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
天渐渐地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拍打着树叶,天空如同水雾般的画卷。
谢粟站起身,从包里拿出雨伞撑开,背着书包准备回家。
她准备乘坐公交车,晚上打车都很贵,尤其这样烟雨蒙蒙的夜。
她的每一分钱都是慕北燕辛苦挣来的,里面流了多少汗,她比谁都清楚,更加舍不得花去一分。
慕北燕对她一直好的不可挑剔,无论她有什么要求,他都会轻快答应。
他把她当成亲人、晚辈、妹妹,却不会把她当成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虽然说不再喜欢乔湫,里面定是自己给的压力有关。那双明亮的眼睛藏着的是挣扎与无奈。
乔湫的样貌在一中无人可及,美丽、娇媚、特有的气质。
可是她不能让师兄跳下去,一旦跳下去定会泥足深陷。
“阿羡!你疯了啊,天在下雨,你还在发烧,你跑出来做什么!”
谢粟被莫名一声吼惊吓到,撑着墨色的伞回身溜过去。
瞳仁蓦地瞪大,瓢泊大雨中,那个人一身湿透,头发湿软地贴在脸庞,一张白透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的最后一点红也随着雨水褪去。
他就站在不远处,那双黯然失魂的眼睛垂了垂,伸手昂着脸,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瞧着这样的夜,再瞧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微微愣怔。
“这宽敞大道是你谢粟开的么,我在这里关你什么事。”他话音戾气过重,然而音线已变得沙哑。
谢粟自然不想跟他斗嘴皮,点头便走。
“他……就是慕北燕。你喜欢的人,是他。”
“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跟你无关,天在下雨,你快走吧。”
“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我都会把他宰了,你信不信。”温羡呼吸微弱,一双黑亮地眼睛深邃如潭。
谢粟忍无可忍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要你。”
四个字让她一愣,“疯子。”
越里突然赶了过来,把伞搁在温羡头顶,连忙打断两人的对话,笑哈哈道:“那个……谢粟你别听他的,他瞎说的。其实我们是有事情找你帮忙,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忙补习下今天数学老师讲的课程。”
蓝思琦随着点头笑:“是啊,天下雨了,如果你不介意,补习完我送你回去。”
“……”
“你放心,我们向你担保,绝对没坏心思,你看这么大的雨,在这里也等不到公交,作业搞定,一定让蓝思琦送你。”
看他们两很真切的样子,谢粟问:“只是做作业吗?”
“真的真的,我绝对不会骗你。”
谢粟看着天,再看看远处的公交站,想着平时越里跟蓝思琦虽然顽劣,但是对女生还是很尊重,便点头答应,随他们一起上了车。
最后被关在这里,不知道钥匙在哪儿,加上温羡缠着她不停地说胡话,她只好先给他退烧。
那两个骗子。
静谧的房内,谢粟叹了口气,听着雨水冲刷窗户的声音,微微闭上眼睛。
温羡半夜高烧退去,脸颊烧的通红,整个人病恹恹地窝在被子里。
谢粟一夜没合过眼,打开一盏小日光灯,打量了眼这间房,虽然她来过这里,可还没有进过他的房间。
墙壁上挂着几副照片,远看很是眼熟,她走进一看,发现竟是崇音寺后院的风景图,粗壮的菩提树高耸云霄,时为春季,树上开满了很多可爱的花朵。
她记得自己在崇音寺的法号明镜。
老和尚见到她念了一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你就叫明镜吧。”就这样把她收入门下。
视线古怪的瞥向床上的人,不禁纳闷。
然后走到他的床头内侧,从墙上拿下一个照片,只一眼便无比震惊。
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小和尚走到树下乘凉,想要逃避八节师兄的暴击,便偷偷摸摸地爬上了树,躺在树上睡觉。
这时候,慕北燕走了过来,笑着说:“八节在找你,竟然跑这儿偷懒。”
小和尚扭头一笑,“他才不会找到我呢,只有师兄你知道我在哪里。”
“我给你拍个照片做念想,你要给我笑的灿烂点。”
小和尚瞅着面向自己的镜头,摸了摸小光头,露齿笑的璀璨如星,竖起手指,“耶~”
“咔嚓”一声,画面成为静止。
手指颤抖着地捏住相框一角,视线低低掠过躺在被窝里只露出黑发的男生,脑子里渐渐回路。
他是那个脾气火爆的男孩?
因为当时她的家中出了非常悲痛的事情,为此她将一些事情都给忘了,随着时间,很多在少林寺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当时跟温羡也算不上好朋友,天天被他欺负,却又被他变态的保护着。
离开前,死活不见他开门跟自己道别,确实伤到了心。
回去后,她便再也不去回想伤心的人跟事情。
之后有了慕北燕的陪伴,越来越对过去陌生了。
没想到他竟然是跟她一起练武的男孩。
翻开相框背面,便看见上面的日期,还有一张字条夹在框架里,她取出来打开看,歪七八扭的字迹。
【小和尚,对不起对你那么凶。我生了很重的病,不得不把你忘了,把我的记忆装进匣子里冰封。我好害怕你会把我忘了,更害怕我再也找不到你,你那么贪吃,回去后会不会变胖呢,胖了就不会有人喜欢你。跟你相伴的生活,一起练武一起看晚霞一起睡,短暂而快乐。还没来得急说喜欢你,却要跟你告别。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记得你,不要伤心。无论忘记多少次,只要看见你一眼,相信那一份心底深处的执念,会让我再次想要接近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把我忘了,哪怕我们已经偷偷拜过月老,你还是不会念着我。——希望小和尚只喜欢温羡。】
——温羡13岁留
谢粟闭上眼睛,炙热的眼眶有泪水从睫毛间溢出,滚烫地落在手背上。
希望小和尚只喜欢温羡……
——
天光洒进卧室,风声轻拂,虫鸣叽啾。
谢粟眨了眨眼,揉了揉脑袋,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她记得一直坐在地毯上的,怎么会……
猛地弹跳坐起,低头一瞄身上衣服没有乱,暗自松了口气。
温羡已经起床了。
她下了床,穿上自己的鞋走出去,便看见对方在厨房捣鼓着早饭。
“起床了?昨晚辛苦你了。”
自从看了那封信,就像是挖到了别人的隐私,谢粟脸颊透着红,点头,“没关系。”
“你……你以前是不是也照顾过别人。”他放下手上的碗,唇角扁了扁,说话怪怪的。
谢粟摇了摇头,“没有,你跟他们都不同,我不会每个人病了都要去照顾。”
那该多短命,她又不是菩萨。
这句话顿时让温羡心里甜的发酥,整个人泡在糖罐子,飘飘然,也不觉得腻味。
又香又甜。
他眉毛上挑,嘴角微翘,开始煮鸡蛋。
再一想,又有些吃味。
她说的应该是自己比别人高人一等,才会照顾他。有什么好开心的,不过不能大意,万一那个慕北燕比他更加特殊,那是糖里有毒,会导致五脏俱损。
谢粟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让他脸色沉了沉。
“你还发烧吗?”
他板着脸,说:“你过来摸摸不就知道了。”
这脾气……还真是一点也没改善。
谢粟无可奈何走过去,踮起脚尖,伸出手搭在他的额上,微微一笑:“嗯,不发烧了。”
腰蓦地被人双手搂住,紧接着身体被压在厨房墙壁上,谢粟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温羡便低着头吻了上来。
她心口一噔,眼睛睁得像个黑葡萄,惊得往后缩。
双手僵硬在身侧,脑中一片嗡鸣。
他捧着她的脸,垂着睫毛,贴着她的唇,舌尖探进她的口中,轻轻触碰她柔软的香甜,仿佛醉了般,吻得更加深,唇齿交融,好想一口把她给吃了。
可是从身体上的僵硬程度,可以得知她有多排斥他。
心有些凉,他识趣地退了出来,抿了抿湿润的唇。
“跟我在一起吧。”
“……”
“只要你同意,其她那些人我都扔了。”
谢粟脑子转不过来,愣了愣,“你说什么?”
他手紧握她的细腰,不悦的凝眉,太瘦了这腰,轻轻一捏就断了一样。
温羡痞里痞气地笑,“你愿不愿意跟我交往。”
“那你知道自己名声有多臭吗?”
“我可以为了你名扬一中。”
“……”她掩眉,被逗笑了。
“试一试也好,不试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我呢,总该要给个机会才行。”温羡死皮赖脸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几分哀求,“好不好,柚子。”
“……那你不许再欺负人,也不许再找慕北燕麻烦。”
他不满道:“我可以不继续找他麻烦,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一件可以吗?”她能做到一件都难,温羡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这几年她快忘了是否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少年。
“不行。”
“那你说。”
“第一,我要你从现在开始督促我学习,每天给我补习,扶持我上位。”
“……可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三观很正,这没问题。
“第二,冬季游泳比赛要开始了,你也来参加,冠军可以拿到两千奖学金,我会帮你争取。”
这次她懵了,为什么要帮自己。
没有细想,接着同意了。
“第三,我实在不喜欢你的穿衣打扮,蓬松松的长发像窝一样的乱,以后着装必须经过我的眼,才能过。”
“……只要不是裸奔,都好说。”
谢粟低头长舒口气。
他抿了抿唇,一丝喜悦染上眉梢,握住她白软软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说:“那我们试一试,你一定会喜欢上我。”
谢粟被他亲的魂都要飘了,她没有恋爱经验,实打实的零基础,亲一下脸都烫到耳根。
鼻子嗅了嗅,她眼珠子转了转,“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温羡皱眉,“我洗澡了。”
“不是你的身上的,好像……你的鸡蛋糊了。”
——
“色字头上一把刀,小心把厨房给烧了。”安迪菲听了她讲的一段小故事,笑得合不拢嘴。
谢粟低着头,脸颊微微泛红。
如果没有后面那些事情,她跟温羡也不会变成这样,好景不长。
他的记忆还是断了线。
安迪菲站起身,拉着她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去化妆,不过,这次你要拍的是下水的戏,要给你换上男装,现在年轻人非常迷中性风格,你这么一头漂亮的长发可能要被我剪了。”
她愣了下,吐出口气,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安迪菲见她这么乖巧,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笑说:“头发而已,以后还会长起来的,不会把你剪成小平头啦,相信短发的自己会更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