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傅鹤霄上幼儿园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孩子的名字叫做周慕许。
那时候老师就笑着说:“看来你的爸爸一定很喜欢妈妈,因为他们把彼此的姓都放在了你的名字里。”
对于这件事,傅鹤霄想了很久。
为什么自己的名字里面就没有妈妈的名字呢,难道说自己的爸爸没有别人的爸爸那么爱妈妈吗?
于是当天晚上,他就吵着闹着要让温阮给自己改名字:“我不想要叫傅鹤霄这个名字,我们班别的小朋友的名字里有妈妈的名字!为什么我没有!”
温阮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听到这话,抬起眼扫了下傅鹤霄,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为什么非得有我名字啊?”
“因为老师说了,名字里有妈妈名字的小朋友,他们的爸爸都很爱妈妈!”
听到这话,温阮笑了声,直起身子,抬起手捏了捏傅鹤霄的鼻子:“小小,所以你觉得爸爸不爱妈妈?”
“也不是……”傅鹤霄听到这话,瘪了瘪嘴,小声道:“但是如果不放在我的名字里,老师就不知道呀。”
“为什么要老师知道?”温阮撑着下巴,眉眼弯弯地看着傅鹤霄,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妈妈知道不就好了?”
“我不管,我要改名字!今天就要改——”
“傅鹤霄。”
就在这时,傅知焕的声音在几米开外响起,虽然听上去语气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刚才还在耍这赖撒着娇的傅鹤霄浑身一僵,瞬间停止了后背。
温阮靠着沙发,看着傅鹤霄这副样子,轻笑了声。
怕成这副样子,看来这小家伙是在幼儿园里闯了祸。
“不要总闹你妈妈,要不然和爸爸说说看,为什么要改名字。”
傅知焕缓缓走到傅鹤霄身后,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虽然语气里听上去带着层浅浅的笑,但却没办法让人感到半点放松。
傅鹤霄手指头搅在一起,许久后才吞吞吐吐道:“因为我觉得,名字里有妈妈会让大家知道我的爸爸很爱妈妈……”
“是吗?”
傅知焕轻笑了声,然后一字一顿道:“真的不是因为你打破了幼儿园的玻璃,老师罚你今天写五十遍自己的名字吗?”
“……”傅鹤霄浑身一激灵,立刻挺直后背甜甜地说:“爸爸妈妈晚安。”
顺带一溜烟钻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噗。”
温阮没忍住,笑着将头靠在一旁傅知焕的肩窝里,然后揉着眼睛道:“我说呢,怎么突然吵着闹着要改名,原来是觉得笔画太多太难抄了。”
傅知焕抬起手,轻轻按住温阮的太阳穴,一下下顺时针地替她揉着,语气比刚才放柔了不少:“我听老师说了,这几天我出差的时候,小小是不是很难管?”
温阮闭着眼,摇了摇头:“还好,他一般说不过我。就是不知道这种拐弯抹角找借口耍赖的性格,到底是跟谁学的。”
听到这话,傅知焕替温阮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半晌后,语气里带着些调侃地笑:“你说呢?”
温阮一睁眼,唰的直起身,撑着傅知焕的大腿,瞪圆眼睛看他:“反正不可能是我,我上学的时候很乖的!”
但这句话听上去好像很没说服力。
傅知焕却不反驳,只是笑着抵住他的额头,轻嗯了一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嗯,对,遗传的我。”
“本来就是嘛。”温阮自知傅知焕是惯着自己,却还要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下班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甜点。”
“哎!我想吃!”温阮眼睛一亮,“那我去喊小小……”
“等会再喊。”傅知焕站起身,从玄关处柜子上拿下来食品盒,放在温阮面前:“因为你喜欢的芒果班戟,今天只剩一个。你吃了再喊他,免得他又闹着和你抢。”
从房间里偷溜出来准备倒杯果汁喝的傅鹤霄站在走廊口,沉默而又痛苦地听完了自己父亲说出来的忘崽言论,一时间有些哽咽。
果然,根本不用担心爸爸不爱妈妈呢。
其实在傅鹤霄刚出生不久的时候,家里那两对长辈也热切讨论过自己的宝贝孙子该取什么名字。
那个时候,也的确列出过类似于“傅慕温”“傅念温”这种类型的名字。
而且老一辈的人都觉得,这样的名字听上去更加情真意切。
但却被温阮和傅知焕给否决了。
因为两人都更加偏向于同一观点,那就是孩子的名字,应该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虽然像这种寄托了父母之间爱情的名字的确很情真意切,但是温阮和傅知焕却并不想把这种东西,加在孩子的名字上。
所以在最后,他们把名字定为了傅鹤霄。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2.我叫傅鹤霄,今年六岁,小学一年级在读。
今天是星期六,我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软的小床上,枕着软绵绵的枕头,将自己裹成一个结结实实的球,准备继续进行着我的酣梦。
就在这时,三下敲门声响起。
非常克制而又有节奏的声音,却让我脑袋里的弦瞬间绷紧,顿时雷声大作。
然后,门被推开。
我的父亲,傅知焕先生靠着门框,抬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你还有三分钟。”
晨跑。
一个非常有益于健康的活动,不仅能够强身健体,还能够磨练人的意志力。
我非常开心在每个周末和我爸一起晨跑。
……也不是很开心。
主要是我爸这个雄性生物,从小到大我在他面前的所有挑衅都遭到了百分之百的免疫。
无论是嚎啕大哭还是打滚耍赖,他都能用一副没半点情绪的平静眼神看着我,等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才抬了下眼,散漫道:“休息好了继续哭的时候再喊我。”
我哽咽。
作为一个六岁的小学生,我选择了屈服。
我爸是个检察官。
虽然他对我是真的不仁慈,但丝毫不妨碍我对他的崇拜。
其实也不仅仅我对他崇拜,打幼儿园开始,我就能感受到周围的人对我爸的敬畏和崇拜之心。
比如总来我家串门的赵叔叔,时不时来做客的秦叔叔,和偶尔才能见上一面的大伯。
他们每次离开前,都会悲痛欲绝地这么形容我爸爸——
“他太狠了。”
狠的意思是厉害。
所以总的来说,我爸是个很厉害的人!
在我心中铁面无私威风凛凛神武不凡做事公平公正而且……
“呜呜呜,可是我起不来嘛。”
“我还想睡一下下。”
“为什么要晨跑啊,我不想跑嘛。”
就在我还没抒发完我对父亲的崇拜之情时,突然听见卧室里传来了声音。
声音来自于我妈,温阮女士。
一个比我爸更为恐怖的存在。
如果说我在我爸面前,所有的挑衅都被免疫。
那么我在我妈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蓝条去释放任何技能。
“今天也不想跑吗?”傅知焕问。
“嗯,”温阮还裹着被子,虽然坐直了身体,但脑袋还是一点一点的,最后有气无力地将额头抵在傅知焕的肩窝,蹭了蹭他的脖颈,撒着娇,“求求你了嘛。”
呵,女人总喜欢用撒娇战术。
我都看透了,隔壁同桌小红每次抄我作业的时候,也是用一模一样的语气撒娇。
我爸这种绝顶聪明的人,是绝不会吃这一套的!
“好,你睡吧。”
出乎意料的是,傅知焕先生没有像我预期的那样正义言辞地拒绝,反而轻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我先把小小带出去,免得他吵到你。”
我:??
怎么这样!!
周末。
又是一个需要晨跑的清晨。
但是这次我学聪明了。
经过昨天的观察,发现原来我爸对撒娇这个技能毫无免疫力!
所以,当我爸敲响我的房门时,我也开始裹着被子,照葫芦画瓢似的学着我妈的模样,赖在他身上用脑袋蹭他的脸:“我也不想晨跑嘛,求求爸爸了!”
“……”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我咽了口口水,僵硬地抬起头。
傅知焕先生抱着胳膊,没动一下,还是用那副波澜不惊,不带半点情绪的漆黑双眸注视着我,然后淡声开口:“这招,只有你妈妈用才能管用。”
太伤人了。
我沉默了会儿,一言不发地下床,认命换衣服。
傅知焕先生还不忘提醒了句:“声音小点,别吵醒你妈妈。”
“我知道了……”
哽咽。
作为一个六岁的孩子,我背负了我不该背负的残酷现实。
3.我,傅鹤霄,要被请家长了。
原因很简单,就是我们这个年纪的小小少年基本上都会犯的错——打架。
其实打架还是有原因的。
我们班这学期转来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说话有些结巴,通常一句话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好久才能说完。
我们班还是个集体荣誉感特别强的班级。
虽然和那位同学说话累是累了些,但班上没有人会去笑话他,反而会认认真真同他做朋友。
直到今天早上,有几个外班的同学总站在我们班门口,笑嘻嘻地往里面看。
然后特比大声地模仿那个男孩子说话,接着捧腹大笑,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作为班上的班长,我看了眼脸涨得通红的小同学,没忍住和他们发生了争执。
然后,就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作为一个从小被我爸妈进行残忍训练的男子汉,我非常帅气地一挑三打赢了!
还没来得及骄傲,我就被老师拎着耳朵带进了办公室。
老师铁青着脸:“把你家长喊来。”
我有些犹豫:“真的要喊吗?”
老师一副“你在废话”的表情:“对,我今天一定要见你家长。”
然后,温阮女士就来了。
她刚一进办公室,才打了个招呼,班主任就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落。
“…总之就是这样,您儿子在班门口和三个男孩子打架。”
听见这话,温阮女士将眼一弯,弯下腰,笑着捏了捏我的脸:“哇,你打赢了三个人诶?”
我:“……”
总觉得老师脸都要气歪了。
“温女士,我想你没懂我的意思。您的儿子居然主动和人打架,您知道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吗?”老师拔高音量。
温阮女士将笑意收敛,抬起眼睫,然后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声音温柔而又沉静:“老师,判断一件事严不严重,不是看打不打架,而是看为什么打架。”
“我在来之前已经了解了小小打架的原因,我想老师您也应该知道。”温阮的语气温温缓缓,却无比坚定,“或许我可以告诉他有比打架更好的处理方式,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去斥责他。”
“我没办法去打击一个孩子的正义感和善良。”
放学回家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你真的不会骂我吗?”
“小孩子打架很正常的。”温阮女士笑着俯下身,用食指刮了下我的鼻子,“你爸当年一个能打五个呢。”
“五个!”
“对,他那个时候可是校霸,一整个学校提到他名字都闻风丧胆的那种!”
“然后呢?”我亮起了星星眼。
“然后他就被你爷爷扫地出门了,离开老家到外地打拼,无依无靠特别辛酸。”
“……”
我的星星眼熄灭了。
但温阮女士看上去很愉悦,脸上笑意不减:“还打架吗?”
“…不打架了。”我还不想被扫地出门。
温阮女士满意地直起身,牵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絮絮叨叨道:“不过,如果是为了保护别人而握紧拳头的话,爸爸妈妈是不会把你扫地出门的哦。”
“真的吗?”
“真的,而且还会奖励你奶油蛋糕。”
“哇!”
“所以,你今天就可以有奶油蛋糕哦。”
快乐百分百!!
我刚才还因为被喊家长而有几分难过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松开手往前蹦跶了几步,然后快乐地冲向了校门口的蛋糕店:“那我先去选蛋糕啦。”
温阮看着自家儿子野兔撒欢般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
“阮阮。”
温阮闻声抬眼。
傅知焕胳膊搭在车门上,指尖烟雾缭绕,见她出来,低头掐灭了指尖的烟,然后朝她伸出手:“儿子又惹麻烦了?”
“这次不算,”温阮笑着朝他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不过小小一个人打赢了三个人呢。”
“就这?”傅知焕唇角一松,轻笑了声,“还行。”
“妈妈!我选好蛋糕啦。”
傅鹤霄站在蛋糕店门口,挥动着胳膊,踮着脚朝温阮打着招呼。
温阮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朝他走过去,付了钱:“不过下一次要好好想想,有没有比打架更好的解决方法哦。”
“恩恩,我知道!”傅鹤霄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我不会像我爸一样被扫地出门的。”
站在半米外的傅知焕:“?”
4.“傅明衡去干什么了?”
“他说是和你老公一起去参加茶会。”蒋青许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从烤箱里端出一盘饼干,然后取出其中一块放凉后喂给温阮,“你尝尝。”
温阮咬了一口。
好吃!!!
她哽咽了下,有些懊恼地看了看垃圾桶里那堆自己才烤出来的失败品,有些萎靡不振:“都是同样的材料,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我可以教你,虽然做饼干看上去简单,但每一步的比例和烘烤的时间都很重要。”蒋青许笑眯眯地说,“不过,我可不是白教的,你得拿东西和我换。”
温阮会意,迅速翻开了自己的手机相册,选中了整整一个相册的图片,打包发给了蒋青许。
“我从傅知焕那里抢来的傅明衡女装照全在这了。”
蒋青许靠着料理台,满意地翻看着这些照片,挑选了几张最具有个人风格的,发送给了傅明衡。
接着静数三秒。
屏幕上立刻跳出了通话界面,接通后,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傅明衡惊恐而又高昂的语调:“温阮是不是又来我们家了!!!”
每一次,这位弟媳总会给自己老婆送来一堆堆关于自己的致命的黑历史。
蒋青许倒是挺平静,她捻起一块小饼干,咬下一口,轻飘飘道:“傅明衡,我劝你最好现在从我女儿的生日宴会准备现场上赶紧给我滚回来,不然生日宴会那天,投影仪上的PPT就会是你这位父亲的高清女装照。”
末了,补充了句:“还有COS照。”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茶会?
蒋青许冷笑了声。
就傅明衡这种喝咖啡还要加三份糖的嫉妒嗜糖爱好者,什么时候耐着性子去参加过茶会。
温阮咬着饼干,险些忘记了咀嚼的动作。
她琢磨了下,一时之间有些哽咽。
如果自己早想到这一招,当年自己儿子的满月宴会,也不至于过得那么凄惨了。
电话那头的傅明衡,转头望着热热闹闹地生日宴会会场,和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一时之间有些哽咽。
再见了,自己热爱的派对策划事业。
傅知焕一副见惯不惊地样子,还坐在旁边稳稳喝茶:“被大嫂发现了?”
“你还好意思说,”傅明衡咬牙切齿,“以后不许给你老婆发我的黑历史照片!”
“这我没办法答应你。”
傅知焕笑了声,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然后抬起头,看着傅明衡的眼睛,话里含着几分散漫的笑意:“你知道的,我没办法拒绝温阮。”
……可恶的妻奴。
[蒋青许]:回来吃饼干。
[傅明衡]:好的!!!!!!!!
回复完,还骄傲地看向傅知焕:“我老婆喊我回家吃饼干了!”
……半斤八两的妻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