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雷雨来得突然去的也快,只不到一个时辰已然云收雨住,一缕阳光更是从破开的墙洞里照进酒馆,照在了三个已被五花大绑的强人身上。此时的他们早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一个个低眉搭眼,任人宰割的模样。
在他三人跟前的除了孙途几个与他们交过手的人外,还有一些闻讯而来的镇上壮丁,为首者更是这青甸镇上的里正王喜。不过这时候他脸上可是没有半点喜色,反而充满了忧惧之色,偷眼打量了孙途他们几眼后,口里却嘟囔了一声:“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话虽然说得很轻,却还是被身旁不少人听了去,孙途几个还没发话呢,那少女已经抢先开了口:“你这里正好不讲道理,我们帮着你们把搅扰地方的贼子捉拿了你不但不谢,居然还摆出这副模样来,难道你和他们是同谋不成?”说话间她已俏脸生寒,手都搭在了刚从自己马上取下的鸳鸯长刀之上,煞气凛然。
王喜被她吓得浑身一震,急忙为自己分辩起来:“小人怎会与他们为伍,这几年来我们青甸镇可没少被这些响马盗所骚扰欺侮,我们防他们都来不及呢。”
随着他这话一说,旁边那些同样愁容满面的镇上青壮也全都点头附和起来:“是啊是啊,我们可都是本分之人,怎敢与这等响马为伍……”
直到这时,孙途才缓缓开口:“王里正不必惊慌,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是良善百姓,是绝不会与贼人勾结的。可是你对此事的反应却由不得人生出猜疑之心来啊。你有什么苦衷只管直说,我虽非本地官员,但只要力所能及,也能帮你们平靖地方。”
“敢问阁下是……官府中人吗?”王喜稍微迟疑了下后,有些期待地问道。
“不错,本官乃是前往青州赴任的朝廷六品武官,你有话直说便是,就是这济州知府本官也是能见得着的。”
“实不相瞒,这三人与他们的同伙早已是我们济州一地的大患了,人称济州响马盗……”王喜在略作犹豫后,终于把济州三雄的另一个身份给说了出来。
原来在济州一带真正为祸百姓的并不是藏身于梁山泊中的那伙山匪,而是这股人数在三五十间,来去如风的响马盗匪。山东本就民风剽悍,再加上地利之便有不少人家都养了马,所以便出了群不甘老实过日子,又练有武艺骑射的家伙啸聚成伙,在此一带打家劫舍,抢掠成风,人称响马盗。
相比于不吃窝边草,恪守江湖道义的梁山好汉,这些响马盗是完全没有底线的存在。只要是招惹了他们,或是被他们发现谁家有大量财富,他们便会杀奔上门,把目标全家尽皆杀死,甚至有几处村镇都曾被其灭门。
而在听到响马盗的名头后,祝三郎和那少女,以及之前只是冷眼旁观的长发头陀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异样的表情来。孙途此时却没去留意他们的反应,而是有些惊讶地问道:“既然响马为患,为何你们不报去官府,让官军剿灭了他们呢?三五十个盗匪难道还能抗拒官军不成?”
“孙兄弟有所不知,那响马盗最是狡猾,又善于看风色,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便会逃匿散去,潜入到周围的茫茫群山之中,官府几次对他们用兵,都因此让他们脱身逃遁,所以百姓能做的只有自守而已。”祝三郎立刻接话答道。
“咦,祝兄居然知道他们的行事风格,难道也曾与他们打过交道吗?”孙途好奇地看向了对方问道。
“只要是济州之人,谁不知道这两年里冒出来的这股响马盗的种种恶行啊。而且,我祝家庄和周围扈李两庄所以结成同盟攻守一体除了提防梁山群盗之外,更是为了抵御那来去如风的响马盗匪。”说着,祝三郎还着意地看了眼身边的少女,在心中补充了一句,不过能因此和蓉妹子关系亲近倒是意外之喜。
顿了下后,他又说道:“不过自从我祝扈李三庄结成同盟共同抗贼之后,这些响马盗便已知机远遁,再没有去我们那边骚扰过了。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跑到了这边为祸……”
王喜点头道:“是啊,这一年来,这支响马盗可没少祸害咱们这一带的村镇,官军来了又不见他们踪影,总不能一直让他们驻守在镇子上吧。所以……”说完,又是一声叹息。随即,又看了眼那三个萎顿在地的家伙,满面愁容地道:“现在他们三个在我青甸镇上被拿,只要消息一传出去,恐怕那些响马盗同伙很快就会上门报复。而且,之前与他们同桌的一个汉子已先一步离开,他可是知道这三人来过我镇上的,现在他们出了事……这可如何是好……”想到恐惧处,他竟猛打了个寒颤。
不光是他,那些青壮们脸上也满是惊恐之色,连连说道:“是啊,这可如何是好?我们镇子本就没有遮挡,一旦他们杀来,只靠我们这点人手,根本就抵挡不住。那满镇百来口人可就……”
这番话让孙途更是大皱其眉,他是真没想到这济州三雄背后竟还藏了这么大一股势力,自己拿贼居然还给当地百姓带来了如此灾祸。
而这时,受伤最轻的聂万雄突然狞笑着开了口:“这下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了吧?要是识相的赶紧把我们兄弟几个放了,把那几匹马交给我们,再拿出五千贯钱买命,或许爷爷们还能放过你们。要再敢不从,用不了多久你们这一镇之人必将死无……啊……”他话还没说完呢,一条修长秀气的长腿已呼地一下飞踢过去,正中其面门,踢得他仰面就倒,鲜血长流,突然出腿的少女扈蓉已是柳眉倒竖,粉面生寒,娇声叱道:“你这阶下囚还敢胡吹大气,我先要了你的命!”说着,已拔出一口刀来,就要上前。
好在孙途反应够快,赶紧一步拦住了她,急声道:“姑娘还请不要性急,此时即便杀了他们三人也于事无补,留他们一命或许还更有作用呢。”
被他这一拦,扈蓉的动作便是一顿,想要出言反驳,可在对上孙途的双眼后,不知怎的心头一跳,俏脸一红,竟听话地住了手,不再多言。这一反应自然就落到了祝三郎和稍远些由唐枫一直守着的雅儿眼中,两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隐隐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倒是孙途,因为心系正事没有太过留意人家姑娘的古怪反应,迅速转身,一脚踏在了聂万雄的身上,沉声道:“你老实交代,你那些同伙都藏身在何处?说出来官府或许还能饶你性命,不然就凭你之前犯下的重罪,我便可当场杀了你!”
“哈哈,你道老子怕死吗?只要你不怕拉一镇百姓为我陪葬,只管杀了我,若是皱一下眉头,爷爷就不算好汉!”聂万雄却很不屑地呸了一口,虽然躺在地上很是狼狈,却依然无所畏惧地回视着孙途。
“你……”祝三郎闻言大怒,上前一步说道:“你别得意,我们可有的是手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显然是想要对其用刑了。
但孙途却立刻摇头否定了这一选择:“不,现在再对他们用刑只怕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刚才他三人就曾提到今晚会去济州城给自己的同伙贺寿,现在已近傍晚,恐怕用不了多久,那些响马盗就会察觉到他们出了什么差错了。”
听了这一判断,王喜等人更是惊慌失措,浑身打颤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既然此事由我等所起,人也是我们所拿,我孙途就断没有弃你们于不顾就离开的道理。”孙途说着,又扫了眼身边几人,鲁达毫不犹豫地就点头道:“不错,不就是三五十名响马盗吗,洒家倒要和他们较量一番,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搅扰得整个济州府不得安宁!”
扈蓉也立刻跟着说道:“没错,这些响马盗在我济州境内为祸四方,我们自然就要为民除害。这次让他们碰上我们,就是他们的末日。祝三郎,你说是不是?”
祝三郎本来心里还有些嘀咕,毕竟这里能战之人着实有些少,但既然扈蓉都这么说了,他总不好逆了心上人的意思,便跟着点头:“我们自然是要为民除害,只是如何对付他们却得从长计议,好生想个破敌的法子才是。”
“祝兄这话深得我心,我们虽然人少了些,但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倒也未必没有机会。而且我相信那些响马盗里也没几个能像他这么厉害,寻常盗匪还不算太大威胁。”孙途说着,又看了眼还昏迷着的曹信雄,心里已经开始迅速制定起了策略来。
这时,又一个声音从旁响起:“既然同在此镇内,杀盗匪一事也算我一个吧。”声音洪亮却陌生,正是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头陀开了口。
孙途之前就看出此人非同一般,应该是个高手,见他此时主动开口相助,也是一喜:“好,如此我们又多了几分胜算。而在布置一切前,我们先得把老弱人等藏起来才好。王里正,我想这镇子上该有安全的藏身之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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