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世界,空龙领域,藏锋山脉,王城。
时间已至下午三点多,但这里的人们,并没有悠闲到去喝下午茶,大街小巷、城墙内外随处可见劳作身影,不过,在这些身影的附近,找不到满面凶恶不知体恤的监工老板,反而是大家的脸庞上,洋溢着对于未来的憧憬和期望。
因为外面看起来极其宏伟的王城城墙,让他们觉得自己有了容身之地,而城墙内部的广阔空间,还需要进一步的建设优化,一想到不久前,还挣扎在乡村小寨忍饥受饿的自己,能够生活在如此安全的环境中,人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扛着石材、木料以及各种物品,频繁往来于工作场地,令偌大王城俨然变成了热火朝天的大型工地。
如果实在是累得不行,停下来遥望矗立在王城中心的薪王雕像,便仿佛得到了无形气力灌注全身,疲乏一扫而空,抹去汗水,就能接着投入家园建设。
薪王的出现,让帝国世界的原始人类,摆脱了古龙带来的死亡恐惧,而当他们得知学堂建设提上日程,更是从中看到了走出愚昧的希望,因而有更多人心甘情愿的付出汗水,用于建设王城。
只是,美好的事物之所以美好,是因为有丑恶在暗中衬托,哪怕这样的丑恶,出于迫不得已。
王城民众并不知道,他们只差一步,就要成为牺牲品,同这仿佛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彻底失之交臂。
“……所以,这就是乐园方面能够给出的底线了,如果愚者先生不同意,那咱们只能一拍两散。”余烬虽说莫名其妙的被推举为谈判者,但他并未在如此场合掉链子,接到基金会给出的相关资料后,他就开始接触明日边缘,从古神世界那头,谈到了帝国世界这头,总算在即将抵达王城的时候,展开最终交涉。
“好吧,乐园三巨头的信誉,有口皆碑,我接受你们的条件。”
“愚者先生英明。”
“呵呵,你的称赞我收下了,还要祝贺你,完成了苦难之路的第四步,记得别忘记剥离命运的事情,我代表明日边缘,随时恭候你的到来。”
谈判就此结束,总的来说是成功的,在以基金会为代表的乐园三巨头,付出一些代价的情况下,愚者先生决定做出让步,放弃原本那堪称残酷的计划——
伙同古龙,攻陷王城!
这一切的起因,要追溯到炎魔火灵的出现,令身为初代薪王嫡亲血裔的隐者,意识到明日边缘也能够参与到薪火争夺,所以后来才会有龙狱中的那次“不期而遇”。
余烬当时就通过蛛丝马迹猜测出,小鲍勃可能会因为自己被坑了,但直到他接到中央电脑计算得出的行动计划,才总算搞清楚,明日边缘对炎魔火灵、对薪火,以及对初代薪王的唯一传承,看得有多么重要。
而让炎魔火灵取代小鲍勃,继承薪火成为薪王的直接方法,就是把美好毁掉,再给那些痛失美好的人们,送去美好,让人们自发追随炎魔火灵,进而完全颠覆小鲍勃的威望根基。
于是乎,明日边缘决定找上古龙一族,意图让后者扮演这场演出的反派角色。
每个轮回都注定灭族的古龙们,自打统领空龙领域的“空龙”霸主,惨遭神剑枭首,便十分自觉的意识到大厦将倾。
面对这既定的命运,古龙们可没有诸神部众的底气,因而,隐者女士之所以能用言语交涉,便说服某位监狱长,开放大日龙主的脏器囚笼,压根就不是因为隐者女士能够道出最为纯正高贵的龙族语言,而是由于她代表愚者先生,抛出令古龙一族无法拒绝的橄榄枝——
明日边缘创造机会,帮助古龙奇袭王城,一举捣毁人类崛起的根基所在!
而为了让古龙一族相信明日边缘的“诚意”,隐者女士用上了涉及祖龙的【不朽盟誓】,但明日边缘的初衷,是辅佐炎魔火灵登上王位,便自然要在反派角色烧杀抢掠之时,及时扮演正义使者,赶走作恶古龙,挽救王城民众于水火之中。
这个计划,打破了余烬对愚者先生和明日边缘的底线认知,因为如果单看计划本身,明日边缘显然才是最为丑恶的真反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他回过头来一想,又觉得不能轻易定论,理由是把视野放到全局,便能发现,这其实是十分经典的电车难题,假设能以牺牲王城民众为代价,成功完成至高竞逐,令世间生灵不再受轮回之苦、经末日之难,那么丑恶标签,是否应该打到明日边缘的身上,就有待商榷了。
而同样的,基金会在此次事件中,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中央电脑基于余烬的发现,并结合当前局势,成功计算出了明日边缘的计划走向,但不论是中央电脑给出的建议,还是基金会高层的内部商谈,都不认为,应该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浪费力量拯救王城!
考虑到掌握着情报优势的明日边缘,能够更加充分的发挥薪王传承的作用,基金会甚至都不打算揭发真相、事后报复,而是准备把它当成一个哑巴亏吃下去。
对此,余烬简直无法理解,哪怕童话乐园的力量被多个计划牢牢牵扯,无法抵挡联手来袭的明日边缘和古龙一族,也总应该在腾出手来的时候,还以颜色吧?这和他对基金会一直以来的作风印象,大相径庭。
可议长先生给出的回答,直接让余烬沉默了。
“一成不变的世界,我们已经受够了,在自身利益不受重创的条件下,只要能够额外增加万分之一的几率,哪怕对象是造物主的地上神国,我们都会强迫自己变得残酷,以及学会接受。”
这样的理由,至少对余烬而言,是很有说服力的,他亲身经历过,至高存在对于初代薪王和亘古淤泥的压制,也明白苦难教皇为何发出救世宏愿,心里纵使再怎么不舒服,也只能表示无奈。
毕竟,至高存在才是一切一切的矛盾源头,为了打破命运枷锁,妥协,是必须要习惯的技能。
好在接连三道不朽上下的强力天灾,令【“命运”剧本】迎来能量空洞,使得各大阵营闻风而动,彻底将组织运行,激发到飙到爆表程度,本着有雷也劈不到自己的侥幸心理,各方领袖总算能壮着胆子,处理那些一直都不敢轻易触碰的重要事项。
明日边缘也是因此,需要进一步分散自身力量,而这便导致了一个问题的出现。
那就是撕破【不朽盟约】后,明日边缘还能否按照计划,扮演正义使者,驱除恶龙?
恰在这时,基金会摊牌了,派遣余烬担当谈判主将,主动送给明日边缘一个台阶,而在【不朽盟约】势必撕毁的情况下,愚者先生接受了“双王共治”的提议,毕竟大家都是人类势力,长翅膀的大蜥蜴,终究离不了“非我族类”的四字评语。
至此,王城民众始终以不知情的状态,度过了此次死亡审判,如果事后没有人解密此次风波,那么他们便会一直活在美好当中。
而得到特别允许,旁观整个谈判过程的灰袍青年,则是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对余烬评价道:“啧啧,看来所谓科技的进步,也没有让你们这些天外来客,彻底杜绝人性丑恶啊!在精神层面上,你们和你们口中的原始人类,似乎没有本质的区别。”
“我承认,人性丑恶是无法杜绝的,所以在发展科技的同时,我们始终在健全法制。”
余烬毫不犹豫的直视灰袍青年,郑重说道:“法律是道德的底线,我们一直在努力追寻法制社会,将自身欲望圈禁在合理范围中,所以在精神层面上,我们与浑浑噩噩不知律法为何物,不懂收敛为何意的原始人类,的确存在本质区别。”
“即便对于强者而言,法律的约束力,有所降低,但只要条件允许,我们这些天外来客,便会竭尽全力的改变计划、修正错误,恐怕以传道士阁下为首的诸神部众,哪怕碰到头破血流,也还是会一错到底吧?”
说到这里,余烬不由得想到了巨噬神子,原本这一位有很大概率是不用死的,但过度放纵的生活,让他忘了何为敬畏,于是行事无度,最终把自己活生生给作死了。
科技发展造成生产力的变化,进而通过影响法律,深度武装人类精神,推动社会有序运行,是余烬非常认可的观念。
所以面对灰袍青年的质问,他毫不留情的说了回去。
灰袍青年没有动怒,反而饶有兴趣的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本传道士倒是突然觉得,天外世界有了冒险一去的必要,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把本传道士和那些蠢货,相提并论,你不会真以为自己看到的东西,能超过本传道士吧?年轻人,你还差得远呢!”
“……”
余烬呲了呲牙,有些不忿灰袍青年的鄙视眼神,便改变了攻击方向:“行呀,那咱们现在也别逛了,这就上路吧!”
“不是,帝国世界我还没看过几眼,王城也才刚刚抵达,再等等行不行?”灰袍青年被击中了软肋,过度强烈的好奇心,让他觉得王城景象,格外新鲜,便下意识的想要走走看看。
“嘿嘿,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阁下想反悔那是不可能了!”
余烬才不会让这个不着调的家伙,继续好过,大手一挥,招呼众人:“来呀,给我把他押下去!传道士阁下,希望下次在天外相见的时候,你能给我讲讲最近的心得体会!”
……
灰袍青年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去,被余烬等人押送着,移交给了专门负责带人“偷渡”的基金会成员,准备等待合适时机,正式踏上天外之旅,而王城方面,则因为此次秘密谈判,出现了一些变化。
一座由明日边缘早早备好的初代薪王雕像,出现在了王城中心,与小鲍勃的王者雕像,并肩矗立。
可突然多了这么一座来历不明的陌生塑像,而且和备受景仰的小鲍勃并立,王城民众自然会心存疑惑,于是,对原始人类堪称核打击的舆论攻势,在明日边缘和童话乐园的联手推动下,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愚者先生接受了“双王共治”的提议,没再要求彻底将小鲍勃踢出薪王之路,而是让两位薪王同时接受民众信仰。
当然,没了救世主的戏码,炎魔火灵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确立信仰根基,不过只要能借用戏命稻草人的力量,让炎魔火灵迅速踏上薪王之路,获得初始炉火的争夺资格,便能满足明日边缘的计划初衷。
至于被放了鸽子的古龙一族,愚者先生的处理态度,那叫一个干脆,直接耗费早已备好的海量资源,推动系统指令【剪切】,把隐者之名从【不朽盟誓】上,强行摘了出来,便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古龙那边,立马炸了锅。
为了捣毁王城,古龙一族主动收缩力量,因此延误了初始炉火的前期争夺,损失是实打实的。
但愚者先生没有办法告诉它们,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行事,古龙一族的损失只会更加惨重……
于是乎,当阴影女士带着小鲍勃等人的满心期望,在空龙领域的防线外围,找到伺机而动的古龙一族时,便莫名其妙的发现,大批古龙反而骂骂咧咧的,朝着炉火领域的方向飞去了。
阴影女士有些不解,便扭头回了王城,正好遇到送走了灰袍青年的余烬等人,这才得知事件真相,清冷面庞随即浮现复杂神色:“既然噩耗没有成为现实,便当它不存在吧,至少小鲍勃那边,足够交代了。”
“嗯。”余烬点了点头,转而悄悄问道,“女士为何没有跟着太阳长女呢?我听说为了星龙禁区,太阳长女连初始炉火都放弃了。”
阴影女士随即清冷答道:“星龙禁区的主要探索人是【杯酒渐浓】,我留在那里,发挥不了多少作用,算算时间,应该快开始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要尽快回到炉火领域,古龙一族大举出动,恐怕有变,你要一起吗?”
“当然要,不光是我,古树神使、蘑菇巴巴,还有几十位大师们,也要一起去,基金会得知古龙一族的动向,又给我派发了临时任务,嘿嘿。”余烬笑得很灿烂。
“看你的样子,应该赚了不少吧?”阴影女士瞄了他一眼,深知自己的合作伙伴,是什么样的主儿。
“不多不多,算上谈判费用,也才两颗薪火余烬,要是在炉火领域泡个二十小时,我也能赚到这么多!”
余烬嘴上说着嫌弃,表情却是愈发灿烂,惹得阴影女士白了他一眼,便随即扯开阴影位面,带领众人即刻赶赴炉火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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