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傲因的另辟蹊径,系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有些非同一般,但好像又十分合理。
反观风鸾倒是没有太多触动。
于她而言,凡人的规矩教条从来约束不住修真者,更加梱绑不住精怪,无论如何这都是傲因与云十八娘之间的事情。
真要反对,也该是长璆,和自己这个外人没有半点关系。
于是风鸾只是短短的一愣,然后便道:“此事等下再说,我们等下便要去再见赤蟾子,怕是要有一番争斗,我有一事请你答应。”
傲因虽不够聪慧,但能分的清楚轻重缓急。
于是他端正脸色,颔首道:“少宗主但讲无妨。”
风鸾看向了已经停下来的飞马车队,缓缓开口,声音很轻,顺着风飘到了傲因耳边:“若真的撼动了魔界禁制,你与玉腰立刻返回妖界,莫要牵扯其中。”
傲因一听,便知眼前的红衣女修在回护于他。
虽然纯良心性让大妖很想要出言拒绝,可是他镇守一方,手下依附于他的妖怪无数。
曾经他能为了维护它们,孤身一人去往地洞之内驱散阴尸,如今自然不会因为一时意气将妖界安危当做人情交付出去。
于是傲因没说什么,只是深施一礼,只当是默认了。
风鸾轻轻颔首,随后便重新拉上了兜帽,与傲因一道飞身奔赴城墙之上。
此时长璆和云十八娘已经在上面并肩而立。
相较于长璆的淡定,云霞妖多少还是有些怕的。
她拢了拢手臂,桃花一般的眼目悄然望向了城中法阵,然后又遥遥眺望着隐匿在漆黑夜色中的魔界禁制。
虽然很快就将视线收回,但是她依然紧绷起了身子。
无论风鸾如何云淡风轻,可只要是知道内情的,便都明白此事无比重要。
云霞妖会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并不代表他不会觉得害怕。
结果就在此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上微微一暖。
转头便对上了长璆含笑的眼睛,以及他正拢在女妖身上的长衫。
云十八娘想要推拒,结果就听长璆道:“夜里风寒,你既然是我请来帮忙的,那我一定要尽地主之谊,”说着,他望向了自己的城池,声音轻缓绵长,“经此一事,无论顺与不顺,我的城民都不会再回来,我也不再是什么城主,从此孑然一身,能给云娘子的酬劳也就只有一件衣衫罢了。”
换成旁人听了这番话,多少是会生出些怜悯,继而生出感动。
但是云十八娘不同。
她认真的瞧着眼前男子,声音依然娇媚,但语气却带着严肃:“我不妨告诉你,在琉光楼,不知道多少炉鼎受我教诲,那些甜言蜜语我早就听惯了,至于勾|引的手段更是我看腻的东西,将可怜变成可爱的套路糊弄别人或许可行,可对我已经没了用处。”
长璆闻言,倒也知情知趣,很快就敛起了刚刚可以做出来的委屈,轻声嘟囔:“十八娘变了,以前你明明不是这样的。”
云霞妖面露疑惑:“你说什么?”
长璆却不解释,笑着抬起脸,一边将长衫的扣子给她系上一边道:“我是说,你莫要太过担心,风少宗主比你想的还要可靠,且外面还有其他修士的接应,必不会出差错。”
云霞妖还是蹙眉:“就怕万一……”
长璆回道:“没有万一,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的。”
他模样年轻,言谈间也带了些少年英气。
刚刚没有被卖惨打动的云十八娘此时却有了笑,打趣道:“你既不是道修,也不是精怪,如何能护着我?”
原本只是玩笑话,万没想到长璆打蛇顺杆上,直接凑上前:“那就求求云娘子保护我,好不好?”
云十八娘着实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不由得一愣。
她的妖修话本上只教了如何魅|惑|引|诱,但却没教过怎么应对死皮赖脸。
而长璆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自顾自道:“云娘子如此心善,在下实在无以为报,怎奈此城被上虚宗毁坏,人去城空,小生只能以身相许,还望娘子莫要嫌弃。”
云十八娘:……
你这家伙小小年纪怎么不讲武德?不仅强买强卖,怎么还能提前预约呢?
就在她想要发挥自己的辈分优势教育他一顿的时候,突然看到上虚宗数人已经在赤蟾子的带领下上了城墙。
云十八娘立刻挺直背脊,面纱蒙面,看不清楚表情,但是那双眼睛中却是忽略不掉的戒备和惊慌。
而刚刚还有些混不吝似的长璆迅速端正神情,横跨一步,将云霞妖牢牢护在自己身后。
这让云十八娘有些惊讶地抬头去看。
虽然只是背影,但在这一刻,她才恍然觉得,眼前这人不像是需要她保护的少年郎,而是个会维护她的男子。
不过在外人看来,这般举动不过是城主夫妇的恩爱表现。
上虚宗的弟子们互相对视,表情各异,但大多眼中带着笑意。
只有为首的赤蟾子虽然看着是笑脸,可那双眼睛却是冷的,还带了几分不屑。
不过他很快就将所有情绪敛去,走上前,声音分外慈爱:“城主和夫人伉俪情深,着实令人羡慕。”
长璆也跟着笑道:“尊者要是喜欢,也可以去寻一知心人。”
赤蟾子摇头轻叹:“老夫是方外之人,况且年岁已长,着实不该考虑这些。”
他的本意是说,自己乃是上虚宗长老,没空沉溺于这些小情小爱。
结果长璆笑着来了句:“我明白的,尊者也是人,难免有心无力。”
……?
赤蟾子总觉得眼前这人在讽刺自己。
可长璆却不对此多言,只是眼睛微转,似乎在怜悯这人的难言之隐。
随后便转身看向了灯火辉煌的城池,瞧着欢腾笑闹的“百姓”,微微闭了闭眼睛,随后抬起手。
很快,便有守城侍卫将假设在城墙上的巨鼓擂响。
砰,砰砰砰。
很有规律,很是急促。
与其说像是为了吸引众人目光的响动,倒不如说是战场重逢时候的嘶鸣。
赤蟾子显然没料到这个小小城池的夜宴居然会有如此大的阵仗,眼中终于闪过惊讶。
而长璆已经再次抬手。
鼓声停歇,他看着已经寂静下来的人群朗声说道:“今日乃是琼浆宴,是我城最盛大的节日,今夜所有酒浆一律免费,商队购酒亦不敛税。”
话音刚落,傀儡人们就配合的欢呼起来。
他们按着七川事先设定好的要求,开始高呼“城主万岁”。
其实每年琼浆宴,长璆都会听到这样的呼喊,可这一次在明知道这些都不是自己原本百姓的前提下,他的心情要复杂得多。
数百年经营,以后只怕此城再不复存在。
无论之前对着风鸾说过多少豪言壮语,心里也清楚有些事情势在必行,可终究会有些失落的。
幸而他的城民都已经离开,幸而他自己还有其他指望。
想到这里,长璆偏头看了看云十八娘。
对视的瞬间,女妖眼中闪出疑惑。
可长璆并不多言,只管重新抬起头,朗笑道:“开宴!”
下一秒,他拿起了早早准备在一旁的弓箭,衣袖飞扬,迎着风拉开。
这巨弓足有一人多高,长箭立起来也要比长璆还长,他必须要将身子用力向后才能拉满。
按照常理,凡人不该有这样大的力气。
他却轻而易举地拉开了。
下一秒,长箭“嗖”地飞入空中。
随后竟是化成了朵朵烟花绽放,点亮了原本没有星月的夜空。
所有人都抬头观瞧,无论怀揣什么心思,此刻都不可否认眼前的景色美不胜收。
只有风鸾在定定地瞧着执弓的长璆。
大抵是因为她神情太过专注,系统不由得询问:【宿主在看什么呀?】
风鸾轻声道:“他这个射箭的姿势着实有些眼熟。”
系统好奇:【既然他说他是修士,莫非你以前认识?】
风鸾在心里算了算,便摇头道:“不会,我千年前闭关之时,他还只是孩童,我不该见过。”
系统猜测:【或许是见过他的弓法呢?他说他是从琉光楼里面买书自学的,没准儿就学到了哪个门派的功夫。】
风鸾略想了想:“大抵只有这个理由了。”
随后她便不再多看,转而望向了城内众人,最终目光固定在了城中法阵之上。
此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上虚宗的弟子,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其中却不见玉腰的身影。
风鸾正疑惑,就感觉到腰间玉牌微微一晃。
伸手握住,便听到了晏晏的声音传来:“师尊,玉腰刚刚和我们汇合了,等下柏舟师伯也会来。”
风鸾抬眼看了看城墙上依然在谈笑风生的长璆和赤蟾子,低声道:“现在还早,等到了时候我会告知你等的。”
晏晏应了一声,随后便切断了通话。
此时鹿蜀正在飞马车外,就站在飞马背上,遥遥望着烟火璀璨的城池。
玉腰则是立在一旁,看似规矩,实际上那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九尾猫妖看个没完。
黑虎轻哼一声,直接用巨大的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下一秒,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蹦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魔界边缘的夜色尤其黑,以至于玉腰第一反应是——
哪儿来的毛线球儿?
等定睛看去,才发现那是缩小了的夔兽哞哞。
此时它跳到了晏晏肩上,单条腿站着,盯着那城嘟囔:“会不会被那些上虚宗的人拦下啊。”
晏晏安抚:“师尊自有安排,放心吧。”
“我怕她有危险。”
“那也要从长计议。”
哞哞便不说话了,皱着小眉头,在那里琢磨着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以及自己要如何应对。
结果就在此时,黑虎突然抬头,不急不缓的来了一句:“我是凶兽,你也是凶兽。”
哞哞正想着事儿,便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对啊,怎么了?”
黑虎平静道:“既然是凶兽,不想着怎么仗势欺人,搞什么计划谋略啊?”
一句话就点醒了哞哞。
他一下子就支棱起来,虽然还是小小的一个,但身上的绒毛已经炸了起来,一改刚刚沉稳淡定的姿态,蹦起来嗷嗷叫:“对!老子是凶兽,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谁敢拦着我!”
这让晏晏有些惊讶,伸手把它抱进怀里,轻声道:“此事重要,就算强闯也不好太过冲动。”
哞哞哼唧:“不怕,只要不伤性命,其他的我给你们兜底。”
晏晏好奇:“此话何意?”
哞哞直接抬起了小脑袋,得意道:“你应该知道我媳妇是毕方吧。”
鹿蜀猫妖黑虎均点头,只有玉腰瞪大眼睛一脸震惊。
然后就听哞哞大声道:“它是神鸟,与其他神兽也熟悉,就算出事,看在我俩一胎二胎的面子上也能出来兜底的,”声音微顿,“我和我媳妇真是太厉害了!”
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