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1 / 1)

或许是因为有时晚在身边,傅承遇这么多天第一次安心睡着。

而时晚因为今天路上休息过了,这个时间一点都不困。

这张床并不算特别大,两个人躺在上面,似乎正好。

时晚半靠坐在床上,窗帘拉着,但是透过了一点缝隙,能够看得到远处深蓝色的夜空。

一片静谧。

偶尔传来海浪拍击的声音。

时晚侧了侧头,傅承遇面朝着她,他好像这些天一直没怎么休息好,这次睡着了,时晚微微动了动,向来浅眠的傅承遇却没醒。

时晚也轻轻地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

那一丁点儿夜色透过窗帘沁进来,只衬得他的轮廓更深,五官也更加的硬挺。

——你话不多。

——我可以跟你多说一些。

——多说多少都可以。

时晚的目光软了下来,看着熟睡的傅承遇,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时晚看着他的睡容,想到今天在医院的时候,他的目光茫然,疲倦。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露出这样的目光。

时晚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在看到他的那瞬间,时晚心脏的某处有种被拉扯的痛。

时晚本想等八点多在叫醒傅承遇,但是显然现实并不如她所愿。

早上七点半的时候,傅承遇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时晚以为,如果是岑舟,自己就擅自帮他挂断。

但是手机屏幕上跳着的备注,是陈叔二字。

时晚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傅承遇的时候,原本睡着的男人却迷蒙转醒。

他伸出手,动作很小地坐起来,然后按下了接听。

时晚没有出声,也没有刻意去听电话里说了什么。

只是,傅承遇叫了一声陈叔后,就沉默了,是良久的沉默。

时晚看着他,只见傅承遇依旧是拿着手机,他半靠坐在床头,目光愣滞地盯着某处。

“怎么会……”

“傅先生

,您等会过来吧。”

“好。”

傅承遇轻声应了声,然后拿着手机,久久没动。

“怎么了?”

时晚也坐起来,看着身旁傅承遇的这副表情,心里大抵猜到了些。

傅承遇的目光直勾勾地发呆,愣了足足有几分钟。

时晚有一种错觉——

像是看着什么,在一点点碎裂。

傅承遇没说话。

时晚主动地伸出了手,将手覆盖在傅承遇的手上。

他的手却一片冰凉。

时晚紧紧地握住,跟他的手指十指交握。

良久,傅承遇终于回过神来。

“他走了。”傅承遇的声音低哑,像是有莫大的情绪藏在里面。

时晚不知道说什么。

“他走了……”

傅承遇又重复了一遍,如同喃喃低语。

时晚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她看着他——

是第一次看到,他眼底的情绪,在一片片的碎掉。

时晚却无能为力。

对于失去亲人来说,任何的语言都太过苍白。

傅承遇并没有情绪崩溃,他只是喃喃地重复了两遍,然后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早上七点三十五分。

傅承遇慢慢松开了时晚的手,然后坐起来,时晚坐在床上,傅承遇去了浴室,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她到底担心,便踩着拖鞋跟过去看。

傅承遇只是洗漱了一番,然后拉开了衣柜拿了件衬衫。

“我今天要去处理承霖的后事,你在这里等我,你可以在附近转转,我不会太晚回来。”

他的声音像是恢复了以往的理智和冷静,如果不是他眼底的疲倦,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时晚坐在床上,点点头。

她又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傅承遇说,“不用担心我。”

可看他现在这样的状态……时晚怎么会不担心。

时晚的话梗在喉咙里。

傅承遇换了身衣服,黑色的长裤,白色的衬衫。

神色如常的冷静,清冷。

“一会

岑舟会过来,有什么事情,你先找岑舟。我晚点回来。”

“好。”

时晚点头。

傅承遇看着她,像是想到什么。

“如果你要回去的话……”

“我不回去,我等你一起。”

“……”傅承遇的唇动了动,“好,我们一起回去。”

傅承遇离开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四十五。

时晚在这个房子里,一个人也睡不着,她起床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个房子。

看起来有居住过的痕迹。

时晚直觉,是傅承遇以前住过的地方。

因为这个卧室,就是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子的房间。

书桌上还摆放着几本练习册,打开,扉页上写着傅承遇三个字。

房间里的书架上,除了书,就是书。

而在最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相框。

时晚站在相框的面前,那是两个男孩子的合影。

左边的那个男孩子,时晚看得出来,是少年时的傅承遇,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校服,眉眼之间虽青稚,但仍然有着少年独有的清俊。

右边的男孩子比他矮了一些,看起来才上初中的模样,他也是瘦瘦的,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

与傅承遇相似的五官。

这应该就是傅承霖吧。

看起来,是傅承遇的弟弟。

时晚站在那里,不知道傅承遇与霍家又有怎样的关系。

她也没有多想,或许,如果傅承遇愿意,他会亲口告诉自己。

一楼是客厅餐厅厨房,时晚下来,看着客厅的橱柜上有一层淡淡的灰尘,看起来保洁也并不是天天过来。

客厅的博古架上,放着许多的奖杯,还有一些奖牌被人精心地裱进玻璃木框。

每一个玻璃框旁边还立着小小的牌子,上面有些手写的字,稚嫩板正,一笔一划。

【这一年我16岁。第三名,很遗憾。】

时晚仔仔细细地看,竟然都是芭蕾舞的奖牌奖杯。

时晚知道这些比赛的名字,大大小小的,都是行业内水准很高的比赛。

时晚很少

关注每一届的参赛人员,甚至也很少关注其他的芭蕾舞者,所以并不知道傅承霖这个名字。

最上面的那个玻璃木框空掉了。

旁边的小标识牌上写着——

【这是我第一次得奖,12岁,第6名,妈妈很失望,哥哥送了我一只我最想要的卡通手表。】

后面还画了一个小小的鬼脸吐舌头。

……

时晚在这个小别墅里也没什么事情做,反倒是心里对傅承遇逐渐地担心起来。

她能够看出来,傅承遇跟傅承霖的感情很深,这样失去了一个弟弟……

时晚叹了口气,思考了一会,想到了岑舟。

傅承遇临走前说岑舟快到了,时晚拿出手机看了看,到舒城的航班只有凌晨的两趟,一趟是时晚乘坐的,一趟是凌晨两点的。

看起来岑舟应该就是这趟航班。

要是两点,这会应该也到了。

于是,时晚给岑舟打了个电话。

岑舟接听的很快,时晚猜对了。

“时小姐。”

“你到了吗?”

“已经到医院了。”

“……傅承遇,还好吗?”时晚问。

“傅总还好,刚签完字,现在准备处理后事。”

“今天吗?”

“嗯……傅总在这边,没什么亲人。”

言下之意,丧礼也会很简单。

“好,”时晚问,“在哪里?”

“时小姐,您不用过来了……很快就会结束的。”

“我想陪陪傅承遇。”

留他一个人,时晚难受。

岑舟沉默了几秒,然后拿着手机去了拐角,“应该是下午三点左右,您三点到吧,舒城长生墓陵园。”

“好,”时晚又说,“谢谢你了,岑助理。”

“没事……我应该的。”

时晚挂了电话,然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她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带的衣服都不怎么正式,也不适合那样的场合穿。

于是,她出门后打了个车,随便去了一家商场,选了一条款式简单的黑色的裙子。

她在外面

晃了一会,买了一束雏菊,两点半的时候才打车过去。

这应该是傅承遇默许的,时晚在墓园门口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了岑舟在门口等着。

这天有些冷。

岑舟搓了搓手,看着一身黑裙的时晚,点了点头。

“一会……你可能会看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岑舟带着时晚往前走,似乎是纠结了一会,才决定告诉时晚。

“好。”估计是傅承遇的家务事,时晚突然觉得自己来的很对。

要是独留傅承遇一人面对,她会格外的担心。

虽然明白傅承遇的为人——永远的冷静,理智。

但他失去了亲人,本就是经历着伤痛,时晚不忍留他一人。

她只想让傅承遇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是一个人。

至少有她陪着。

昨天那个紧紧的拥抱,时晚分明地感觉到了他深藏的不安,还有那种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失去。

这个墓园规模并不算很大。

大门进去,是一个院子,院子外面种了许多的松树柏树,直面着有三个告别的祠堂,上了年岁的棕色木梁,露出了斑驳痕迹,青石瓦,砖石地,浓浓的沧桑感。

后面是一座小山,山上才是墓园。

中间的那个祠堂里有许多人,是一个老人过世,几个后人披麻戴孝地跪坐在蒲团上,放声痛哭。

有一妇人在啜泣。

左边的祠堂空无一人。

右边的祠堂——

男人一袭黑衣,长裤,站立在桌前,像是隆冬雪地的劲松。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

安静的不发一言。

旁边的啜泣与痛哭,好似与他不是一个世界。

时晚走过去,面前的桌上放着些上供的糕点,水果,还有一张相片。

相片上的男孩子依旧是青涩的模样,短发利落,看着镜头的时候,眼底还带着笑意。

时晚走过的时候,傅承遇依旧没动。

她站在旁边,将手里的花束放在照片前。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就停止在了最美好的年

龄。

但未经他人苦与乐,便也没资格评判他人的是是非非。

她放下了花,站在傅承遇的身旁。

“傅先生,可以过去了。”

陈叔走过来,旁边跟着一个工作人员。

傅承遇站在那,久久地看了一会,才抬起脚步。

只是他主动地牵起了时晚的手。

他的大手干燥,微凉。

时晚也紧紧地握住。

傅承霖的墓地在最僻静的一处,旁边有几棵松柏。

工作人员让傅承遇放上傅承霖生前最喜欢的几样东西。

傅承遇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奖牌,还有一只蓝色的多啦a梦的卡通手表。

奖牌显然一直被人精心收藏着,拿出来的时候,还被阳光照射的反光。

那只卡通手表却看起来很糟糕,表盘是一个哆啦a梦的造型,上面的玻璃镜面出现了裂痕,时间也停止在某一刻。

手表躺在傅承遇的手中。

傅承遇将这两样东西递给了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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