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伦依然坐在窗边,不打算离开的样子,叶青于是探头望向楼下,对着李横跟卢仲招了招手,让两人找个手脚麻利的上来烧水,从下方的柜台找点儿好茶叶拿上来。
楼下的李横跟卢仲,听到叶青的话后,一个急忙再次跑进茶铺去烧水,而卢仲看了看身边的吴贵,再看了看身后的其他禁卒,实在是看不出哪个像是会沏茶,能够把上面两位伺候好的。
而就在他为难之际,吴贵轻轻拉了下卢仲的衣袖,指了指不远处的青楼说道:“将军,不妨从那里找一个过来吧,几步路的距离,很方便不是?”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还等着我过去啊?”卢仲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窗户,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个时候,自己哪敢擅离职守?
吴贵于是急忙点点头,扶着腰间的雁翎刀,快步流星往斜对面跑去。
正所谓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叶青在楼上的一句话,楼下的卢仲跟吴贵等禁军,自然是不敢怠慢,即便他们并不是隶属于皇城司,而是禁军,但这个时候,在禁军统制王德不在场的情况下,他们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
“正事儿既然谈完了,那么是不是该说说其他事情了?”王伦率先开口,手里的茶杯都被他摸出手印来了。
叶青看着王伦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手里,王伦刚刚给的任命文书,微微愣了一下急忙说道:“对了,您不说我还忘了,既然我被晋升为副统领,那么皇城司就只剩下林光巢一个副统领了,是不是应该问问太上皇他老人家,再给提拔一个副统领?毕竟末将任职时间不长,对于皇城司的人事儿也不是很了解,深怕误了太上皇的差遣之事儿,所以还请中贵人您替末将禀奏一声?”
“行,这话咱家记下了,回到宫里后,自然是会如实禀奏给太上皇的。”王伦满意的说道,而后叹口气,道:“昨夜里皇城司一个统领,调动了他能够调动的兵力极限,这件事儿,以后皇城司最好是不要再发生了,若是再发生一次这样的大规模调兵事情,惊扰了宫里的圣上跟太上皇,可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叶青点点头,冲着窗外的卢仲喊道:“准备些笔墨纸砚,立刻拿上来。”
卢仲急忙在楼下答道,而后拳打脚踢的让好几个禁卒,赶紧去准备笔墨纸砚。
“不用当着咱家的面做这表面文章吧?”王伦笑了笑,眼神里全是对叶青的赞赏。
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而到现在,也就验证了他的眼光,自己只是微微一提醒,叶青立刻心领神会,立刻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才能让太上皇放心。
但他却不知道,叶青之所以一下子就能猜透王伦的目的,除了悟性之外,还有便是,他更是知道,历史上的赵构,在内心里对武将是有多么的忌惮跟讨厌。
于是随着卢仲亲自把笔墨纸砚放好后,便陪着笑脸对一脸平静的王伦行礼,而后边研墨的王伦挥了挥手,卢仲便立刻面带微笑,点头哈腰的跑了下去。
“哎呀,这一幕可是似曾相识啊……。”叶青摆好镇纸,看着卢仲离去的背影,突然感叹道。
“怎么了,说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是喜欢唉声叹气呢!”王伦替叶青研好墨,好奇的问道。
“当初也是在一个茶馆,不过那时候末将还是禁军的都头,正带着手下的九个人,在艮山门维持治安,因为礼部尚书魏杞魏大人刚刚出使金国回来,临安城是欢声雷动啊。”叶青一边拿着毛笔开始在纸上写字,一边利用停顿的时候,向王伦说着他的过去。
“然后呢?”王伦跟了赵构多年,所以这接话茬跟当倾听者的火候,拿捏的可谓是炉火纯青。
“然后在艮山门的热闹散了后,我就被队官吴贵叫到了一家茶馆里,在那里就看见了正将卢仲,就是刚才送笔墨纸砚的卢仲。”叶青停了下来,然后指了指自己写下来的毛笔字,意思是怎么样儿,有没有点儿意思?
王伦扫了一眼后点点头,淡声说道:“还行,这笔字。”
“然后卢仲就让我在一张文书上签字画押,说是为了我们好,虽然给商贾当护卫名声不好听,但总比在禁军赚得多。于是我就代替我那一伍十人,在上面签字画押。对,还记得卢仲问过我,识字吗?会用毛笔吗……。”叶青颇有感慨的对王伦说道。
近一年的时间内,人生的际遇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发生了大反转,不管是叶青,还是下楼后的卢仲,显然都没有料到,当初照面的那一幕,会在今日行成如此大的反差局面。
“这么说来,你应该感谢人家才是。”王伦嘴角带着笑意说道。
“你高兴就好。”叶青翻了王伦一眼,说了一句王伦不太明白什么意思的话。
在叶青看来,若不是卢仲跟吴贵,说不准自己跟李横如今还在临安城轻轻松松,没心没肺的晃荡呢。
虽然日子过的比较拮据,但绝不会像今日这般勾心斗角、提心吊胆,处在一个尔虞我诈的风暴之中,而且已经开始渐渐从风暴的边缘,被卷入的越来越身不由己的往中心去了。
王伦接过叶青写出来的文书,皱着眉头看了看,而后问道:“两到三千人?这样对皇城司够用吗?”
“兵在精而不在多,要不是怕禁军不愿意多接收,我都只想留一千人在皇城司的兵营了,其余的全都不要。”叶青拿着毛笔,心血来潮的开始练起了字。
王伦沉默了下,继续读着叶青写给赵构的奏章,一连看了好几遍后,重重叹口气道:“这样也好,皇城司明面上,本就不该如此多兵力,想来太上皇定然会满意的。”
随着王伦把叶青写给赵构的奏章,一丝不苟的叠好放进怀里后,一个窈窕女子便在李横带领下,缓缓走了过来。
新拿过来的茶具替换了原有的茶具,李横放下热水跟茶叶后,向叶青示意了一下,然后便走下了楼。
留下来的女子,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刚才吴贵着急凝重的神情,以及到了门口之后,卢将军对自己又是不厌其烦的连连叮嘱,让她心里也明白,眼前的这两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要不然的话,平日里在大瓦子耀武扬威、能够横着走的卢仲,怎么会连陪在楼上的资格都没有呢。
叶青跟王伦看着稍显紧张的女子,带着随和的微笑说道:“有劳了。”
于是吓得那女子立刻放下手里的茶具,急忙给叶青跟王伦行礼。
王伦看着叶青那颇有成就的样子,不屑的笑了笑,有些讽刺道:“境界还是不够啊,想要往上,就你这样的对人态度,还得练练再说。”
“话不能这么说,礼下于人并非是有求于人,该平等就得平等,这是我等百姓的礼仪,您不懂。”叶青倒是仿佛有何高见一样,对于王伦的话颇为不认同。
“早晚有你的苦头吃。对了,咱家看着门上有封条,难不成是你撕的?”王伦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子,略施脂粉的一张算不上是多么漂亮的脸蛋儿,但倒是颇为耐看。
此时眉眼之间虽然有些紧张,但一双正在熟练沏茶的玉手,倒是颇有功底,稳而不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叶青点点头,笑了笑道:“想买下来,皇城司以前看不起这三教九流的地方,但现在我当家作主了,就想着弄这么一间茶铺……。” “以权谋私怎么到了你嘴里,变得就那么理所当然呢?弄个茶叶铺子,你自己来卖茶叶,还是让你家那如天仙般的嫂嫂来卖茶叶,抑或是让燕家大小姐,放弃打理燕府的生意,给你到这里卖茶叶?”王伦不屑的撇嘴道。
“早就说了,您看不上这样的地方。但您知道这家茶铺之前的底细吗?”叶青神秘道。
王伦不屑的哼了一声:“若是有用,昨夜里徐喜就不会死的那么惨了,龙大渊跟刘蕴古虽然被砍头,但徐喜那没砍下来的,才叫凄惨不是?”
旁边侍奉两人喝茶的女子,此时自然是越听越心惊,身处在大瓦子这样的地方,三教九流各色人物混杂,但她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撕下官府封条,而不被抓起来问罪的。
自然而然的,身处在大瓦子这样的地方,对于官场上的一些大人物,她们虽然不认识,但还是从一些客人的嘴里听说过一些人的大名的。
而龙大渊、刘蕴古、徐喜的名字,显然也是听过的,更何况昨晚上刚刚发生的事情,她们几个姐妹,在吴贵过来之前,还在悄悄私语,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刺杀这几个临安城的大人物。
不想过来侍奉的老爷、公子,嘴里也是在讨论此事儿,只是她听在耳朵里,却是有些云里雾里的。
“两回事儿,徐喜是徐喜,我是我,不可相提并论。”叶青有些无语,他实在不明白,王伦怎么会也不喜欢大瓦子这种地方呢。
但王伦此时却是懒得理会他,而是看着那跪在旁边侍奉沏茶的女子,突然问道:“这位小娘子,可是在对面那家风月场?”
“怎么?您这是有意……?”叶青有些摸不着头脑,低头看了看那女子,而后抬头,眼神里充满了好奇跟探究问道。
“滚!”王伦冷哼一声道:“咱家是想给你这个茶叶铺子,物色一个伙计!去,把她们老鸨子叫过来。”
最后一句话,则是对着下面仰头的卢仲跟吴贵说道。
而卢仲跟吴贵听到王伦如此说,心里的第一反应跟叶青完全一摸一样儿,难不成中贵人也想过过普通人的生活不成?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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