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孙途算是再次领教了如今官府办事效率之拖沓。即便薛通判一早就应下了调自己等人去往东城的请求,可直到此时依然没有后文。与此同时,童贯的大寿之日却已经到了,他唯有收拾心情,前往道贺。
又是一天黄昏,童府门前已车水马龙,宾客满门,热闹非凡。在亮如白昼的灯火照耀下,一众或身材魁梧,或气度不凡的客人由府上大大小小的管事迎接送进门去,有那更重要或亲近一些的,还由周云和童沐两个小辈出面接待,道贺声,欢笑声已响成一片。
孙途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场景,看着那不断进去衣着华贵的客人,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普通服饰,他便只有苦笑了。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临阵退缩,何况他还特意从仓库里为童贯挑选了寿礼,哪怕不当面道贺,这礼还是要送的,不然就太不知好歹了。
所以孙途便也随了一众人等缓步向前,就在他打算混在一干宾客中间从边门进去时,边上就传来了一个调侃的声音:“哟,这不是孙都头吗?你怎么也来为我叔公贺寿了?可带了请柬吗?”孙途闻声转头,就看到周云正一脸嘲笑地望向自己,同时边上那些宾客的脸上也现出了诧异之色。
要知道今日能到场贺寿并被迎进童家府门的那都是京城里六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就是身份不够的,那也是童贯的心腹之人。可孙途一个都头却实在太过低微了,出现在此也太过违背常理。
“我自然不曾收到请柬,所以也并没有进去向童枢密当面道贺的意思,只打算将这份寿礼送上聊表心意罢了。”孙途早过了与人一言不合就要争吵的心理年纪,听到周云的话后,只是笑着说道。
“那就把贺礼留下吧,我童府今日可没空招呼你。”周云撇了下嘴说道。随着他这句话出口,便有家奴上前,欲从孙途手上拿走他的礼物。
可就在这时,有一人大步走了过来:“慢着!你怎敢如此无礼,三郎可是我请的客人,谁敢将他驱走?”那家奴一见来人,赶紧低头行礼:“二公子……”正是童沐听到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
“二公子,你也知道他的身份,区区一个开封府都头,凭什么进我童府大门。”周云看到童沐眼中闪过一丝嫉妒来,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已无法与之强争了。
一直以来,周云都深深地嫉恨童沐,这既因为对方的姓氏,作为内侄的童沐在叔公面前自然要比自己这个外侄亲近得多,更因为其才学,如今甚至都考中进士,将要外放为官了,而自己却还一事无成。
这种嫉妒到了最后成了无力,只能藏于心中,等候着机会。而孙途今日出现就给了他一个宣泄的机会,因为周云很清楚孙途和童沐的关系,再加上之前他接连坏了自己的好事,此时自然要报复一番。
可结果,又被童沐给打断了,而且对方如今看上去气势比以前要强盛得多:“孙三郎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能请他前来赴宴。何况就是叔公一向也是看重他的,别看他现在只是个都头,却也已是朝廷的九品官人了。”
周云没想到今日的童沐竟会如此强硬,被他这么一说竟无法反对,只能干笑一声:“原来如此,那当真是误会了。其实我也是出于一片好意,毕竟今日与宴者都是朝中高官,孙都头他的身份实在有些尴尬……”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三郎,我领你进去。”童沐却没有与他多作纠缠的意思,一摆手就带了孙途往里走去。这一不把周云放在眼里的表现直恨得他心里大恨,可却又发作不得。
孙途有些诧异地跟了童沐往里走去,直到来到一处僻静处,他才有些诧异道:“二哥,你今日怎不给他留丝毫颜面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平日的为人哪。
“你是有所不知啊,这段时日他屡次挑衅我都忍了。可今日他居然如此当众贬低于你,我是再不能忍了。”童沐冷了张脸道。
孙途看得出来对方这番话是发自肺腑,心下也是一阵感动,看来自己和童沐间的友情确实极深了。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门房处,孙途就把自己手上所拿的一只不大不小的锦盒递给了管事,看着对方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帖子上,然后贴在了盒上。
童沐颇有些好奇地看了眼那只闭得严密的锦盒:“三郎,你到底准备了什么寿礼送我叔公?”
“这个嘛……”就在孙途打算把里头东西的用处告诉对方,由其到时转告童贯时,一个小小的人影也啪啪地跑了过来,一看到孙途就高兴地叫了声:“孙哥哥,你来啦……”正是童渊。
因为那次曾从人贩子手上救过他的关系,童渊一直都与孙途颇为亲近。尤其是前些日子,孙途偷偷给小娃儿带了些仓库里的零食糖果后,童渊就更把他当成了亲人,所以每次一见了他就显得格外亲热。
小孩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话题,孙途便即笑着上前,蹲下身子摸了摸童渊的头发,随后又取出几颗糖果来交到了对方手上:“是啊,今天的渊儿看着也很精神呢。最近有没有听话啊?”
“当然,渊儿可听话了,最近都开始学着写字了呢,孙哥哥要不要看看?”童渊熟练地将颗糖果放进嘴里美美地品尝起来,口中含糊地说道。
“等我向童帅贺过了寿再去看你写的字。”孙途笑着又和童渊说了几句话,这才与童沐继续往里走。只是微笑着的他心里却再度转到了之前那个想法上,还有,童渊的出现是偶然,还是童沐为了提醒自己而刻意安排的?如此一来,倒把刚才的话题给岔了开去,而童沐显然也没有深究的意思。
茫无头绪地想了一阵后,两人已来到了第三进院落大堂旁的偏厅前,此时里头已经人头涌动,笑声阵阵,许多宾客正在里头一遍品着茶水,一边闲聊攀着交情等候着待会儿参加寿宴了。
今日能来此参加童贯寿宴的那都是与他关系亲近的朝中文武,尤其以武官居多,所以现场气氛就显得比较热烈,不时就有一阵哈哈的笑声打里头传出来。
把孙途领进门后,童沐就又转身去外头迎接其他要紧客人去了,而他因为对这些童贯党羽所知有限,就只能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站了看戏。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名宾客被迎进门来,其中一人正是孙途所熟悉的方谦,之前几次拜见童贯时,这位总是陪在身边。
而方谦的到来却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立刻就有好几个人刻意上前来打招呼,显然大家都知道这位枢密院小官乃是童贯心腹,得多拉拉交情才行。
方谦微笑着与他们寒暄了一番后,便也找了个机会往边角里钻,正好凑到了孙途身边,一见之下,两人就都笑了起来。孙途摇头道:“想不到方官人也会躲着他们啊。”
“呵呵,今日我只想贺寿,实在无心与他们多作交涉。”方谦说着,又看了眼孙途:“孙官人最近在开封府可还顺利吗?你可不要怨童帅给你找了这么个差遣,这其中可是另有深意呢。”
“哦,恕孙途愚钝,实在看不出童帅的一片苦心,还请方官人指点一二。”
就当方谦还想说什么时,厅外人影一闪,童贯已在几名下人的簇拥下大步迈了进来,这让本来三五成群或坐或站的一干宾客全都起身相迎,方谦和孙途自然也不能例外,只能先把这话题摆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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