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后半夜的时候就开始下,等到天亮起来,院子和屋顶上,已经堆积了一尺厚的积雪。
白雪包裹了整座京城,昨日的热闹声儿气都小了许多,实在是天气太过寒冷,没多少人愿意出门。
但这世上还是大有勇士在的,等到了中午时分,太阳当空照着,融化了一部分积雪,人们就淌着雪水,游走于京城的大街小巷,手里或抱或提一个个抱着红纸的年货盒子。
玄武门处,一阵马蹄声飞奔而来,进出的百姓连忙往两边让,生怕对方是个目下无人的,让自己卷入马蹄。
谁料那疾驰的一群人到了城门口,却忽然放慢了速度,耐心地等待百姓们通过后,才交了自己的通关文牒。
这群人约莫有十来个,身上都穿着统一的劲装,一个个背脊挺立,端正地坐在马匹上,看起来精神极了。
城门口的侍卫拿过对方的文牒,看清楚上面的字后,眼睛登时一瞪,连忙合上文牒,恭恭敬敬交给前方那人。
“原来竟是镇安军的季将军,您几位快快请进。”
季安山,镇安军声名在外的头号军师,也曾是镇安王得力的部下,镇安军历来是大历朝士兵们最崇敬的部队之一,自然也对部队里的人多有了解。
何况季安山这些年一直随镇安军镇守着西域边疆,但凡是个正常人,心里都会对他们尊敬。
季安山收回文牒,淡淡一点头,见前方的百姓已经都走到两边了,这才一扬马鞭,双腿一夹马腹,飞快跑入了城内。
身后一群士兵紧跟在他身后,一群人很快消失在了玄武大街。
冬季在街上打马的人并不多,季安山一行人很快引起了注意。
季安山在京城有自己的府邸,但他并没有立即回到府上,而是最终将马儿停留在了镇安王府前。
苏念烟恰巧买完首饰回来,远远见着王府门前拴了好几匹马,心中好奇,让赶马车的人加快了速度。
镇安王府,镇安王一大早起来练过功后便钻进了书房,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出来。
他正潜心做着画,外间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镇安王眉梢一动,将做了一半的画收起来,背挂在了墙上。
敲门声响起,管家在外头说:“王爷,季将军回来了!”
镇安王正在放置笔墨,闻言顿住,“可是文安?”
季安山的字是文安。
管家笑道:“当然了,一回京就赶来见您的季将军,这世上只有一个。”
镇安王也笑了,沉郁的眉头都舒展了几分,他收拾好笔墨,快步踏出了书房。
王府前厅,季安山正坐在红木椅上,打量着前院和屋里的光景。
他也有许久没来过镇安王府了,没想到这王府的模样和当初也差不离,可见是主人精心保持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季安山玲珑心思,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一想到那当初报回来的消息,就不由得轻轻一叹。
这时,前院里传来说话的声音,随后一个面容精致披着狐毛斗篷的女子走了进来。
季安山看到对方微微一愣,心里想着这镇安王府什么时候竟多了个女主人,他都不知道,一会儿又想着这女主人未免太过年轻了些,给镇安王当女儿都够了吧?
正腹诽的时候,却见那年轻女子走到他面前,面容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娇俏地叫了声:“季叔叔。”
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急忙赶回来的苏念烟,和下人一打听,知道来人是季安山后,她就立即过来了。
自从镇安王从边疆回到京城后,他的老部下们都留在了边疆,而在京城之中镇安王深居简出,没有太多朋友,平日里也就总会将以前的老部下挂在嘴上。
苏念烟是听过季安山此人的名号的,说是此人智多近妖,而且此人还是镇安王的至交好友,无论是看中了季安山的智慧还是看中了他和镇安王的关系,苏念烟都觉得和此人打好关系绝对没错。
季安山被这称呼弄得一怔,正待询问对方的身份,镇安王就到了。
镇安王见到季安山很是惊喜,随即又注意到一旁的苏念烟,“烟儿,你不是出去买东西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季安山听到这熟稔亲密的称呼,眼皮一跳,瞪大眼睛看着镇安王,心想你这老不羞的,别是真找了个这么年轻的镇安王妃吧?
苏念烟盈盈一笑,跑上去搀住镇安王的胳膊,娇声娇气地说:“那些珠宝阁里的珠钗都太过老气了,我看了一阵实在没看到喜欢的。”
镇安王呵呵一笑,“无妨,待年后请两个师傅上门,亲自给你设计新样式。”
季安山在一旁听着二人的互动,眼皮跳得飞快,正打算出声,就听苏念烟说:“谢谢父王!我就知道父王对我最好了!”
到了嘴边的话急急忙忙咽了回去,季安山险些被呛到,但随即又更加震惊了。
父王?他怎么不知道镇安王除了有个被封为清河郡主的女儿外,还有第二个女儿呢?
正疑惑的时候,父女二人已经说完了话,镇安王走上前,拍了拍季安山的肩膀,又是感慨又是欢喜地说:“文安,当年西域一别,你我二人竟已是十多年未再见了。”
季安山也心情怅惘,应了一声,“你倒是比当年看起来还瘦了,怎么,别是在京城就忘了一身的本事?”
他说完这话,就差点咬自己的舌头,瞧瞧这说得什么狗屁玩意儿,镇安王为什么会瘦不就是那一个原因么?
亏得世人赞他智多近妖,但在老友面前,说话总是随心而出,也不会多说一句想三句。
镇安王笑笑,“是啊,少了你们的监督,我都快忘了一身的本事。”
季安山看他一眼,随即也摇头笑了,目光落到苏念烟身上,他眼光微闪,询问:“这位是?”
镇安王连忙介绍:“这就是我那女儿,苏念烟,几年前得圣上仁爱,封了清河郡主。”
苏念烟笑容得体,大大方方地朝着季安山行了一礼,“念烟见过季叔叔。”
站起身,苏念烟笑吟吟地说:“早就听父皇说起过您了,念烟小时候可是听着季叔叔和父皇的丰功伟绩长大的呢。”
镇安王佯装瞪了苏念烟一眼,“你这丫头,又顽皮,哪儿那么多丰功伟绩。”
“不管不管,在烟儿心里,父皇就是最英勇的!”苏念烟笑吟吟地说,完全一副小女儿家撒娇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