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斯汀觉得很不服气,原本想跟着扎尔斯一起看看埃德温能教出什么好方法来,却见他们俩自顾自地上了楼,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门板差点拍在他的鼻子上,薛斯汀自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下楼去了。
扎尔斯浑然不觉自己差点把别人的鼻子拍扁,关上门后才突然想起没带笔记本,还想回房间去拿。
“用不上。”埃德温已经在椅子上坐下,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过来吧,没那么难。”
扎尔斯将信将疑,坐在他旁边,把“猎人的斗篷”递过去。
埃德温还没亲眼看过这条项链,这会儿拿到手上,就着阳台的光打量片刻,微一点头,说:“是真的。”
“什么?”
“之前我怀疑格兰特说谎,”埃德温也不瞒着他,“老实说,我不信任他,也不信任他口中走投无路的薛斯汀·芬。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我需要这么一件东西,他就恰好通过格兰特的介绍走入我们的视野,如果不小心用了假货,你很可能会一去不回。”
这倒是实话,179号的所有人都不再信任格兰特,这一点扎尔斯还是能感觉到的,而且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不过在他看来,格兰特倒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他们——如果埃德温或他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格兰特无疑都会失去从179号的“门”进入地狱的机会。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埃德温,后者却不这么想,挑了挑眉问他:“如果我自己进去了呢?”
扎尔斯愣了一下,他又道:“缪恩和汉娜可拦不住格兰特。”
他就更别提了。
先前没想到这一点,但即使埃德温这么说了,扎尔斯也不愿意轻易怀着这种可能性去揣测别人。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仍然很天真,所以没有说出口,免得埃德温再把时间花在教育他上面。
“但你看到了,格兰特确实没有骗我们。”他说。
“确实。”埃德温手里捏着那个吊坠,把它举到阳光下看,“这东西是真的没错,但因为不当使用,里面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了。”
镶嵌宝石的银托中间镂空,从扎尔斯的角度也可以看到宝石透光的情况——几颗宝石中间都有一道细细的、不仔细看几乎没办法发现的浅色痕迹,看上去像轻微的裂痕,显然状态不太好。
“这东西说是德鲁伊做的,其实关系不大。”埃德温把吊坠递还给他,随口道,“我的一个老朋友闲来无事做了点小玩意,原本打算送给小辈做礼物,却被人盗走卖到了黑市,最后四散无踪,一直没找回来。我原本准备用别的道具代替,没想到约克市就有一件,算是运气不错。”
“既然是你的老朋友,那为什么不去请他再做一件?”
扎尔斯没有多想,脱口而出这么一句,问完才意识到不应该——如果方便的话,埃德温也不会退而求其次,打算找别的东西代替“猎人的斗篷”。
果然,对方笑了一下,语出惊人:“他都死了快一百年,我去哪里请他再做一件?”
扎尔斯:“……”
他无言以对,又忍不住问:“那你到底几岁了?”
虽然早就知道埃德温不是人类,但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他到现在,他们又在家里安全的地方,趁这个机会问一下说不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只是他作为埃德温目前的搭档,还是希望对方能多信任他一些,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情况。
可埃德温只是看了他一眼,说:“我暂时不建议你问这个。”
“什么意思?”
“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埃德温道,“也许下周,也许下个月……等你再有大的进步,我会再认真考虑这件事。”
“这是你和我之间的信任问题,怎么就扯到我有没有进步上了。”他显然在岔开话题,扎尔斯能接受他直截了当地说不能,但不能接受这种明显拖延时间的说辞,“如果你不想说,就直接告诉我好了。”
他站起身来想走,又想到埃德温原本是说要教他怎么用“猎人的斗篷”,回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立刻迈开腿走人。
埃德温也在看他。
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他没见过这样的埃德温,眼神锐利中带着一点探究的意味,像要把人看透似的。虽然他还坐在椅子上,没有露出任何挽留的意思,扎尔斯却觉得自己有点不太想走了。
“……”
扎尔斯叹了口气,又坐回到刚才的位置上。
“不走了吗?”埃德温说,“我以为你生气了。”
“是有点生气,但没到要跟你吵架的地步。”扎尔斯无奈地把项链放在桌子上,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较真很没有必要,“快来教我怎么用这个吧。”
吊坠刚才被他握在手心,仍然带着一点体温,埃德温的手指触到它时顿了顿,然后才把吊坠连着链子一起拿起来。
“手。”
他朝扎尔斯伸出手来,手心朝上,是要他把手叠在自己的手上。
扎尔斯依言把手伸过去放在他的手上,发现埃德温的手出奇地凉,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埃德温却没在看他,用另一只手拿起项链,放在他的手心,然后用自己的手裹住他的手,让他握紧拳头。
宝石的切面不算锋利,即使这样捏着也没有硌疼他的手,但有另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腾起来——凉意从埃德温的手心蔓延而来,冻得他一个激灵。
感觉到他反射性的微微一颤,埃德温沉声道:“别动。”
即使他不说,扎尔斯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动,僵硬地挺直了腰,整个人像一根冻得硬邦邦的棍子,一动也不敢动。
那股凉意一直蔓延到他的全身,像某种洗礼,又像一层凉飕飕的布,把他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裹在里面。他能感觉到埃德温握住他的手轻轻松开,那层“布”却没有因此消失,而是继续留在了他的身上。
埃德温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扭头去看放在房间角落的穿衣镜。
扎尔斯顺着他的视线扭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仍然存在,却像蒙了一层纱,呈半透明状态不说,还有点若隐若现的意思。
“这是……?”
“艾文的一点小把戏,不那么高明的使用者可以用它骗过人的眼睛,但骗不过死物,镜子可以照出他们,所以薛斯汀·芬在逃亡的时候需要避开镜子和其他会反射人像的东西;与之相对地,高明的使用者却可以借它隐蔽身形和气息,甚至能够骗过‘不归之森’的守林人,从它的眼皮底下溜到森林里去。”
艾文想必就是埃德温那位朋友,也就是这个吊坠的制作者,但另一个名词……
“‘不归之森’还有守林人?和瓦格纳先生一样吗?”
“不一样。”埃德温果断地否认,“瓦格纳只是人类的亡魂受指引守护森林,而‘不归之森’的守林人和人类没有半点关系。”
他看着镜子里扎尔斯半透明的身体,似乎在想这能不能骗过守林人的眼睛,片刻后才道:“那是一头野兽,森林自体诞生,用以守护核心的兽。它常年守在森林里,会撕碎每一个在里面迷路的人。”
“可那个迷路的家伙不是进去了吗?”扎尔斯觉得他的话和事实之间有点矛盾。
“如果那个人没有说谎,他就是被空间乱流直接卷到森林中央的‘核心’地带,这样的话守林人不会发现他,因为它的存在本身与核心相悖,没办法靠近那一带。”
“相悖?”
“很难解释,”埃德温说,“等你进去就会感觉得到。”
他又把手覆在了扎尔斯握着吊坠的那只手上,低声道:“放松。”
老实说,这个要求有点难。
他离得很近,身上淡淡的冷香隐约飘到扎尔斯的鼻子里,手明明很凉,却微妙地中和了那层“布”带来的凉意,像是一阵清冷的风,突然靠近将他吹回了现实。
扎尔斯下意识地挣了挣被握住的那只手,抬眼去看镜子里的埃德温,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布”已经消失了,镜子里的他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正常得像是他刚刚做了一场梦。
埃德温没有松开手,仍然维持着那个近得过分的距离,在他耳边说:“专心点,想你要怎么样。”
“嗯?”
扎尔斯愣了愣,大约是因为埃德温靠得太近,他迟钝地感觉自己有点大脑缺氧,一时间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想你要隐蔽,要消失在旁人的视线里,要成为无法捕捉的风……什么都可以,它会感受到你的想法。”
这形容有点虚无缥缈,扎尔斯努力让自己别去在意身后的埃德温,尽可能专注地想象了一下,只见镜子里的自己闪了闪,有一瞬间像是那层“布”又出现了,但很快恢复到了原本的样子。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好像抓住了什么感觉。
扎尔斯再试了一次,这回那层“布”实实在在地出现了,被无形的凉意覆盖全身,镜子里的他重新变成了刚才影影绰绰,看不清晰的模样。
难怪埃德温说使用方法没办法三言两语说清楚,这确实要切身体会才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知道他的尝试已经成功,埃德温松开了握住他的手,退后两步回到了安全距离。
“已经学会就别多试了,”他说,“这东西用不了几回就会失去效力,省着点。”
“好。”扎尔斯依言把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想到刚才微妙的接触和感受,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好像对埃德温的突然靠近没有什么抵抗力,对方离得近了,他就像被石化的雕像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扎尔斯从不知道自己会对别人的接触有这么大的反应,这不是什么好现象,他直觉不太妙,但因为对方是埃德温,他又莫名其妙地安下心来。
他把乱跳的心按住,又恢复到了平时的自己,站起身来准备回房间拿衣服洗个澡。
埃德温却在身后叫住了他。
“我不会把你卖掉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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