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京畿地界后,风光与前大不相同,不但沿路的村镇大增,就是官道也拓宽了许多,都足以让五六辆大型车马并行,与千年后的城市主干道也相差仿佛了。再加上往来行人日增,孙途他们一路前行甚至都不用担心夜间有野兽出没而可以赶起夜路来。
如此一来,他们的脚程比之前又快了许多,几日工夫就已过了长垣、封丘等地,来到了在大宋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作用的陈桥镇上。
就在百多年前,太祖皇帝赵匡胤就是在此处被手下将士强逼着以黄袍加身,从后周的一个臣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宋朝的开国之君,从而开创了这延绵数百年之久的赵宋一朝。
如今百年转瞬而过,当初在此起事的君臣人等皆已化作一抔黄土,而陈桥驿却依然如故,让许多过往之人都不禁在此驻足缅怀,小声地述说着那段旧事。
孙途他们的驴车也短暂地停驻在了那一座占地数亩的驿站前,他还跟雅儿讲述了这一段故事,让小丫头都听得有些惊讶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吗?可是三哥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些故事?”
“这个嘛,自然是听别人说起的。”孙途这才想起原先的孙三郎可不是个博学之人,便随便拿话给敷衍了过去。他们也没有在此留得太久,因为汴京城离此还有大半日的路程,此时天色可不早了。
紧赶慢赶间,总算是在日落之前让他们及时抵达了汴梁城下。此时夕阳照在那座巍峨的城墙上,如给它镀上了一层金光般,耀人眼目。
雅儿好奇地从车里探出头来,在看到那足有五丈多高的城墙时,不禁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来:“京城真是好高好大呀……”是啊,与他们一路经过的那些寻常州县相比,光是这一座高耸的城墙就足够让人为之惊叹了,因为像郓城县这样的小县城的城墙只有一丈多高,两相比较实在是差得太远。
其实差得远的又何止于此,这座大宋的都城绕城便达五十多里,城中军民更是超过百万之众。要知道如今天下人口也就几千万,一座城市居然容纳了百多万人,其繁华自不待言了。也就当初盛唐的长安城可与开封一比了。
不过这一切倒并没有让孙途太过惊讶,毕竟来自千年后的他早见惯了各种高楼大厦,五丈高的城墙,以及前方阔有三十步,水流不断的宽阔护城河都没有让他失态,只稍微抬头看了看天色,就跟着前面的行人队伍往城门行去。
城门底下自然是有军卒把守的,但并没有想象中仔细查验各色人等所带之物的行为,只要不是带了大宗货物的百姓入城,他们都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甚至连城门税都只有二十文。
这就是大宋朝的气魄所在了。后世明清两朝的北京城,除了官员车轿,等闲百姓想要进出城门必然会被仔细搜查以防私藏什么违禁之物。但开封城却根本没有这样繁琐的事情,以开放包容的姿态迎接每一个来此的子民。
这或许也是大宋所以能以远小于后世明清的国土,却能创造出远超两朝的财富的根源所在了——重商、开放!
孙途虽然没有这样深刻的想法,但在进入这座天下第一城池后,还是明显感受到了她那繁华而自由的气息。
穿过城门,便是一条宽阔的长街,延伸到了目所能及的远方。街道之上各色人等迈步其中,脚步或快或慢,但神色里都带了自豪与欢喜。而在街道两边,则林了诸多店铺酒楼,不时有客人从其中进出。
人们并没有因为天色渐暗而赶着往家走,依旧继续着自己一天的生活。这一切落在眼中,都让孙途感觉自己重新穿越回了千年后的时代,又让他觉着自己仿似置身在了那幅《清明上河图》中。
对了,要是自己记得不错的话,那一卷留存千古的名画所描绘的也正是如今这北宋末年,汴京城里的人物风光哪!
此时的雅儿却早已跟旁边不少同样是第一次踏足进入汴京城里的行人一般,完全被眼前这繁华宏伟的都城给震住了,久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在来东京的途中,小丫头不止一次想象过这座帝国都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有多么的华贵繁华。可她那小小的脑袋里是怎么都不可能描摹出眼前汴京城繁华之万一的,光是街道上摩肩继踵走动着的行人,就已让她目瞪口呆了。
而当她再抬头看向远处,望见树立在内城门前的那几座宏大的彩楼时,更是再次惊呼出声:“好高的楼啊。三哥哥,那是什么地方?”
这一回却把孙途也给难住了,作为穿越者的他可不是全知全能的。好在有边上的人迅速帮他解了围:“小姑娘,那就是东京城里有名的去处,唤作樊楼的了。”
“原来那就是樊楼。”孙途暗自点头,之前他还真从不少人口中提到过这座天下第一楼的名字,这可是整个汴京城里最大的销金窟了,无论是美酒美人,还是各种杂戏花样,只要是这个时代的人们能想出来的东西,樊楼里都能提供。
在谢过这位热心人的提点后,孙途又跟他打听起一件要紧事来:“敢问这位叔伯,这东京城里哪里投宿最是方便。”找地方住下才是现在的头等大事。
这位倒也好说话,便不厌其烦地指点道:“我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驿馆足有数十家之多。若要好的,樊楼和边上那几处正店便可让客人投宿入住。要是想省些钱,那边的脚店也是不错的。”说话间,他便朝着左右指点了一番。
孙途这才知道这汴梁城确实有着后世般的繁华,光是东城一带就有不下十座旅馆客栈,能够满足各种身份的旅人在此住宿了。
虽然他如今的行囊还算丰盛,到了这里还有不下百来两银子和十多贯铜钱,但想着这儿毕竟是天子脚下,物价什么的一定会比别处要贵,孙途就没有选择看着要豪华阔绰的正店,而是直奔一座藏于巷子内的小脚店而去。
虽然这店比不得周围那些正店,可其中的环境和服务倒也很是不错,伙计在见到孙途后,就立刻迎上来询问需求。在知道他们的来历后,便为他们准备了一间还算清静的客房,而且还按孙途的要求,这是间有内外两张床的套间。
在把他们请进客房时,伙计又看了一眼停在门前的驴车道:“客倌,这车和驴子若想停在小店我们自然会帮忙照看,但草料却得另加钱。不过以小的一点愚见,您若是要在京中逗留一段时日却还是去相国寺或东市把它卖出去了。等要离开时,再去买匹新的,如此倒还能省不少钱呢。”
孙途点头谢过了这位的提醒,但一时却还不好拿定主意。毕竟他此来东京是为了把郓城县的税银交上,只要事情办成,再拿到回执,便可回去了。
但他可不知道,看似简单的一件小事往往会变得极其繁难。只要是和官府打交道,就会有各种名目规矩落到自己头上来,是他这样的平头百姓根本无法预料和抵抗的。
不过至少今夜,在顺利赶到汴京城后孙途终于是可以安安心心地歇息上一晚了。
也在这同一个傍晚时分,一名高大粗豪,足有八尺多高,满脸杂须的光头和尚扛了一根禅杖也大踏步地从西边进了东京城。
这一日是大宋政和七年,六月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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