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淘收拾完,把垃圾提在手里,准备拿下去扔掉,顺便去超市买点日用品。
他刚搬来,还没来得及熟悉周边环境。
莫老四虽然是大大咧咧的人,这次安淘搬家,他却真的尽心尽力地过来帮忙打扫,倒是难得地让韩东延在一边沙发上休息——因为韩东延生病了。
韩东延这人多少年没生过病了,这一次病得喉咙都疼得说不出话,莫老四就让他坐在沙发上别动,他帮安淘收拾。
说是收拾,倒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搬来之前,这个房子房东就打扫过一遍,安淘带来的东西也没多少,被子往床上铺好,鞋子放好,地板一拖,桌子一擦,前前后后弄完没花一小时。
莫老四临走前还非常有成就感地拍了拍安淘的肩说,“以后我一周过来给你打扫一次房间。”
那语气活像去大学给儿子铺床的妈。
安淘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他以后想一个人生活,自然不需要别人替他收拾房间。
以后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提着垃圾出来后,他一抬头看见对门站着的熟人。
夏以寒穿着对襟白衫冲他招手,“安淘哥哥~”
“你怎么在这?”安淘看着她问。
夏以寒往后侧了侧,“我今天也搬家了,好巧,我们以后就是邻居啦。”
安淘愣了一下,“你住这?”
“对啊。”夏以寒把门锁上,把钥匙放进随身的竹编小包里,“走吧,你接下来去哪儿?”
安淘还在看着她,“你住这,夏姨同意?”
“本来呢,她是不同意的,嘻嘻。”她凑过来露出一双狐狸似的狡黠笑容,“但是,我一说你住对门,她立马就同意了。”
安淘:“……”
“走吧。”她小碎步跑了过来,殷勤地提起安淘手里的垃圾,“我来帮你丢。”
安淘目光定在她脸上,“你住这,干什么?”
“住这干什么?”夏以寒眼睛笑成了月牙,“住这就是住这,还能干什么?”
“这儿没别人,不需要装。”安淘严肃地盯着她,“不说实话,我就去找夏姨。”
“很有哥哥的派头哦。”夏以寒拍了拍他的肩,“继续保持哦。”说完,她提着垃圾当先跑了下去。
这儿是单身公寓,一共四层,他们住四楼,安淘喜欢高一点的地方,视野开阔,夜里可以站在窗口看窗外的夜景,有种将整个悦城尽收眼底的错觉。
他喜欢那种感觉,一切尽在掌握。
当然,现在冒出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安淘看着前方那个白色身影,忍不住皱着眉头。
“安心啦,虽然住对面,但我又不会经常打扰你,倒是你,搞不好还需要我帮忙。”夏以寒笑眯眯说完,指了指超市,“下一站是这里吧?”
她转身要进去,却被安淘扯住了手腕。
“为什么?”安淘问。
“什么?”夏以寒那张脸还在笑,“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住我对面?”安淘目光直直看进她那双狐狸似的眼底。
“当然是因为……”她笑眯眯凑过来,安淘险些从她那双眼睛里看清楚答案,可下一秒,那双眼睛滴溜溜一转,她伸手往一个方向一指,“我马上要开学了啊,我可不想住宿舍,所以呢,我就申请一个人出来住,但是我爸妈不放心,所以……”
她亲昵地凑过来问,“安淘哥哥,还有别的疑问吗?”
夏以寒确实今年上大学,她成绩不错,但还是选择在悦城上大学,一来夏娜娜和四九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外地,二来,她也不想让他们担心,索性就报了悦城大学。
只不过,离开学还有两个多月。
她这个时间就搬过来……
安淘不再多想,只当她提前适应。
“没了,进去吧。”他说。
安淘采购速度很快,没想到身为女孩子的夏以寒买东西更是速战速决,和慢挑细选的女生不一样,她脑子里似乎列着一张清单,推着购物车过去,到了货架上,找到东西丢进去,接着就去另一个货架,看得安淘微微有些惊奇。
他以为全世界的女生买东西都跟梁嘉一样,要挑很久。
付款时,他想帮夏以寒付了,却被她伸手拦住了,“安淘哥哥,虽然我喊你一声哥哥,但不代表买东西时需要你替我付钱。”
她说话依旧笑眯眯的,但能看得出在这件事上的坚持。
安淘收回手,看她从竹编包里拿出手机付钱。
夏以寒出生时,江栩就在悦城送了她一套房子,算作见面礼,那套房
子作为她的婚房一直空了十七年。
而当她周岁礼时,江栩则是送了她一套黄金,作为结婚时的嫁妆。
十岁生日时,江栩干脆送了十万现金给她当零花钱。
夏以寒自小是衣食无缺的,她虽然住在乡下,但身上没有农村人没见过世面的穷酸与自卑,相反,她是个自小就知道自己非常富有的小丫头,但她乖巧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世故,圆滑,还很会装傻卖乖。
是个很狡猾的丫头。
安淘看着她,就会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
夏姨单纯,四九叔也是个木讷的,所以这两人是怎么生出夏以寒这种性子的?
真是世纪难题。
两人买完东西回去,安淘把门关上就没再操心她了,他明天正式上班,警察厅离他住的地方跑步只要十五分钟。
他打算吃完晚饭下去跑一圈,熟悉一下附近的几条街。
手机上来了电话。
他看了眼,接了起来。
“明天上班?”梁嘉问。
“嗯。”安淘听得出她语气还好,并没有生气,他便没有主动开口解释。
“行吧,你都已经先斩后奏了,算了,随你,你都那么大了,我也不好管那么多,就是那工作有点危险,你自己……注意,别什么事都冲前头。”梁嘉交代了几句,又说,“给你带了礼物,放在你两个爸这里了。”
“嗯,谢谢妈。”安淘说。
挂了电话后,他静静沉默了片刻,随后才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他住在韩东延和莫老四家里那段时间,一直都是韩东延下厨,后来,他每次周末回来,总能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厨房里忙碌。
他以前不懂,以为韩东延很喜欢下厨做饭。
后来才明白,喜欢一个人,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
上班一个月后,安淘才回了趟韩东延那里,拿到了梁嘉送他的那个礼物,一只护身符。
“感觉怎么样?”韩东延问。
“还好。”安淘把护身符贴身装着,喝了口桌上的茶。
很奇怪,安仅山每次过来,他不说什么话,也不像梁嘉弥补不了的地方就拿礼物来弥补,他总是坐在沙发上,一杯一杯地泡着茶。
“夏以寒住你对门,关照她点。”韩东延叮嘱。
“嗯。”
“有没有想吃的?”韩东延走向厨房,“我给你现做。”
安淘摇头,“我走了。”
“这么快?”韩东延看了眼腕表,“那你下去跟你江姨,燕叔叔打个招呼。”
“好。”安淘把带来的礼物分别拿好,跟韩菲儿,沈亦白,江栩几人打完招呼,这才跑步回去。
沈星辰比赛去了,江韧还在杨市,估计等他今年过生日之前才能回悦城。
安淘在这个地方,除了这俩人,好像也没别的什么朋友,他并不觉得孤单,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只是有些时候,走在路上,看着别的人三五成群嬉笑皮闹,他偶尔也会想起和江韧他们在一起玩的那段日子。
时间过得太快了。
那一眼,他六岁,当他从回忆抽出身来,已经是二十三岁了。
日子依然过得不慌不忙。
他照常去酒吧等地方闲逛,如果发现有人欺负未成年女孩,少不得又要跟人动手,那次,他后脑勺受了伤,自己拿了条毛巾捂着就回来了。
楼梯上到处是血,一直延伸到家门口。
他也顾不得去擦,自己回洗手间简单冲洗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包扎,门被人敲响。
安淘走出去,隔着猫眼看见是夏以寒,他没开门,走向厨房,给自己拿了点冰包在毛巾里压在后脑勺。
门锁却忽然动了,下一秒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夏以寒开门进来,看见安淘呆立在冰箱前,她不由得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你在啊?怎么不开门?”
安淘盯着她手里的钥匙,“你配了我房子的钥匙?”
“嗯,有备无患。”夏以寒走过来,看了眼他的后脑勺,“以防遇到这种情况,你先坐下。”
她回去一趟,把自己的竹编包拿了过来,又拿了一只小型医药箱。
“我看看,你这要不要缝针。”
她毕竟是专业的,安淘没有挣扎,趴在沙发上紧紧咬着牙。
伤口不是很深,没有缝针,夏以寒敷了药,又让安淘躺着睡到明天,这才拿了拖把去打扫楼道。
安淘躺在沙发上,说了声,“谢谢。”
“记得欠我人情就好。”夏以寒冲他眨眼。
拖完地后,她进了厨房做饭,
安淘看她做饭姿态娴熟,有些惊奇,“你还会做饭?”
“对啊。”
安淘对她改观不少。
十几分钟后,夏以寒把做好的饭菜端来,“想不到吧?”
安淘吃了口菜,一脸菜色地说,“……想不到。”
夏以寒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不好吃?”
安淘难以置信,“难道你觉得好吃?”
“还行啊。”夏以寒尝了口,“不错啊。”
安淘:“……”
后来,安淘出警受伤,也都是夏以寒过来替他包扎伤口,夏以寒从不会过问他怎么受的伤,他也很少去跟人讲这些事。
只是每次包扎完,他会做一顿饭,犒劳夏以寒。
直到,夏以寒开学。
“如果我晚上九点的时候没回来,记得帮我报警。”夏以寒笑眯眯说完想起什么,又拍了拍安淘的肩,“哦,我忘了,警察叔叔就住我对门。”
夏以寒长得好看,又属于古灵精怪型的,刚去学校军训那几天,就被班里不少男同学看上了,晚上收到不少情书,出校门时,都有不少男生跟着,有人约她去看电影,有人约她去吃晚餐,还有人约她去看演唱会
夏以寒全都笑着拒了。
晚上八点五十,她准时出现在家门口,开门的时候,她扭头看了眼,咕哝了一下嘴巴,“啧,都不关心我回没回来……”
而安淘透过猫眼看见她回来,这才重新换鞋,回到沙发上坐下。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模式,安淘夜班的时候,九点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查看单身公寓那边的监控,他在家门口装了监控,看到夏以寒的房间亮着灯,这才把监控关掉。
白班,他只要下班呆在家,快到九点的时候,他就会透过猫眼去看,一般夏以寒都会在九点之前回来,唯独有一天,她过了九点十分都没出现。
安淘想了想,掏出手机想给她打电话,找了半天才发现,没有存她号码。
他开车去悦城大学门口去找,问了几个同学,才找到夏以寒跟同学在一酒店里吃饭。
到了那,夏以寒正站在门口。
边上几个男同学正抱着垃圾桶在吐,唯有她十分淡定地站在一边,漫不经心地嚼着口香糖。
“怎么回事?”安淘走过去问。
“你怎么来了?”夏以寒看见他,眼睛率先眯起笑来。
“他们是你同学?”安淘看着那几个快把胆汁吐出来的男生,拍了拍那几人的肩,“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那几个男生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夏以寒一眼,夏以寒无辜脸看着他们,“怎么了?”
几人全都说不出话来,互相搀扶着走了。
夏以寒挥挥手,“下次有空继续找我喝酒哦。”
几个人闻言跑得更快了。
安淘站在原地,看她略微泛红的脸,“你跟他们喝酒了?”
“嗯哼。”夏以寒点了点头,“太弱了他们,还以为我一杯倒,给我灌了三杯,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心太狠了。”
“你呢,给他们灌了几杯?”安淘问。
“不多,三瓶。”夏以寒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能走吗?”安淘看着她,“你的脸很红。”
夏以寒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醉,我喝酒就这样,容易脸红。”
“那走吧。”安淘往回走。
夏以寒喊了声,“安淘哥哥。”
“嗯?”
“如果……”夏以寒站在原地,问了十分天真的问题,“如果你来的时候,我喝醉了怎么办?”
“把那群男生打一顿,然后送你回家。”安淘想了想,说。
“就这样?”夏以寒歪着脑袋。
“就这样。”
“喝醉了,怎么带我回去?”夏以寒指了指自己,“扛着,还是抱着,还是背着?”
安淘走过去提起她的后衣领,“提着吧。”
夏以寒:“……”
衣服很薄,自然提不动她。
安淘只是开玩笑。
夏以寒笑了片刻,猛地扑到他后背,“那你还是背着吧。”
安淘第一次背女生。
他僵硬了片刻,伸手扶住她。
“我妈妈不开心了,都是爸爸背着她出去散步。”夏以寒趴在他后颈,“我今天也不是很开心。”
安淘什么都不问,背着她走向车旁。
“但是你来了。”夏以寒轻轻地说,“我又忽然开心了。”
安淘停住脚。
他偏头,夏以寒趴在他背上,闭着眼睛,一脸安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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