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深深,应约出门的徐佑依背搭着手,依旧悠闲踱步。
接了邀她看树的帖子,徐佑依牙磨了半天,最后一拍大腿告诉自己:徐佑依,你要是再像个小娘们儿似的扭扭捏捏,我…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抱着大无畏的精神,她英勇赴约。心里一再建设:都是浮云。
柏云峥约人自己一向准时,何况是他放心上的人。早一刻出门,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银杏小院。身后冯启上前正准备喊门,身后响起娇俏的女儿声。
“公子安好?”
冯启抬起的手没落下,正纳闷徐姑娘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扭脸一看,唬了一跳。
柏云峥却是连正脸都没给她,冯启上前,做驱赶花蝴蝶的狠心人,“姑娘有什么事?”说辞不算无礼,但态度冷漠暗含厌恶。
绿鸢从没见过男人在她面前还能表现出嫌恶来,况且还只是个下人。
惊愕扭曲一闪而过,随即不理冯启,轻步走到柏云峥面前:“又见面了,公子安好。”一句普通问候,说得千回百转,好似她早已思念得夜不成寐,只不过出于矜持羞于出口。
柏云峥一双眼睛这才看向她,绿鸢赶快温婉一笑,低沉声音暗含不悦:“姑娘自重。”旁边冯启从徐佑依那里学来些幽默:青楼□□,哪有自重一说,我的爷!
绿鸢已经折杀而归过一回,这次不能再没有收获,进一步欺身上前,伸出芊芊玉指,想着点点骚动总能勾引人。
不再给她机会,前移一步,错开妄自伸出的手,声音威严怒气:“冯启!”
得嘞!有了示下冯启不再客气,叫出暗处侍卫,“送绿鸢姑娘回自己的小院。还有,交代给邹老板,自己再不会管教人,姑苏城就别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经常替主子处理这样的事,可天知道!跟他家爷这么久,这么上赶着的陌生青楼女子,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脸上一青一白,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这柏云峥难道是眼瞎的不成,还有邹伯宜,出的什么馊主意!
事情还要从十日前说起。入云馆绿鸢姑娘与人并列,位列花魁赛第三。第二日,上门的达官显贵不知没几,简直要把门槛踏烂。
她从那天起就擦亮眼睛,打着算盘,准备随时从良。好在,不久就有城中丝绸铺的邹老板提出要替她赎身。
摇钱树刚刚赚钱,徐丽春是不愿意的,而绿鸢,也没看清邹伯宜是不是个好掌控的,打算再观察些时日,调查调查他家家底,也没松口答应。
谁知这位邹老板锲而不舍,连续几天来捧绿鸢的场,最后给出的价格让人不忍拒绝,徐丽春动心了;而绿鸢通过几次接触,和让小丫环去打听来的情况来看,邹家后宅主母不是个厉害的,后院谁能进谁不能进,全在当家的说了算,且邹伯宜最近纳的一个姨太太还是在四年前,是个卖豆花老汉的闺女。
这下绿鸢放心了,后院没有个母老虎,其他的连她的指甲缝都比不上,邹伯宜看着也不是多精明有原则的人,只要得了邹伯宜欢心,她能坐上邹家主母位置的可能性很大。
虽然对于邹的家势还是有些稍稍不满,因为这几日来入云馆的,家世钱财比邹伯宜强了去的不知凡几。但绿鸢清楚,那些人都是玩玩而已,现在对她有热乎劲儿的时候,都没有兴起赎她的心思,何况是之后兴趣锐减。
所以,绿鸢带着“知足”的心情,同意了邹伯宜。谁知却被他接到外面的一处院落居住,绿鸢不明白:他也怕老婆不成,只能把她安排在外面?
不等她想着施个什么撒娇手段,先进了邹家后院再说。邹伯宜就对她说明赎她出来的目的。
原来他有个生意伙伴,把她买来是为了送人,讨那位合作伙伴的欢心。
为了让绿鸢十成十的卖力去做,邹伯宜颇通人性地说道:“那位老板不过三十出头,年富力强,家中产业在江南怕是没几个人赶得上,关键是他在姑苏做生意,身边并没有带夫人、姨娘,去了可是独宠!”
绿鸢又不是没脑子的,虽然听了邹伯宜的话有些动心,但不调查清楚绿鸢不会轻易答应。
所以扭捏羞涩还带着悲伤说道:“自从爷说了要赎我,奴自此只把爷当做今生唯一的依靠,现在就要狠心将奴送人吗?”眼里满是对邹伯宜的崇拜和不舍。
邹伯宜是看上绿鸢的脸蛋和性情,不然不会放着锦卿不要去赎绿鸢,这会儿见她这么说,心里几分得意。但常年生意场上奔波,脑子里的那根弦一直都在,提醒着他:□□无情,精于做戏。他不会为这几句话就迷了心智。
想起给柏云峥送女人,起因还是花魁赛,他之前与柏云峥做生意,几次邀请柏云峥去擎月阁小聚,帖子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就是拒绝。
弄得邹伯宜糊涂,这是他什么地方得罪人了还是柏云峥真不好这一口,想想自己同为男人,邹伯宜表示怀疑。
果然!
花魁初赛,他与同道中人一起前去捧场,看见柏云峥带着姑娘也在座,当时他心里就笑了:这不!哪里有不好色的男人,还是柏老板玩得新鲜,带着女人看青楼□□比赛。
当时心思全在柏云峥身上,对那个同坐的姑娘随便一扫,邹伯宜心里有数,不是个绝色的!
后来不知道哪句话惹了柏老板不高兴,他后来立即上门道歉,结果连门房都进不去,邹伯宜这下着急了,要是没了柏家这条线,他今年拿什么赚钱!
几次卖通打听送礼,都被撅了回来,去送礼的下人回来说,连冯启都不搭理他们一眼。
直到那时,邹伯宜意识到,或许是没有得罪柏云峥,但言语冲撞了他身边的姑娘,被吹了枕边风的柏云峥跟着嫌弃起他。
想破了头自以为想出些苗头的邹伯宜,一边暗骂徐佑依,给个男人做低伏小当外室的,还敢这么给他甩脸子;一边不得不承认,他招惹不起。只好赶快让人查查柏云峥的外室在哪住,他好带着珠宝上门赔罪。
谁知手下这么不中用,查了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恰逢他那晚散心去看花魁决赛,见台上女人一个比一个光艳耀眼。邹伯宜一拍大腿,骂自己死脑筋,光在查外室住址浪费时间吗。台上这么多美貌惊人的姑娘,买来送给柏云峥,准保比得上那个外室的样貌,再来,有了他的人在柏云峥身边时时伺候,他和柏家的生意肯定更受益。
当年他发家之时,这样的风流韵事没少做,而得了他的“礼物”的生意伙伴,哪个不是喜笑颜开。
灵机一动,邹伯宜找出另一条赔礼的路来。赎出绿鸢,一是他看绿鸢更顺眼些,再来手段上他也觉得绿鸢更强。
绿鸢听他如此说,知道他家生意今年大半靠柏家,容她撒娇拒绝的地步很小,她也想再博一步,说不定挣得更大的富贵,实在不行,还有邹伯宜接手垫底呢!
所以,绿鸢听从他的话,在路上装作与柏云峥偶遇。也不怪邹伯宜想出老套戏码,关键是柏府的门他现在根本进不去,何况送进个大活人;再者,路上偶遇,勾住了柏云峥的心,让人心痒痒,主动追求,再发现人是他赎出来的,到时他大方让美于人,柏云峥还要承他的情!
脑袋被屎糊了的邹伯宜打着如意算盘,绿鸢对自己的美貌拿俏很有信心。
谁知,第一次街边相遇,柏云峥一句话没给,她就被他身边的小厮给挡到一边,她不相信会有这种待遇,正想上前让人看清她的样貌,就不会那么无动于衷了。
谁知男人比她脚步快,已经走远。大街上追在个男人后面卖俏吗,绿鸢自认还有自尊,不干这种没脸的事。
回去跟邹伯宜说了,邹伯宜也说是不是他根本没看清绿鸢的脸,随后给她出主意,让她下回找个好地方截人,不给他掉头走的机会。
这回,绿鸢果然寻了个好地方。她并不知道柏云峥每个一段时间要来这个院子,只是一直偷偷打探消息的丫环说柏云峥又出了门。
她想着不管是茶楼酒馆,总要落脚,她便跟了出来。谁知眼看人要进一个小院落,到时她可是很有可能连门都进不去的。
只好赶快现身上前,柔声道安。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待遇,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是在柏云峥已经看清她样貌的情况下,被身边侍卫钳制着,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的绿鸢愤恨难堪:柏云峥,你瞎了眼不成!
被拉着离小院越来越远,饶是心性坚强的绿鸢也忍不住,留下屈辱的眼泪,连自己都没发现,心中的愤恨除了不甘还有一丝伤心,她本来就应该配那样的男人啊,难道她还不够貌美吗!见过柏云峥的样貌和家势,让她再安心陪邹伯宜过日子,就是屈就。
见人已经被拉得远的看不见人影,柏云峥这才转身,一脸无奈朝墙边街口望去:“站着不嫌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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