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噔…”敲门声想过两下后,就安静下来,像是等待屋里人的回应。
徐佑依扯起嘴角,上得二楼还如此谦和有礼的也只有顾书生了。
这顾书生是明德书院的学生,因家中清贫,在她店里做些抄录整理的工作,她这书店小,也不用天天来,每三四天来一次。不过他一向安静做事,不愿多添麻烦,很少有主动找她的时候。
“进来。”徐佑依放下书道。
进门的是六尺高左右的一瘦弱书生,一身藏蓝色的棉布长袍,头上一根木头簪子插在发髻上。
顾清源脸上带着谦和微笑,先是问了好,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老板,不知钟离钟公子是否给您添麻烦了。”
徐佑依挑挑眉,这事按说顾书生不应该知晓才是,不会是那钟小公子自己在书院瞎嚷了吧,他,没这么蠢吧。
顾清源不知道她的心思,让他主动询问别人的私事,已经有违他平时的做事准则。
“是这样,月前,钟公子知晓我在咱们书店打工,就询问,询问过店里人的事。前几日他又来寻我,说自己要转学了,托我照看,照看他之前询问之人。”实在是没遇过这样的事,又事关他人隐私,顾清源说得艰难羞涩。
一个月前,向来跟他没什么交集的钟同学上前接近,接着就毫不掩饰的询问自己打工店里老板的状况,事关女子声誉,他又岂能胡说。后来见钟公子不再追问,以为他打消了念头。谁知前几日下学时,他又找到自己,说要到临城书院上学了,拜托自己,书店老板要是有任何状况要及时告知与他。这种事他自然不会答应,但下学时,正是人来人往,他怕拒绝纠缠起来,那老板的名声就真毁了,便含糊应付了过去。
他本不打算将这事说与老板听,钟公子是有鲁莽的地方,但到底没出什么事。况他也没打算在两边来回传话,这也不是君子所为。
只是上回来店里工作,听小福子说起有人来店里闹事,小福子虽没多说什么,但他前后一联系,就知道定是钟小公子的事事发了,也给东家带来了麻烦。
所以,他也就不能再装作什么也不知了。
听了顾清源的解释,知道他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徐佑依点点头,温声说道,“你莫有负担,这事已经解决了,不会再有人上门寻麻烦。他去找你,你不是也没应承什么嘛。”
顾清源点点头。
“这不就没事了。最近书院功课如何,再有半年就要下场了,可有信心。”顾清源一向刻苦用功,她也希望他能心想事成,日后得以高中。
说起功课,顾清源不免更谦逊起来,“山长说我的功课根基不错,可以下场一试。”
“你们山长向来是公正严厉的,他觉得你能下场了,便是对你有把握。你努力上进自是应该,也要注意身体。”说着,怕自己说得越多他压力越大。勉励道,“当然了,依我看,你这次下场,秀才功名是手到擒来的。”
顾清源不免一笑,说道,“那没事的话,我下去整理书籍了。”
徐佑依点点头。
顾清源走到门口,身子顿了一顿,转过身来,慢慢说道:“我与钟公子在书院虽无甚交际,但平时也是知道这个人的,他虽有些莽撞冲动,但应该没存坏心。”
知道自己不应多评论什么,但想起钟公子在书院的所作所为,他也不愿老板对钟同学的人品有所误会。所以难得解释了一句。
书院学生说所不多说少不少,总是有上百号人的,自己平时除了刻苦读书,还要打工赚钱,在学院交好的也就几个同样是刻苦奋进的同学。钟离家中殷实,平时也不喜读书,在学院里只是玩闹嬉乐,自己和他本不是同道中人。
只是一次正午,与钟离同样是家中有钱在学院混日子的纨绔公子在寻一普通书生的麻烦,自己经过,正要上前,却见钟离出手相帮,仗义执言,他这才留心,知道钟离身上有可取之处。
所以后来他故意靠近询问老板讯息,虽没相帮,但也没担心他会做出出格之事。
见他一脸忐忑的看着自己,徐佑依弯起眉角,点点头道:“我知道。”
顾清源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出了房门。
虽然不知道顾清源为什么替钟离说话,但还存着一两分辨人之能的徐佑依当然知道,那个钟公子并不是秉性丑恶之人,不然她哪还会好声好气地哄他断了念想。
站起身来,伸伸懒腰,今日坐得够久了,书也看乏了,徐佑依转身下了楼。
刚刚还有几个客人的店里,这会儿也空闲下来。
袁掌柜见她出来,打了声招呼。
“嗯,天不早了,我回家去了,今儿在家吃午饭。”徐佑依看看天说道。
“你下午还过来吗。”袁掌柜寻常一问。
“不过来了,现在天气渐冷,吃了午饭正是睡午觉的好时候。”徐佑依懒散道。
“嘿,真会享受。”袁掌柜打趣道。
徐佑依咧嘴一笑,慢步出了店门。
下午,前几日还热烈的阳光这几天不知躲到了何处,本就是秋风萧瑟的季节,更显得阴冷。
厢房里,墨画无事可做,坐在小椅上帮墨言分丝线。
见墨言眼神询问,墨画回到:“姑娘睡下了,说是阴冷天正是睡觉天,她要好好的睡一觉。”说完不由得调皮一笑,“你说这姑娘,下雨了,天不好,要多睡觉;天冷了,想暖和,要多睡觉;春天了,犯春困了,要多睡觉;冬天了,下雪了,还是要多睡觉。一出一出的。我看呀,什么也不是,是犯懒病了,所以爱睡觉。”
墨言也并无觉得墨画调笑姑娘有何不妥,听完她的话,也只是眼睛弯弯,绣荷包的手一直没停。
“哎,这个绣完,该绣扇套了吧。”墨画接着说道。
墨言点点头。
“你说眼见天越来越冷,要扇套做什么。”墨画也是闲来无事,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着。
墨言并没答话,只是坐在临窗的榻上,一边借着并不怎么敞亮的天光一针一线的绣着荷包,一边听墨画絮叨着。
不知不觉,时间就在这一针一线中穿梭溜走,分了半天线,墨画站起身正准备伸个懒腰,小丫头青玲进来回说,姑娘醒了。
“你去准备洗漱的东西。”墨画对青玲吩咐完,转身对墨言说,“我去伺候姑娘起身。”
墨言点头。
天色已接近黄昏,墨画服侍着徐佑依午睡起来,说,“今儿这一觉睡得时间可不短。”
刚起来,并不想怎么说话的徐佑依还有些恍惚得在榻上坐着。
墨画接着问道,“晚上想吃什么,中午我见那道鸭子汤用的不错,要不晚上让她们再做一回?”
徐佑依摇摇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想吃面。”
“这好办,郭婆子的两黄面做得最拿手,要不今晚就吃这个。”墨画问道。
押了一口茶,徐佑依点头说好。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糖炒栗子!”一说吃食特别是甜食零嘴就来精神的徐佑依提声说道。
墨画可不惯着她,“您要想吃,明儿上午我给您买去,晚上吃这个塞心,不好消化。”
徐佑依撇撇嘴,知道糖炒栗子今晚是吃不到了,也没再争辩。
徐佑依独个坐在窗前发呆,墨画亲自到厨房吩咐姑娘的晚饭。
厨房里,郭婆子和陶婆子并着小丫头鸢儿正在洗洗涮涮,见墨画来了,陶婆子先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殷勤到,“墨画来了,是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墨画也不和她们应酬什么,对专门负责姑娘吃食的郭婆子说道,“姑娘晚上要吃两黄面,其他的,郭嫂子自己看着准备就是。”
郭婆子应声答是,转头开始准备,其他的并不多说什么。
陶婆子见墨画不常来厨房,巴结道,“墨画今晚有想吃的没,今早蔡嫂子刚买回来的鸡子,我看肥得很,烧了汤,秋天正是滋补的好时候。”
这陶婆子也是在厨房帮忙的,十来个下人的饭食都是由她做的,平时为人爱好八卦,但手上干活也算利索,知道这墨画和墨言是姑娘身边的丫环,比青玲青芷更近姑娘的多,所以言语上多加巴结。
墨画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那麻烦陶嫂子了。”
陶婆子连忙说道,“不麻烦,不麻烦。”
墨画转身出了厨房。
背对她们的郭婆子一向老实,不像陶婆子没个一二三呢,她就能说出个四五六来,见她巴结姑娘身边的丫环,她也没多说什么。
不说墨画那丫头是个精明的,岂能是一点儿小恩小惠就能贿赂的;退一步说,就是把墨画给贿赂了,她又能得什么好处呢。
嗯,陶婆子一向觉得她只负责姑娘吃食,活计清闲还好讨巧,蔡婆子平时在姑娘院里打扫卫生,能在姑娘面前露脸,又负责厨房的采买,总是有些油水。
这一个宅院里,就她们这三个婆娘,陶婆子估计心里觉得自己干活最多却最不露脸。
猜得出她心思的郭婆子也不会多说什么,这陶婆子平时是罗嗦些,有些小心思,但到底没耽误各自手里的活计。
再说,姑娘是个心里清楚的。她也算在几个主顾家里伺候过的,现在这位主子,虽然年轻,但确是个有主意的。
况且姑娘慈善,没见,早上新买的母鸡就能往下人桌上端,一年四季,一个肉菜,一个汤总是不会少的,她以前呆过的其他人家,比姑娘富贵的有,可比姑娘对下人宽和的她却没见过。
所以,对于陶婆子唠唠叨叨盯着自己的位置,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鸢儿,去把水烧上。”郭婆子对着七八岁的小丫头吩咐道。
时候刚刚好,做好刚赶上晚饭时间。
吃完晚饭。
下午睡多了,晚上就不怎么瞌睡,又不想看书画画,有些费眼睛,就伴了墨画墨言在榻上玩些棋子儿游戏。
直到快半夜了,才打着哈欠睡下。
给徐佑依关好房门,墨画回了小屋,见墨言还在收拾一些布料,自己也打了个哈欠,“咱也睡吧,天儿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墨言点点头,把手里东西放下,熄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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