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消息真是灵通。”德·玛赛挑了挑眉毛,“巴黎都说活圣女安洁莉娜就是宫廷法师第二个老婆,不管这个传言是不是真,这两位无疑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安洁莉娜必然是为了宫廷法师而行动,她携带的人手里肯定有大法师的人。
要命的是,那个男人根本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意图,自己的手段,自己所做的局,因为他做到了攻敌所必救,所以大大方方等着我们来攻就好了。”
龙克罗尔听出了德·玛赛的言外之意,那个男人所做的局是愿者上钩,来或者不来,主动权掌握在十三人行会手里,而导致“攻敌所必救”情况出现的,必然是组织内部出现了变数。
灵感像是闪电划过老人的脑海,他在密音对同伴说:“是A将军?”
在十三人行会的分工里,A将军司掌军事,以职务带来的便利保证十三人行会有一张暴力的牌可打,可是,一个杀戮气息极重的职务,坐在那张椅子上的是个单纯如儿童的人。
在满是阴险仔、黑幕、坏人的十三人行会里,单纯的A将军显得格外扎眼,鬼知道L侯爵为什么会邀请他加入这个邪恶的秘密组织,所幸将军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对同伴的忠诚,大家捏捏鼻子也就认了。
“是A将军,”德·玛赛苦笑着点点头,“上次聚会我们看他与R公爵夫人打的火热,以为他们是逢场作戏,结果……他们是真爱,至少A将军爱着R公爵夫人,哪怕他知道他爱的人是个什么货色。
所以,他现在陷入痛苦当中,你不能强行要求一个痛苦的男人强求理智,特别是他恋爱的时候。我已经让M夫人去安慰他,结果他对R公爵夫人以外的夫人相当冷淡,就好像忠诚的狗对主人与外人完全是两种态度一样。”
“这个傻瓜,”龙克罗尔侯爵轻轻摇了摇头,“他之前一直待在非洲,除了沙子、马刀、阿尔及利亚人就是酒,生活里没有别的东西,与巴黎的男人相比,他还是太单纯了。”
“所以A将军迫切的想要强袭河心修道院,用他的话说只要敢拦他救出R公爵夫人,就连神也杀给你看。似乎,他被女神巴啦啦小魔仙赐予的异能也与强袭有关。如果我们中有一个人选可以进入修道院救出R公爵夫人,我相信一定是A将军。”
“那就这么做,如果不救,我们会失去R公爵夫人与A将军,如果我们救了,或许两个人都能保住。”
两位十三人行会的成员都没提F先生费拉居斯,关在巴士底狱可谓是凉的投递,就连身居巴黎法师协会的K法师都没有办法。
同一时间,唐璜一番乔装打扮后作为安洁莉娜的随从进入巴黎,和安布雷拉修道院其他成员一起进行慈善活动。
五月不是一个饿肚子的月份,天气暖和对服装的要求也很低廉,所以这次慈善的主题免费进行祝福仪式——穷人们结婚的时候也希望接受牧师的祝福,孩子出生也想让孩子受洗,可是他们没钱,是白嫖信徒,而不管是在哪个世界,白嫖都是毫无人权可言的。
所以,安布雷拉修道院的到来,尽管安洁莉娜没带吃喝没带衣服,依然受到了平民们的热忱欢迎,活圣女本人的颜值优势外加亲切的气场使得人们对她产生了天然的好感,而她本人也有段困窘落魄的生活,所以踏入平民肮脏的聚会地点为新郎新娘祝福的时候不会有丝毫嫌弃。
忙碌了一天之后,她带着些许酒气回到临时住所,唐璜在巴黎的公馆,一番洗漱后提笔回忆白天观赏过的风景:
“从小丘向西走一百二十多步,隔着竹林,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好像人身上佩带的金链、怀表相互碰击发出的声音,心里十分高兴。
砍伐木材,开辟道路,向下看见一个小潭,水格外清澈。小潭以整块石头为底,靠近岸边的地方,石底有些部分翻卷出来,露出水面,成为水中的高地,像是水中的小岛,也有高低不平的石头和小岩石露了出来。青葱的树木,翠绿的藤蔓,覆盖缠绕,摇动连结,参差不齐,随风飘拂。
潭中的鱼大约有百多条,都好像在空中游动,什么依靠也没有。阳光直照到水底,鱼的影子映在水底的石上。鱼儿呆呆地一动不动,忽然向远处游去,来来往往,轻快敏捷,好像在和游玩的人逗玩。
向小石潭的西南方望去,溪岸像北斗七星一样曲折,像蛇爬行一样弯曲,望过去一段看得见,一段看不见。溪岸的形状像狗的牙齿那样参差不齐,不能知道溪水的源头在哪里。
我坐在潭边,四下里竹林和树木包围着,寂静没有旁人。使人感到心神凄凉,寒气透骨,幽静深远,弥漫着忧伤的气息。因为那种环境太过凄清,不能长时间停留,于是记录下了此地就离开。
一同去游览的人有威尔玛丽娜、云岭、维克托,还有其他银纹姐妹会的成员。我带着一同去的,还有我最喜欢、也最崇拜的存在。”
安洁莉娜回忆白天的光景,她与最敬爱的人并肩而行,灿烂的阳光把他们的头发染成同样的金色,她时不时偷瞄唐璜,试着抓住他的手,这个动作几乎消耗了她所有的勇气和思考能力,在抓住他手的瞬间,她脑海变得一片空白,然后幸福的感觉从心里生发,美的冒泡。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抓住唐璜的手,只是她觉得这个改变了她人生的伟大存在会允许她小小的麻烦。
真想沉睡在他身边,永远不醒来……朴素的少女就连对异性的幻想也如此朴素。
不过,活圣女忘了这段路程的后半部分,是她与唐璜绕着河心修道院转了一圈勘探地形,唐璜就是为此而来的,但安洁莉娜宁愿这是一场约会,至少此刻,唐璜在静谧的时光里独属于她。
至于什么跟在后面的威尔玛丽娜等人,从维里埃堡溜出来的幼女组,被宫廷法师一手抱住一个的杰克与古明地恋,她通通划到背景里去了,当做不存在。
然后,她回忆起了她祝福的婚礼,婚礼的宴会和舞会都是在沙朗通街一家酒店二楼的大房间里举行的:房里的灯都罩着马口铁的灯罩,墙的下半截糊着肮脏的壁纸,糊到桌子般高,房间四壁放着一排木板凳。
在这间屋子里,八十来个穿着节日盛装的男女,饰着花束和飘带,被这贫民酒店的气氛激发得兴奋异常,一个个脸上都红艳艳的,在那里旋舞,好象世界的末日快要到来似的。新婚夫妇的接吻使大家乐不可支,只听得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虽然有些轻浮,但比起大家闺秀羞答答的秋波,安洁莉娜觉得更欢喜一些。
这群人粗鲁地表示他们的欢乐,这欢乐好象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染力,老人、孩子、妇女在浓烈的酒精味中一起欢呼,似乎要狂欢一整天。
乐队是由三百盲人院(1780年在火枪手大厦旧址修建的盲人院,地处圣安东区的沙朗通街,当时可收容三百人)的三个盲人组成的:第一个是提琴手,第二个是吹黑管的,第三个是吹笛子的。
三个人演奏一夜,总共只能得到七个法郎的报酬。当然,出这样低的代价,他们决不会演奏艺术大师的作品,他们只是随兴所至地演奏一些他们所熟悉的乐曲。
但是谁也没有因此而责备他们,多么温文有礼啊!音乐是那么刺耳,安洁莉娜与唐璜往四下里瞥了一眼以后,立刻注意到了这三重奏的乐队,待他们认出了盲人院的制服,马上就原谅了他们,残疾人理应有这样的礼遇。
这几位让人同情的音乐家坐在窗旁,一定要走近他们才能看清他们的面貌。其中一位引起了唐璜与安洁莉娜的共同关注:因为吹笛的乐手相貌堂堂,一头银发梳的整整齐齐,瞎掉的眼睛让他充满了缺憾的美感,他看起来和宫廷法师或者活圣女一样,是不属于这边的人物。
吹黑管的那位,你是什么地方人?”唐璜问道。
“我是威尼斯人,”盲人带着轻微的意大利口音回答说。
“是先天性眼盲,还是……”
“是因为意外的事故,”他急忙回答,“得了青光眼。”
“威尼斯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我一直想去逛一次。”
如果我表示我是维内托的同伴,想必威尼斯人一定不会欢迎我。唐璜想
这时候,老头儿的脸立刻容光焕发,皱纹微微颤动着,他激动的说道:“假如由我陪先生一块儿去,先生才不会白费时间呢。”
“别跟他谈威尼斯了,”提琴手说,“不然我们这位总督(doge)又要来他那老一套了,何况他已经有两瓶酒下了肚呢。”
“来吧,开始吧,怪音老头,”吹笛子的说。
三个人又奏起乐来;他们奏着四支对舞曲的时候,那威尼斯人好象感觉出唐璜在他身边,猜测到了唐璜对他所怀的极大兴趣。
他脸上已经不再有那种冷冷的忧伤表情,也不知道是一线什么样的希望使他脸部的一切线条都明朗起来,像一股蓝色的火焰似的延烧到所有的皱纹。他微笑着,擦了擦额头;后来,他像一个就要谈自己最喜欢的话题的人那样,变得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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