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礼单(1 / 1)

唐槐庵擦了把并不存在的汗,讪讪看向堂上的晋阳公主。

虽然取了个颇似文官的名字,但唐槐庵确确实实是个武官,年不过四十就能做到一州巡检使这样的位置,也算官运亨通。

景曦长睫微垂,注视着唐槐庵:“也就是说,唐大人,你费了整整三日的功夫,也没能撬开这二人的嘴——还弄死了一个?”

她的声音不沾丝毫烟火气,充满冷淡的质疑:“本宫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杀人灭口了!”

“!”

唐槐庵连忙辩解:“回公主,臣万万不敢有所隐瞒,只是这二人的口风实在太严,臣不得已上了重刑,眼看他们就要熬不住了,谁知这个人居然性烈如此,狱卒一个没看住,他竟然咬舌自尽了!”

眼看景曦脸色不善,唐巡检使又连忙往回找补:“虽然没有拿到关于幕后主使的口供,但臣发现,他们所使的招式是建州以西一个门派‘镇溪门’的武功,臣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镇溪门带人过来认人了!”

当下官府威势很盛,官府有力,江湖上的门派自然就要遵纪守法。建州、南州这一带驻军颇多,当地宗派也乖巧听话,十分配合,有时还会主动帮忙捉拿逃犯,维护治安。

“镇溪门?”景曦想起来晋阳的路上,谢云殊跟她讲山水的时候,曾经讲过建州西边有座溪山,问,“镇溪门是不是在溪山那个方向?”

唐槐庵一拍大腿:“公主见多识广,镇溪门就在溪山上。”

景曦一算距离,顿时蹙眉:“这一来一去要拖到什么时候?唐巡检使,本宫给你出个主意,你把这四人画像贴在晋阳城内大街小巷,只说这两人犯了大罪,不日即将处死。”

她话没有说完,然而唐巡检使已经明了其中意图:“公主这是要引蛇出洞啊!那幕后主使就算不现身,也可能会引来他们的亲眷友人,只要引来人,就能打开突破口,公主英明。”

景曦笑而不语。

唐巡检使觉得未必能引出幕后主使,是因为他把这四名江湖人看做了受雇于人的杀手刺客,然而景曦心里清楚,卫阚恐怕付不起雇凶的钱财,这四个八成是他找来的朋友。

她饶有兴味地一笑。

这二人能抵死不在重刑之下开口,一诺千金重。那他们的朋友卫阚,能不能眼睁睁看着友人赴死呢?

唐巡检使告辞的时候,景曦又提醒了他一句:“剩下的最后一个,本宫不希望他再死了。”

“一定,一定。”唐巡检使擦了把汗,“臣已经为他请了医士,绝不让他有半点闪失。”

眼看着唐巡检使匆匆离去,景曦往后倾身,斜靠在榻上,冷笑了一声。

楚霁从后面转出来,摇头道:“唐槐庵还是谁都不想靠拢,谁也不想得罪,这样不行。”

景曦淡淡道:“那就逼得他不得不靠拢过来。”

说完这句话,她垂下头去翻看着来自京城外暗探报来的消息——虽然京城内的暗探全部撤离,但是景曦在京城外其他地方仍然布置了很多人手。

她翻看消息的姿态就像皇帝在翻阅奏折,看到一半笑了出来:“太子被削职禁足了。”

楚霁从景曦背后探头过来看了一眼:“如果他能沉住气,过几个月就有翻盘的机会,过年的时候皇上肯定得放他出来。”

景曦心想再过半年他就要完了,只是这话不能宣之于口,她付之一笑,道:“吴王不会同意的。”

“那倒也是。”楚霁在她下首坐下来,“我们就在京城外坐山观虎斗就好。”

他又补充道:“虽然你应该忍不住,但是我还是得劝一劝你——既然要低调行事,就别再动不动上书要干这个干那个的,人不在京城,宣政殿里还经常出现你的奏折,太子和吴王想忽视你也不容易。”

景曦保证:“本宫以后尽量只上请安折子。”

楚霁忧心忡忡地看她一眼:“你努力说到做到吧。”

他又道:“我午后就动身去南州,中秋节之前大概回不来了,你记得到时候往南州送点节礼,也好借机把郑蝉身边的人打点一下。”

“可以。”景曦一口答应,“你放心,京城里楚国公府的那一份节礼我也替你备好送去,不用担心这些。”

和楚霁一同吃了顿午饭,展望了一下未来的发展计划,景曦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又传来林知州,暗地里密谋怎样削弱当地士族的影响力,将建州全盘掌握在手中。

待得林知州离去时,天已经快黑了。

景曦靠在椅中合眼休息了片刻,云秋就进来问:“殿下要用膳吗?”

景曦认真思考了一下,问:“谢云殊那里摆膳了吗?”

云秋卡了一下,招手唤来个小宫女问了两句,才答道:“驸马现在应该刚开始用,宝泓不久前刚去厨房传了膳,还没走多久。”

“那就去他那里。”景曦起身道,“本宫正好有节礼的事要嘱咐他。”

谢云殊饭吃到一半,突然听闻公主过来,连忙起身相迎,道:“公主用膳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好。”明明这是谢云殊的屋子,景曦坐下的动作却无比自然,“你的菜式有些简薄,厨房克扣了不成?”

公主府里其他的事情景曦都放权给了谢云殊,原本的管家留在京中打理京城那座公主府,景曦又没有心力在对外扩张权力之余再兼顾公主府里的琐事。但唯有护卫和厨房这两个最要紧的地方,景曦是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

她看着谢云殊桌上的四个碗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厨房克扣了谢云殊的用度。

谢云殊忙道:“公主多心了,我外祖父一向提倡晚膳简薄,我是受他影响,并不是有人克扣。”

“那就好。”景曦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简薄,奢不僭上,简不逼下,才是长久之道。”

谢云殊笑道:“公主教诲的是。”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谢云殊在景曦面前更放松了些。他将恪守礼数和洒脱从容结合的很好,既不显得局促,又不过分放肆。哪怕是一开始对谢云殊怀着深深提防之意的云秋,都不得不承认,哪怕不看谢云殊那张脸,都很难讨厌他。

虽然菜式不多,不过景曦和谢云殊胃口都不大,四个碗碟也足够两人吃了。待用完晚膳,婢仆将碗碟撤去,景曦才道:“本宫前日将准备节礼一事交给了你,现在恐怕还要再多给你加一重负担——楚国公府的节礼,你一并准备了。”

她不担心谢云殊会在节礼上做什么手脚,反正礼单最后都是要她过目的,节礼也是直接从公主府库房里出,中间没有能做手脚的余地。

谢云殊闻言也不意外,微笑着应下,道:“那我就按着给丞相府的分量来为楚国公府备节礼了。”

“不必。”景曦道,“楚国公府的礼比丞相府减去两分。”

她再器重楚枕溪,也不能越过正经的驸马去,否则落在好事之人眼中,她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声誉又要雪上加霜。

景曦否定完谢云殊的意见,又语重心长地道:“本宫既然将准备节礼的任务交给你,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不必处处小心,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

她睁着眼说瞎话,表情无比真诚,一副对谢云殊全然信任的模样。好像在谢云殊院子的下人里面塞了四个人用来监视谢云殊的人不是她一样。

谢云殊也不知信了没有,但光风霁月的少年名士是不可能这样反驳她的,他一手支颐,莞尔道:“多谢公主信任,云殊必然不负所托。”

少年人一举一动都自有韵味,何况谢云殊还是一个极其出众的大美人。景曦看着他的容貌,真心实意道:“你笑起来格外好看,以后可以多笑一笑。”

“……”谢云殊没料到景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卡住,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说完这句话景曦就感觉不对,好像在调戏谢云殊似的。

还是谢云殊先打破了静默,他转开话题:“最要紧的几份礼单我暂时列了个大概,细节处再慢慢添补,公主要不要先看看?”

景曦正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口无遮拦,她甚至开始想:为什么自己对着谢云殊,总是容易说错话?

她把责任归结到了谢云殊身上:谢云殊那张脸实在太容易让人分神,他长得有问题,都怪他父母!

远在京城的裴夫人打了个喷嚏。

谢云殊主动转移话题,景曦求之不得,忙道:“拿来让本宫看看。”

礼单一入手,景曦就讶异地扬起了眉梢。

无他,实在是谢云殊这几份礼单做的太好,虽然他声称只做了个大概,细节还要添补,但送礼多年的景曦感觉,这几份礼单直接拿去用就行。

景曦一边看一边称赞:“很好,想不到你不仅文思敏捷,连这些俗事都能做的这样好!”

她还以为谢云殊这种仙人之姿,一心只想游历山水的少年名士对此俗务会完全不感兴趣。

“人总不能不食人间烟火。”谢云殊莞尔,“公主过奖了。”

“给贵妃的节礼再加一千两银票和一千两散碎银子。”景曦补充道。

谢云殊点头应是,心中暗暗纳罕。

柔贵妃和晋阳公主之间,长辈与晚辈的关系倒像是完全反过来了似的。

看到最后一份礼单,景曦的目光凝住了。

她淡淡道:“这一家的节礼减去一半。”

谢云殊一愣。先做的这些礼单,都是给要紧的人的,一下子砍去一半,这节礼未免太过难看了。

他往景曦手中的礼单看去,在看清礼单上的名字时,目光讶异地一顿。

上面写的是:辅国公府。

——也是端穆皇后和柔贵妃的母族,景曦的外祖家。

作者有话要说:奢不僭上,简不逼下——《后汉书·王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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