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以后。
茉城医院,臻兮立在窗前呆呆看着外面高大的银杏树,密密匝匝的满树绿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时间流逝真快,一切仿佛一场梦一样,一觉醒来,已经过去三年了。
当年在周将军府中那次惊心动魄的场面犹如发生在昨日般清晰,臻兮到现在想起来还清楚地记得将军当时开枪差点就杀了阿哥。
后来她跟着将军回家了,将军的暴怒让所有人不敢靠前,当时她真的怕极了,她害怕将军冲出去真的杀了阿哥,她没有办法,只能关紧大门挡在那里不让他出去。
后来,她好像睡着了,再后来,就好像经历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她浑浑噩噩经历了很多事。
现在,梦醒了,她却记不得梦里具体发生了些什么,只记得到处都是将军的影子。
最初的几日,她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一切,所以她沉默了好长时间,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包括慕容霆。
等回到臻园,臻兮看见伺候自己的竟不是桃子又糊涂了。虽然她对小蝶有些印象,但是桃子到哪里去了?
张妈以为臻兮这是被吓糊涂了,便告诉她桃子的所有事情以及小蝶是怎么到来的。
臻兮仔细回忆,在梦里,依稀记得桃子坐在一处温暖的火炕上,怀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而她就在桃子旁边,看着她给婴儿喂奶,帮她一起给婴儿换尿布。
晚上慕容霆回来的时候,她看着他关切地拉着自己嘘寒问暖,见她依旧呆呆的样子,怜惜地把她搂在怀里,嘴里自顾唠叨着:“这回真是吓坏了,可怜见的到现在都不肯说话”,臻兮听在耳里百感交集。
白天,臻兮趁着慕容霆不在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张妈和小蝶很多事情,两个人好脾气地有问必答,把她想知道的耐心地一一讲给她听,臻兮听了愈发说不出话来。
她无意中在柜子里发现了一个带着锁的精致木箱子,她仔细想想,脑子里对这个藏起来的箱子没有任何记忆,越发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藏在她的衣柜中。
晚上慕容霆回来她指着箱子问他,慕容霆笑着伸出大手揉揉她的脑袋,见她有些恼了才放下手说道:“丫头,这里面放着的是你最宝贝的东西,真都忘了吗?”
说罢转身从她的梳妆匣里取出一把钥匙,在她面前打开了箱子,露出里面整齐摆放着的一套新娘嫁衣和各色金玉制成的饰品。臻兮定定看了一会儿,不自觉伸出手去拿起来细看,竟是整套的凤冠霞帔!
她被这套华美的衣饰惊呆了,不明白自己的柜子里怎么会藏着这么一套东西,她疑惑地看向慕容霆。
慕容霆宠溺地把她搂在怀中,在她耳边把这套凤冠霞帔的来历徐徐讲给她听。
两年前,慕容霆带着她去参加城中一个官员女儿的婚礼,当时新娘穿着一身华贵的凤冠霞帔亮相在人前,臻兮看得羡慕不已。回来后就嚷着要嫁人,因为她也想穿上那套漂亮的凤冠霞帔。
慕容霆哭笑不得,只得耐心教导,告诉她已经嫁给他了,他们的婚礼上她穿的是西式的白色婚纱。慕容霆还特意叫桃子取出了那套婚纱给臻兮看。
结果臻兮看着自己白色的婚纱嘴巴撅得老高,很不高兴地缠着他非要重新嫁一次,而且一定要穿上凤冠霞帔。
“穿上凤冠霞帔才是真正的新娘子!”臻兮把她在人群中听来的话认真讲给慕容霆听。
也许是对她的歉疚,慕容霆竟真的带她去城中最好的银楼给她量身定制了一套凤冠霞帔。
银楼把这套礼服送来了以后,慕容霆便带着臻兮去温泉山庄,俩人在众多警卫和下人们的见证下,在山庄里像模像样地拜天地入洞房。
臻兮过足了新娘的瘾,对这套凤冠霞帔简直喜爱的不得了。回来的时候慕容霆建议把这套凤冠霞帔就放在山庄里不拿回去了,可是臻兮不依,慕容霆只好再次妥协。
后来夫人周靓起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冲着慕容霆大发了一顿脾气。
那一次臻兮也被夫人的怒气给吓着了,好长时间不敢再打开箱子怕夫人真的会命人抢走,时间一长就慢慢抛在脑后了。
现在这套凤冠霞帔被重新翻出来,臻兮拿起那做工精致的头冠,再摸摸箱子里绣着金丝银线的精美嫁衣,脑子里依稀闪现出她穿着它当新娘的画面。
再也忍不住她痛哭失声,扑进慕容霆怀中告诉她自己想起来了,以前忘记的一切都想起来了,结果慕容霆听了反而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你都想起什么了?”
慕容霆当时紧张地盯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盯出所有的答案。
臻兮告诉他她想起了三年前所有的事情,却偏偏记不清这三年中两个人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慕容霆听后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除了紧张,他更多的则是害怕。
她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因为不只是慕容霆,臻兮自己也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可是,随着过去的事情越来越清晰,如今她已经很清楚那个占据了自己心里所有地方的人是谁。
确定了自己的心,也为了让他安下心来,臻兮不再犹豫,她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她是他的,永远都不会再变,而她的阿哥,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想到这里,立在窗前思绪万千的臻兮把目光转向病床上还在熟睡的方灏尘,他的伤势已经明显好多了。
她走过去坐在他旁边,顺手拿起桌面上摆好的湿毛巾想替他擦擦汗。毛巾还没有触到他的脸,他睁开了眼睛。
“兮儿,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方灏尘一睁眼就看到臻兮,不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阿哥睡得好好的,我等在一旁就是了,又不着急,来,我给你擦擦脸。”
臻兮见他醒了,跟着笑说了几句,拿起毛巾轻轻给他擦脸。
方灏尘很享受她的服侍,撒娇似的用一只手解开上衣领口,示意再给他擦擦脖子,臻兮好脾气地一一照做。
门外,连志清跟着慕容霆往病房这边走过来。连志清是来接表弟回淮地的,在这里养了一个月的伤,既然医生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也该回去了。所以连志清特意过来接方灏尘回去。
门一打开,慕容霆就看见臻兮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方灏尘一只胳膊缠满绷带,衣领大开敞着胸口靠在床头,一只爪子还拉着臻兮的手笑得贱兮兮的,慕容霆心里那股无名火又腾得窜了上来。
“丫头,你看谁来了。”慕容霆大步向臻兮走过来。
臻兮不妨他突然进来忙抽回手,闻言看向他身后,见到连志清叫了声“表哥,你来了。”
连志清扯了扯嘴角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对臻兮说道:“表妹,这些日子辛苦你一直照顾灏尘,他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我今天过来打算把他接回去。”
说完他把目光转向方灏尘:“灏尘,今天觉得怎么样?看你脸色比前几日更好些,路上应该没问题了。”
方灏尘一怔:“表哥,不是,我觉得好像......”
方灏尘手搭在胸口的伤处摸了摸,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怎么觉得这里还是疼得要命,这两天不知怎么的又疼起来了,嘶——”
也许是他这阵子在臻兮面前装得次数太多了,这次连臻兮都不再相信他的话了。
慕容霆更是懒得跟他说话,恨不能赶紧把这货打包送走越快越好,省得这货仗着自己受伤整天缠着他的丫头没完没了。
慕容霆直接朝外面吩咐道:“你们几个,进来帮方参谋收拾东西,记得把医生早上给他开的药都放在一处带走。”
转头又对着连志清说道:“连团长放心吧,刚才医生也说了,他身上的伤已经无碍,回去后只要按时换药,多休息,最多两个月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我知道,回去后我会给他请个专门的护士照顾他的,二位放心吧。”连志清说道。
说完他冲方灏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装了:“差不多行了啊,你伤的是肩上跟背上,成天捂着胸口像什么样子?伤好了就赶紧出院,住自个儿家里养着不是更舒服?”
方灏尘眼神一黯,他垂下眼帘,嘴角扯出的笑容却愈发明显。
这次枪战的结果几乎要了他的命,谁知等他从医院里醒来后却怎么也想不到,兮儿因为受到刺激,竟然清醒过来,彻底想起了以前的事。
这一个月来他撒痴耍赖拽着兮儿陪在她身边,可还是悲哀地发现,兮儿看向慕容霆的目光依然是柔情蜜意,所有的明示暗示让他又一次梦碎,即使不说他也知道,他的兮儿,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就这样吧,往后余生他不会再有别的奢望,只要兮儿过得好,他就知足了。但是这辈子,他还是要守护在她身边,看着她平安、幸福,直到永远。
车辆一路颠簸,终于回到淮地方灏尘的小公馆。
连志清看着几个佣人把他安置好,又反复叮嘱全嫂一些注意事项,末了准备打电话想请一名护士到家里来仔细照顾一段日子。
一直跟在旁边帮忙的喻锦儿听他说要请护士过来,眼睛顿时一亮,忙上前说道:“连大哥,不用请护士,我可以照顾少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