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蛇盘在他的手臂上嘶嘶地吐着信子,看起来与活物无异,半分钟前的“树枝”也许是幻术,也许是变化术,至少现在扎尔斯分辨不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连他都被找上了,格兰特只会被发现得更快,现在不知已经到了什么位置,他得尽快找到对方。
见他没有立刻知难而退,蛇也不多纠缠,一边从他身上游弋而下,一边还不忘放句狠话:“先生,您再不离开,惊动昂萨斯特大人可不是好事。”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受邀参加今天的晚宴而来?”扎尔斯比较好奇这件事。
“收到邀请函的客人可不会走这里,”他几乎能感觉到蛇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这森林是什么好地方,谁都往这里走?”
好吧,这下扎尔斯明白了,他们是翻墙的小偷被主人留下的狗发现了,因为不受欢迎,所以眼前的小狗正想方设法不惊动主人就把他赶出去。
见他发着呆,一看就是想事情,蛇有点不耐烦地说:“想好了吗?走还是继续往前闯?”
它已经离开扎尔斯的身体,把自己像个装饰一样挂在树上,借着月色扎尔斯终于得以看清它的真面目——确实是条蛇,但身体已经只剩骨头,外面包裹的不是血肉,而是半透明的什么东西,瞳孔内闪烁着红色的光,一看就是人造的不死生物。
“我能问个问题吗?”扎尔斯说。
“什么?”
“你是蛇吗?或者说,你是一个独立的灵魂,原本就在这具身体里,还是说只是在操纵这条蛇的什么人?”
扎尔斯刚才直到触碰它的瞬间才感觉到这是活物,不是单纯会动的意思,而是这具小小的、人造的身体里确实存在着灵魂。要么是像上次在神庙里看到的那个雕像一样,要么就是有人往这条蛇的身体里放入了一个灵魂,而且异常强大,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看门狗。
被它盘上手臂的那一瞬间,扎尔斯回想起了被昂萨斯特抓住右手的恐惧。
“……”
听了他的问题,那条蛇居然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明明前面威胁得很流利,这会儿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场面一时非常安静,现在它没再挂在自己身上,扎尔斯悄悄握住了枪,还没来得及想要不要开枪,蛇就嘶嘶两声开口说:“你到底是谁?”
扎尔斯无奈道:“我要是说自己只是普通路过的人,你会相信吗?”
那条蛇眼眶里的红色光点闪烁两下,居然说:“可以相信,只要你立刻离开这里。”
“你这样偷懒,昂萨斯特知道了会怎么办?”扎尔斯当然不会就这么离开,按着枪和它继续拖延时间对话,“他会允许你把我放走吗?”
“无所谓,反正也没有比现在更坏的状况了。”蛇把自己搭在一个树杈上,尾巴悬在空中来回甩了甩,“你可以说说为什么一定要从这里进去,或许我会考虑一下,让你到里面去做点什么。”
现在扎尔斯基本可以肯定它不是自愿守着这片森林了,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很多,他把枪又收了回去,靠在树干上用打商量的语气说:“我得找个人,找到了就走,你觉得怎么样?”
蛇的语气一下子就变了:“刚才进去的那个人类是和你一起的?”
“……”扎尔斯心想你果然发现他了,嘴上还在继续演,“是的,我的猎物逃走了,跑进了这片森林,所以我想把他带走。”
“那可不行,他比你动作快,我还没来得及拦就冲进去了。”蛇怒气冲冲道,“我还想把他抓住呢,跑得比谁都快,好像不是第一次来似的。”
“真的?”扎尔斯狐疑道,“你该不会已经把他抓住了,只是在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昂萨斯特也没给我钱。”既然知道他不是真想进去,也不是什么走错了入口的客人,蛇也换了种口气说话,“你赶紧走吧,这里没什么好东西,等刚才那家伙死在里面,昂萨斯特或许会把他的脑袋挂在城堡顶上找失主呢?”
扎尔斯:“……”
他还想接着演,套套对方的话,身边的空气却在这时发生了剧烈扭曲,两秒后被撕开一个口子,埃德温从里面施施然走了出来。
如果说扎尔斯穿上披风以后像个普通的恶魔,即使进了森林也只被当作小打小闹的家伙,那么被暂时解除禁制的埃德温这一来,就像在面粉堆里投入一个巨型炸弹,恐怕远在城堡里的昂萨斯特都能感受到他来了。
蛇一下子就炸了,身上的鳞片片竖起,警告地朝他竖起尾巴,没有再说话。
埃德温看都没看它一眼,注意力全在扎尔斯身上,确认他全须全尾没受什么伤以后才像是放了心,纾尊降贵地分了点余光去看树枝上的蛇:“这什么东西?”
“东西”差点炸第二次,扎尔斯好心地解释道:“应该是昂萨斯特留在这里守门的,我也不知道它是……”
埃德温点点头,没太在意,转而问:“格兰特呢?不是让你把他带到地方就走吗,怎么还跟进来了。”
扎尔斯没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说自己是担心过头才跟进来,摸摸鼻子没说话,又看了树枝上的蛇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让埃德温把它抓起来问问格兰特到底有没有真的已经安全进入领地。好在埃德温早就习惯了他什么表情对应什么心情,习惯成自然地读了心,然后把那条蛇徒手抓起来:“要问什么就问吧,它也做不了什么,一个小玩具而已。”
“玩具?”
“死去的灵魂塞进蛇的骨架里,做出了这么一个恶毒又烦人的东西。”埃德温把蛇绕圈打了个结,蛇只能屈辱地呆在他的手里,任他揉圆搓扁,知道力量悬殊,没敢有什么动作,“它估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受制作者驱使的死物而已。”
扎尔斯想到刚才这条蛇可疑的沉默,觉得应该就是事实了。
他一边想还好没朝它开枪,一边又觉得它有点可怜,最后还是明智地把这不清醒的想法抛到脑后,回到正题:“刚才那个人真的已经进去了?你没袭击他吧?”
“没有,”蛇有气无力地说,“一个人类而已,不知道谁跑丢的奴隶,进去也是被抓起来,我当然优先找你的麻烦。”
扎尔斯这才放下心来,扭头看了埃德温一眼,迟疑着问:“你怎么来了?我没有呼救……吧?”
有其他“人”在,埃德温没说自己是怎么感应到他情绪变化的,只道:“回去再说。”
说着,他看了被打了个蝴蝶结的蛇一眼,又随口问:“你想把这东西带回去吗?”
扎尔斯愣了愣:“可以吗?”
虽然乱捡东西不是好习惯,但考虑到刻耳柏洛斯最近长得有点快,或许需要一点磨牙的玩具,埃德温还是点了点头;“你想的话。”
他对蛇身里塞了一个什么样的灵魂隐约有些猜测,但需要回去以后找埃尔文斯看看才能确认,反正扎尔斯一副很想打包带走的模样,带回去也无所谓。
“你们有考虑过我想不想跟你们走吗?”蛇被塞进扎尔斯的背包前弱弱地问。
“那你想吗?”扎尔斯问。
蛇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于是扎尔斯把背包拉链拉上,然后问埃德温:“我们现在就走吗?我还是有点担心……”
“死不了。”埃德温说着,打了个响指,他们头顶凭空炸开一朵烟花,雪白的羽翼图案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显眼,“走吧,我困了。”
话题变得有点快,扎尔斯抬头看了看那朵烟花,猜想领地里的警卫甚至昂萨斯特本人应该都会被吸引注意力,顾不上多问些什么,忙不迭地跟着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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