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春风徐徐,玉柳巷,徐宅。

墨言把最近来的书信送进屋。见自家姑娘坐在桌前安静画着纹样。主子与柏云峥相交的事,没有特意告诉任何人,但墨画成日书铺、家里转着,消息不会不灵通。

在听小福子那个大嘴巴说柏公子这段时间经常来书铺,而且一来就在二楼坐上个把时辰,墨画这个爱炸锅的反而一字没吭。

墨言不知是她默认柏云峥和自家姑娘的亲近,还是觉得姑娘自有打算不用着急。既然那爱操心的都没意见,墨画自然乐得见姑娘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她只怕姑娘迫不得已算计了前半生,还要凄凄惨惨算计后半辈子。

意平书铺,徐佑依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在一楼前厅坐过了。今天念头兴起,外面天气正好。拎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偶尔履行一回书铺老板的义务。

袁掌柜见她在人来人往的前厅扎了根,犹豫几犹豫,还是走到她跟前,弯腰小声说道:“楼上今早我已经打扫过了,不然你在楼上坐着,或者后院花树也都开枝散叶,到后面小院看书也是惬意。”

见她不解地望着他,接着说道:“前厅人来人往,太嘈杂,不如别处清净。”

见他还学会撵人了,徐佑依瞪大眼睛。

袁掌柜见劝不动人,只好说真话,“您一个姑娘家,在前厅呆着不太好。要是柏老板见你总在前厅坐着…”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之前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可最近不是明显和柏老板走得近吗。他看自家老板也没不愿的意思,那自然要注意影响。

即便柏老板也是生意人,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但人家大业大的,东家还这么随意想在书铺招呼客人就招呼客人,不见得柏老板会高兴。

这一回徐佑依是真瞪大了眼睛,如果袁掌柜再古板点,是不是要送她浸猪笼了!

朝他勾勾手。

明知道不怀好意,袁掌柜也只能往坑里跳,慢慢一步步蹭近。

拿出一副悄悄话的架势,手掌张开:“你要是那么关心柏老板的话,不如到他的书铺干去!”话说得两分玩笑,三分警告。

被她突然露出的几分气势震得心惊,袁掌柜知道,这回,他终于踩到底线了。

心里摸摸额头,正想告饶,柏云峥带着哼哈二将又上了门,见徐佑依眼珠在他们之间打转,袁掌柜立马服软:“我吃的您的饭,自然按您的规矩走。”以后这种闲事,我一个指头都不会碰的。

说完,也不招呼柏云峥,自顾回柜台后面看账本去了。

一进门就见掌柜的挨近她不知说些什么,这会儿人又一脸避嫌地绕着他走,柏云峥走到他身旁坐下,直白问道:“怎么了?”

“天正好,咱们出去走走?”回的驴头不对马嘴。

“先坐会儿,我带着冯尤冯启刚从城外回来。”身上却没带着多少疲惫和风尘。

这是柏云峥少有的不一味听从徐佑依的意思,他想看看,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已经更进一步,容许他在她面前表达自己的需求。

耸下肩,徐佑依不可置否。“那到楼上坐会儿吧。”然后一扭脸看向袁掌柜,“让袁掌柜给你送些茶上去!”或说的慢而悠扬。

把袁掌柜一颗心吊得只想跟她说:我保证以后绝不掺和多说话了,姑奶奶您就行行好吧。

平日里只见墨画姑娘张牙舞爪了,到忘了他家东家绝非善茬。

不懂她打的什么官司,正准备起身上二楼。门外,墨画一脸惨白的跑进来,把所有人都唬了一跳。这姑奶奶还有害怕的时候?

徐佑依倒一脸冷静,“怎么了?”见她哽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平静说道:“你随我上楼!”

本来起身的柏云峥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冯启想上前把自家爷搀起来。

您倒是跟着上去呀!看样子徐姑娘肯定是有什么麻烦了。您神通广大一出手,就跟处置何士德似的,还怕徐姑娘总是撅您脸面吗!

楼上,徐佑依在窗前榻上坐稳,不见任何情绪,“怎么了。”

“汤老将军…没了!”说着,忍不住悲戚,双膝着地。

眼球猛地一跳,不过两息,便恢复平静。

墨画可做不到如此不动如山,蹭跪过去,手掌扶在徐佑依膝上,“姑娘,姑娘!他们好大的胆子!”连战功赫赫,手握二十万军队的汤老将军也敢下手。

徐佑依看着泪流不止的墨画,伸手在她发顶轻抚。当年是汤老将墨画从战场上救出,又送到她身边。所以与墨画而言,那是救命恩人和半个亲人的存在。

徐佑依依然语气平静,好似消息对她来说不代表任何意义,“你知道的,汤老当年征战中便多有伤患,近两年更是病重不能上朝。太医院的太医近半年更是基本住在将军府了,你应该知道的。”

没查清之前,不要把情绪都往最坏的地方发泄。

墨画也没全失去理智,“我知道!可如此突然,要查清楚才行!”一来告慰老将军在天之灵,也让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安心,别错纵凶手。

徐佑依轻扬嘴角,“我知道的,丫头,我知道的。”一代忠骨若被毒害,也太寒人心了。

书铺简陋,木板也不怎么隔音。袁掌柜和小福子倒没听见什么,冯尤冯启和自家主子有功底,即便没听见说了什么,可楼上墨画姑娘悲戚的哭声却隐隐传来。

连冯启都知道,徐姑娘身边的墨言墨画,平日里只上心自家主子的事,其他一律不管。现在墨画哭得这么痛,八成是和徐姑娘有关。怎么不见徐姑娘有任何响动?

还有,他家爷怎么回事,还能老神在在地在那儿喝茶!见端着茶碗好像什么声音都没听见的自家爷,冯启打心眼儿里佩服。他家爷的定力遇上徐姑娘的阴晴不定,真是绝配。

两刻后,徐佑依下楼。脸上表情和平时无二。“出去走走?”对着柏云峥说的。

依言而起,冯启有眼色地拽着冯尤落后一里远,冯尤皱着眉想打他:离这么远,连人都看不见,他怎么保护堡主!

冯启大大翻个白眼:没看见今天特殊情况吗!说不定一会儿徐姑娘还需要爷安慰呢。你跟这么近,爷还怎么温柔小意地哄徐姑娘。

徐佑依一路不急不慢地前行,倒没如冯启的愿有任何伤心情绪。柏云峥也不问。

直至晚霞落幕,天幕昏黄,徐佑依在河边停下,看着河水冰冷,“近来有亲人过世吗?”

她的问题向来古怪,柏云峥已经习惯按着题面答题。“这几年没有。”纪家大小姐不算,她只能算是无缘之人。

“那你还记得亲人去世的感觉吗?”徐佑依自己也像在努力回忆。

与她并肩站在河沿,柏云峥缓缓诉说:“父亲从小教我如何成为合格的堡主,亲自指正,聘请名师。”

“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也是他寄予厚望的人选,可他从来不会对我做的不好的地方加以指责,或表现急切,永远一副,会在我身后等我顺利长成的样子。”

徐佑依点点头,有家势者多,但暴力、阴暗者不在少数;人心不足,对于儿子的错误能不添加欲望地指责,才养成如今的他。

柏云峥的大气稳定,自然有从小诗书礼教熏陶的结果,但他父亲如此的培养方式,才使得他骨子里也有着大家之风。

柏云峥接着说道:“母亲自嫁给父亲,养育我们兄妹三人。温柔贤淑,和全天下的母亲一样。”

所以,父母过世,如同头顶塌了一片天。

“你呢?”柏云峥决定再跨进一步,问道。

徐佑依恍惚,“我吗?太早了,早已记不清什么样了。不记得是不是伤心,是不是流了眼泪,甚至那段时间是不是难熬,都忘记了!”

一路走来太长,她像是在走一个几百年的人生隧道,最初的事,早已化成灰烬。

看着眼带模糊的小姑娘,柏云峥想问刚才墨画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你说人死了,会有谁来惦念?”徐佑依接着问。

“亲人、爱人、知己好友,认识他并且信任他的人。”

一句话击得徐佑依再无可躲之地,可怜她和徐枫,一人都无。

好似伸手抓住浮萍,徐佑依主动牵起他的手,至少现在这一刻,她还不是无人惦念的孤魂野鬼。

晚上,玉柳巷。

京城来信,墨言依惯例上前把书信安静放在桌子上,大部分都是蜜蜡固封的加密信件。徐佑依抬头,见墨言一贯表情,好像什么时候都没见她慌乱过。

利落把一沓信封拿起,并不拆开,把信封表面一一看过。有的写有称呼来处,有的光滑如新。

“端个火盆来。”徐佑依吩咐。

墨言没有疑虑,照吩咐去做。一如这十年来来所做的一样。

火盆端来,墨言把火焰点燃。看着火焰升高,所有未开封的信件统统被抛弃在热火盆中。

墨言惊得扭头,心里喊着:“姑娘!”

火光趁着徐佑依冷笑的脸庞更显红润,一跳一跳的火焰就像不安分的虫子,想起那天小院中,柏云峥冷硬的发问:“家国是谁的家国?”

嘴角扯大,徐佑依吩咐,“以后京城的信件,一律不收!”

墨言难以接受地看着她:姑娘,我不怕您改变决定,也不怕您选了最难走的那条路,但我害怕您没给自己选个活路走!

惊讶不过一瞬,还是依言答应了。

“先不告诉墨画。”汤老将军刚死,墨画急着让她找出真凶。

若让她知道,自己断了和京城的往来,难免多想。

她不想和墨画,再生了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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