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打脸虐渣即将到来~~
宝贝们下一张更新大约会在明晚了,作者努力憋个肥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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