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两位男士仔细说着京都城的事,后边厨房里,姜心在给张雪燕打下手。
闵昭的生辰姜心打算大办,因为今年闵昭整整二十岁了。在古代,男子二十岁为弱冠,也就是成年了,是一个很有意义的生辰。
所以,姜心还邀请了赵夫子前来充当父亲的角色来为闵昭加冠。
这样一来,一桌宴席根本不够,姜心只能把巧燕楼的人和药庐的人都叫到一起忙活。
虽然已经到了秋日,但是还算是初秋,白日里的天气并不是太冷。加上山谷里原本就比外边要暖和,此时倒是跟夏末的气候差不多,所以姜心决定将宴席摆在巧燕楼的庭院里。
“桌子定好了吗?”张雪燕一边洗着菜一边问姜心。
姜心哪能让大厨洗菜,连忙接过来,笑道:“定好了,让阿呆赶制了两个大桌子,一会儿就送过来。”
“那就好。”张雪燕撸着袖子,眼睛里冒着光:“今天我就要拿出我的十八般武艺了。”
姜心和朱莹儿两人笑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正说着话,幺娘小跑着过来,道:“姑娘,下面的宴席就摆在梅林可以吗?”
毕竟是闵昭的生辰,姜心想要让山谷里的人都沾沾喜气,所以决定大摆筵席,所有人都可以参与。
不过巧燕楼的地方太小,占不下那么多人,所以姜心就让春娘他们在下面的大厨房里一起做大家的宴席,张雪燕几个人做上面的小宴席。
姜心笑着点头:“当然可以,那里地方宽敞,很是适合。下面定了多少席?”
“十席。”幺娘道:“咱们两边的人混到一起,大概有百十来人,十席只多不少。”
姜心道:“那行,赶紧准备吧,如果材料不够就让三壮去山庄里拿。”
幺娘应了一声欢快的跑了。
这时候,山谷迎来了三个从未来过的人。
赵夫子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但是因为有孙仲,所以一直都很抗拒进来。如今闵昭的事也算尘埃落定,他也了解了孙仲的难处,倒也不像从前那般讨厌孙仲。
加上之前两人在姜心和闵昭定亲的时候也见过一面,该有的默契也有了,所以这次请赵先生来为闵昭加冠也算是水到渠成。
另外一位就是姜老太,姜老太为了等儿子媳妇和孙子一直不愿来山谷里,就是怕错过。如今该回来的的已经回来了,姜心的终身大事也定了下来,她也没什么顾虑的了,也是该进来看看了。
还有一位就是姜蒙,如今的姜蒙已经安静许多了。亲眼见过他姐姐杀人,再看到他姐姐整的这个世外桃源,出了震撼,似乎也没有什么心思。
或者应该说是,那样的姐姐,合该有这样的能力。
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舒娘,一个是李攀。
之前姜心其实并不打算让这两个人过早的接触山谷,或者说不愿意让他们接触山谷,可是今日不同往日。
京都城那边的情况很复杂,只怕去京都城的日子也不远了。闵昭去的话,姜心不可能自己留在这里。既然要走,那么身边自然要带能信任的人。那么首选,自然是舒娘和李攀。
赵先生姜老太和姜蒙是来赴宴的,而舒娘和李攀则是过来帮助谷里做宴席的。
春娘已经等候在了入口处,将舒娘和李攀交给三壮,她则带着赵先生三个人前往巧燕楼。
一行人走在阡陌之中,抬头看向崖壁就看到了那犹如鬼斧神工般的巧燕楼,忍不住心中咋舌。
姜蒙也发出一声赞叹:“那个阁楼是镶嵌在那崖壁上吗?真的好漂亮啊。奶奶,那是姐姐住的地方吗?”
他完全没有想象过,那个从小就木讷平庸的姐姐,有一日竟然能够成为一个让他仰望的人。
他的姐姐,不但会武功,会做生意,会医术。她还有一个很大的山庄,在那个山庄的隐秘之处,她还掌握着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这种感觉就像,这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但是让人敬佩的陌生人。
可是她确实又是他的姐姐。
这种心情,除了与有荣焉,还有一种打心底的敬佩。
“是吧。”姜老太望着被清晨的阳光笼罩的巧燕楼,轻声说着。
姜心的改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在她心里慢慢变得那么理所当然,明明很早之前,她都觉得这个孩子变得太多了。
可是不知道为何,如今向来,却又那么理所当然。
大概是看到了这些日子她吃过的苦头吧。
春娘笑道:“巧燕楼是姑娘带着我们研究新布品的地方,上面也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居住。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是上工的地方。不过,上面的景色还是不错的,老太太和小少爷上去后可以好好看看。”
姜蒙被叫了小少爷,心里痒痒的,眼里亮晶晶的。
一行人穿过阡陌,来到石阶下。过长的石阶对老人不太友善,不过也幸亏谷里的气候温和,不至于让老人受太多的苦。
巧燕楼没有设专门迎宾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人专门收礼物。所以等几个人上来后,在屋里的闵昭就听到了声音,立刻迎了出来。
闵昭今日穿的是一身淡蓝色的长袍,因为要行加冠礼,所以特意没有带簪,只是用一个长发呆绑了一下,显得整个人慵懒又俊秀。
姜老太看到这样的少年,心中暗叹,或许只有这样的少年才能让自家那离经叛道的丫头沉下心来。
“祖母。”闵昭笑着跟姜老太行礼。他长得很高,弯腰行礼后还是比姜蒙高很多,这让姜蒙撇了撇嘴。
“姐夫。”姜蒙还是老实的行礼。
闵昭笑着点头,他见过姜蒙,但是不是很熟。不过既然是姜心的弟弟,也必须礼数周全了。
姜老太将随身的包袱递给了闵昭,慈祥道:“奶奶也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所以也没有给你买什么贵重的东西,就给你做了一身冬衣当做礼物,你不要嫌弃。”
闵昭含笑接过,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祖母如此用心的礼物,我怎么会嫌弃,多谢祖母。”
姜老太听不懂他前边说的什么,但是看他是真心欢喜,便也笑了。
姜蒙也上前将一个小小的锦盒递给闵昭,道:“我回来的日子也不算长,最近跟着奶奶打理酸菜的事,开的工钱也不多,就买了个普通的礼物,你也不要嫌弃。”
他的话里有那么一点酸溜溜,毕竟他回来后,家里也没有为他开过宴席,更没收过礼物。
现在姜老太已经对他开启了上工开工酬模式,本来手头就没多少钱,现在又给闵昭买了礼物,彻底的又变穷了,心里泛酸也正常。
闵昭也温和的道了谢,接过那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岫玉的龙凤玉佩。
玉质虽然很普通,但是居然是可以拆分为二的龙凤佩,这就让人很欣喜了。
姜蒙跟这个新姐夫一点都不熟,不过看他似乎很喜欢这个礼物,心里的那点酸也少了许多。
赵夫子的礼物就有点强势了,除了加冠礼的冠需要他来出,作为恩师他还要多准备一份礼物。
不过老夫子家底丰厚,也不差这点。他送的是一把剑,剑鞘通体雪白,点缀着蓝绿色的宝石,十分骚包。
闵昭看到这把剑,眸光微微暗了暗。
“多谢老师。”
赵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今你算是苦尽甘来,过去的事情就像过眼云烟,该散去的就散去吧。这把剑我托人帮你赎出来了,作为你成年之礼。希望你不忘前事,更要珍惜当下。”
闵昭双手捧着剑,深深的拜下。
“多谢,老师。”
刘知州这时候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赵夫子,也行了弟子礼。
“弟子刘知州,拜见老师。”
赵夫子欣慰的点头:“好好好,你们能够再次相聚,说明我没看错你们,也没有忘记我对你们的教导。”
刘知州激动道:“老师的教导,弟子此生难忘,更知道自己心中坚信的是什么。”
赵夫子扶着胡子,连连点头。
赵夫子曾经是京都城中有名的大儒,却也是唯一一个辩证看待先皇的儒师。只可惜,当今想要巩固自己的政权就不能有这样以为儒师,所以当年闵昭被送出京都城的时候,赵夫子也离开了京都城,来到了这里。
当年,赵夫子名下有三位响彻京都城的弟子,一位是十五岁探花郎闵昭,一位是十岁战群儒的刘知州,另一位就是当年与闵昭同科的状元。
只可惜,这三位弟子,闵昭被家族放弃送出京都城。刘知州少年成名被嫡枝打压,隐与众人。当年的状元郎陶兴平本就是寒门学子,机缘巧合之下拜入赵夫子名下,才华横溢大放异彩。后来赵夫子和闵昭先后出京,没有了支撑的陶兴平很快就被人排挤出了京都城,去了偏远之地任职。
当初赵夫子那般看不起孙仲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赵夫子真正收下的弟子就三个人,三人本性和才学都是最出挑的,即便是大难临头的时候也不曾改志。
可是孙仲不同,孙仲出生与太医世家,名下也有许多的徒弟。可笑的是,他那些徒弟在先皇被杀之后,就曾在先皇亲近之人身上落井下石了。
所以,赵夫子看不起孙仲的弟子,更看不上孙仲看人的眼光。
后院,听说有客人来了,姜心跑过来,见是姜老太他们,于是自己搬了些凳子让他们坐在花园里聊天,自己又跑去帮忙了。
姜老太觉得自己坐在一群男人身边,也不知道说什么,也跟着过来帮忙了。
姜蒙坐在一边,非常局促的听师徒三人聊天。
赵夫子回来了,那么其他去参加秋闱的人自然也回来了。花落落,梁季永还有李敬博。
梁季永和李敬博当然不知道山谷的事,花落落就代替他们,将整个私塾的学子们要送的礼物都带来了。
闵昭在私塾里教了这么些年的书,对他们来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所以礼物是不能少的。
所以花落落在看望了自己的父亲后,就带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跟着孙仲上了巧燕楼。
花落落看着坐在花园里,一如以前见到过的闵昭那般,俊秀儒雅,可是谁能想到,当年被称为病弱美人的闵夫子如今竟然成了将军。
而他,也不再是以前那般病弱的模样。
学子们送来的礼物只是一些普通的东西,有抄录的书籍,有食物,还有笔墨纸砚。
闵昭一一收下,眼中还带着些许温情。
孙仲和赵夫子两人见面后虽然没有掐起来,可是还是有那么点冷淡。可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那些隔阂在慢慢消失。
狄嬷嬷送的是一个药囊,嘱咐闵昭放在床头。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上了巧燕楼。
白衣的少女含笑走来,对着闵昭行礼,道:“哥哥,生辰快乐。”
说着,将一个不算小的锦盒递给闵昭。
闵昭接过,打开锦盒,眸光顿时凝住。
“想容,你要做什么?”闵昭看着锦盒中那块黑色的令牌,沉声问。
荀想容淡淡笑着:“哥哥,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这些东西该还给司徒家了。有些不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拿的久了,就会忘了自己是谁。哥哥了解我,我没有那个能力继续守着这些东旭继续下去,所以倒不如还给哥哥。”
闵昭盖上盒子,淡淡的看着她,轻声问:“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荀想容俏皮的笑道:“我可是留了一些私产的,这辈子可是够花了。以后我就想读书吧,这是我最喜欢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也想做先生,就是不知道赵夫子收不收留我。”
赵夫子哈哈大笑:“荀姑娘的才学我是知道的,私塾若是能聘请姑娘做夫子,那真的是幸事。”
荀想容眸光灼灼,道:“那就如此说定了,明日我就去私塾上任了。”
赵夫子说出的话自然不能做玩笑,连连点头:“好!老夫等你。”
“啥事儿啊,这么高兴?”姜回突然冒出头来,后边还跟着往上搬桌子的阿呆,田师傅等人。
闵昭甩手就将手里的锦盒扔了过去:“以后就是你的了。”
姜回被扔了个猝不及防,连忙跳起来接住,打开锦盒,看到那个令牌后怔了怔。
她也没有想到,兜兜转转,这个东西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二十多年前,这是她亲手送给北陵县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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