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白静静地站在屋子中央的地上,垂眸看着脚底下泛着冷光的地砖。
宣德帝就如同没有听到何胜的禀报,他看也不看李彦白一眼,只一本接一本地翻看书案上的奏疏。
何胜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地倒退着出了房间,连带着把门也轻轻地给带上了。
“去给朕倒杯茶。”
宣德帝抬眼看了一下李彦白,很平淡地说道,就像这数年来李彦白从没有离开过他一样。
李彦白抬眸,眼睛里带着讥诮的笑意,他并不理会宣德帝的话,只淡淡地说:
“我不想耽误您太多的时间,所以就直说了。颍河县主是我早就看中的女人,我不担心任何人来和我抢,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这件事,否则我就不仅仅是只杀几个老三府里派出去的杀手了。”
宣德帝被李彦白的话气得咬了咬牙,放下手里的朱笔冷声问:
“这就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嗯?你还有没有一点君臣父子的规矩?”
李彦白轻笑出声,他淡淡地将御书房里扫视了一圈后才又说:
“我已经失去了母妃,失去了皇祖母,连斓曦也不能常见了,梅姑娘是我最后的底线,如果她出了意外,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宣德帝忽然抓了桌上的一叠子奏疏朝李彦白砸了过去,怒骂道:
“你这个混账,你敢威胁朕?”
明黄的奏疏在李彦白的脚下落了一地,他皱眉抚了抚自己的袍袖,淡淡地看着宣德帝说:
“脾气还是这么暴躁,你有时间了也该多看看皇祖母留给你的那些经书。”
宣德帝喘了几口气,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仍然怒气冲冲地瞪着李彦白。
李彦白毫不在意宣德帝的态度,径直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也不小了,朕给你和颍河赐婚,以后你就安稳地待在京里,不要再到处游荡了。”
宣德帝的话里透着一丝疲惫,但却已经没了怒气。
李彦白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宣德帝说:
“再等等吧,时机成熟了我自己会和颍河说的。”
宣德帝审视了一会儿李彦白的神色,忽然笑了起来,满是鄙夷地说:
“你少在朕面前装蒜,定是人家颍河看不上你,所以你才不敢让朕赐婚,你当朕不知道颍河是个倔脾气吗?”
李彦白的脸微微泛红,他不回应宣德帝的话,扭头就往外面走去。
宣德帝看着李彦白的身影走远,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小兔崽子,敢在你老子面前装相,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何胜弓着身子走进屋里,看到满地的奏疏禁不住吓了一跳,再抬头看到宣德帝居然满脸笑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宣德帝接了何胜新倒的一杯茶,含笑哼了一声说:
“这混账从小就是个倔种,倒是很像颍河的脾气,让他折腾去,有的是苦头让他吃。”
何胜一边收拾地上的奏疏,一边窥着宣德帝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说句僭越的话,老奴觉得二殿下无论是相貌还是脾气,都最像陛下您年轻的时候呢!”
宣德帝听了何胜的话,哈哈笑了几声,随即起身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说:
“就是可怜文君这孩子了,这么多年了,终究也没等出个结果来。”
何胜也肃了脸色,轻轻地叹着气摇了摇头。
天一亮,李彦赫就进了宫,德妃正准备用早饭,听说李彦赫这个时候来了,楞了一下就连忙让宫女领李彦赫进去。
李彦赫陪着德妃用完早饭,挥退了伺候的宫人,然后才简单地把昨天的事情给德妃说了一遍。
德妃气得摔了一个杯子,咬着牙骂道:
“不成器的东西,都是当娘的人了,做事还是这样不成体统。”
李彦赫不理会德妃的话,只神色淡淡地看着窗外的花树发呆。
德妃抿了抿嘴唇,脸色讪讪地说: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雯雯,当年定下这门亲事也是让了受了委屈。可你也知道母妃的不得已,没有你外祖家的鼎力支持,哪有我们的今天?你舅舅他们可都是手握重兵的人啊。”
李彦赫低低地冷笑了一声,淡淡地说:
“想必等会儿外祖家求情的人就该进宫了,母妃想想该怎么处置吧!我先去查查到底是谁插手了这件事情。”
李彦赫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德妃亲自送李彦赫出了门,然后叫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兰心进屋,冷笑了一声说:
“你去趟王府,把我的那套紫翡翠头面赏给明月,让徐侧妃有空了带她来宫里陪我说说话。”
李彦赫有一儿一女,长子是端亲王妃贾筱雯所出,长女明月郡主的生母则是徐侧妃。
明月郡主才两岁多点,那里用得着翡翠这样的首饰?兰心知道端王妃这是又惹德妃生气了,因此也不敢多说话,柔声应下之后就忙去库房取东西了。
老太太午歇起来后,梅若彤便和林庭芳一起扶着她去园子里闲走。
青竹从外面匆匆进来,低声对梅若彤说:
“姑娘,秋影来了,说王爷要你去见他。”
老太太马上停了脚步,看着青竹问:
“让到哪里去见他?”
青竹朝老太太行礼,低声说:
“梧桐街的一个小院,以前姑娘去过的。”
梅若彤轻轻握了老太太的手说:
“外祖母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应对的他的法子,很快就会回来。”
林庭芳已经十分紧张,拉着梅若彤袖子不肯松手。
梅若彤柔声嘱咐林庭芳说:
“你陪着外祖母再走走,我很快就回来。”
老太太松开了梅若彤的手,扭头看着青竹说:
“廖管事还在养伤,你把府里新请来的那几个身手好的武师都带上,一定要护好你们姑娘。”
青竹应了声“是”,就跟在梅若彤身后往园子外面走。
林庭芳担忧地叫了声“祖母”,老太太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没有说话。
青竹去外院安排了,梅若彤回到碧桐院拿了自己已经写好的两个方子放进袖子里,犹豫了一下又让碧溪和小小帮着她脱了身上的碧色长裙,挑了一套还没穿过的米白长裙换上。
马车驶在去接韩煜的路上,青竹有些担忧,低声问梅若彤:
“姑娘,带着韩大夫去会不会激怒庄王殿下?要不还是我们自己去吧!”
梅若彤瞥了一眼青竹,抿了抿嘴唇说:
“你以前都叫他变态的,现在怎么又变了?”
青竹揉了下鼻子,低声嘟囔着说:
“别人不是刚救了我们一次吗?我怎么还好意思骂人家呢?”
梅若彤轻哼了一声,故作严肃地对青竹说:
“等会儿你不许给韩大夫脸色看,欠李彦白的人情我自会还给他。”
青竹闷着头应了一声,看梅若彤扭过脸不理她,就试探着去拉梅若彤的袖子。
笑意自梅若彤的嘴角缓缓溢出,她扭过脸看着青竹说:
“我和韩大夫的事情,李彦白早晚会知道,与其等他自己发现了再发疯,我不如主动去和他说个明白。”
青竹想了想也觉得梅若彤说的有道理,等到了林家药铺所在的杜若街,青竹下车去叫韩煜的时候,脸色便好看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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