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从外面回来的路途中,就已经在酒楼吃饭时听说了,斜风细雨楼今日一早发生的一切。
当一些百姓纷纷议论着,那身形高大修长、一直带着随和笑容的年轻人,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放倒了三个东瀛人,而后还以比刑部、大理寺还要强势的把人带走时,李清照就知道那年轻人是谁了。
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后,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斜风细雨楼的伙计跟一个鸨子被打了,围观的百姓都想着让斜风细雨楼息事宁人,但不想那年轻人却给斜风细雨楼出了一口恶气。
酒楼的大厅之内,李清照以她词人的敏锐,感受着百姓对这一件事儿的看法,但让她感到无奈的是,即便是叶青以如此强硬的手段,帮斜风细雨楼出了一口恶气。
百姓们却不认为这样做是最为妥当的,即便是他们知道叶青也是官府的人,甚至比刑部、大理寺还要厉害,但他们依然认为,叶青如此处置实在是太欠考虑了。
只带走了那三个东瀛人,斜风细雨楼里的伙计跟鸨子,竟然没有被官府带走,反而毫无顾忌的让他们去看伤,这在百姓们看来,叶青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徇私枉法啊。
“他还说了什么?”从外面回来的李清照,看着跟自己学舌的柳轻烟问道。
“我的本意是,让他从中斡旋,赔给那三个东瀛人一人一百两银子,试着把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谁成想,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三人给拆了!”柳轻烟先是如此无奈说道,而后继续说道:“哦,他还说了,让兰舟他们看完伤后,带着药费的单据,最好是提十番的药费后,去皇城司找他,然后让那三个东瀛人赔给咱们。”
“你也觉得他的做法欠妥当不成?”李清照紧皱眉头,第一次对着柳轻烟严肃的问道。
柳轻烟还没有发现李清照的异常,想了下说道:“也谈不上欠妥当还是不欠妥当,但众目睽睽之下,他是不是应该秉公办理呢?虽然这份人情很重,但如此的话,岂不是让人家会说三道四?楼子是不是仗势欺人……。”
“算了,不要再说下去了。”李清照长长的叹口气说道。
“怎么了居士,我……我说错话了?”柳轻烟此时才突然反应过来,急忙从旁边椅子上起身,看着紧皱眉头,若有所思的李清照问道。
“你没错,错的是我大宋朝。”李清照起身,走到窗口说道:“我知道你的本意,三个东瀛人,还主动报官,最后来的并不是钱塘县县衙的衙役,也不是临安府的官员,却是刑部跟大理寺同来,这里面着实有很多蹊跷。但你能看的出来,他叶青就看不出来了?他为何还要如此护着斜风细雨楼?”
“他说他不喜欢东瀛人,还说东瀛人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我都……。”
“我大宋朝需要叶青这样的人啊,这一路上,我听到的都是息事宁人、以和为贵的声音。”李清照不屑的笑了下,继续说道:“甚至还听到一些百姓大言不惭道,当该以德服人,即便是抓人进衙门,也该一起抓进去才是。但我大宋朝的血性去那里了?百姓们的血性去哪里了?凡事儿认为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钱能让金人罢兵谈和,钱能息事宁人、破财免灾,但如此下去,我大宋的血性该当何存?”
“这……。”柳轻烟本想问,一件青楼经常发生的冲突事件,需要提升到这样的高度吗,怎么还就跟大宋血性扯上关系了?但不等她说出口,李清照则是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的说话。
“按照叶青的意思办吧,他从一个小小的禁军都头提拔为副统领,只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当今世上,能够有如此权利滔天者,能够任意随便提拔一个人的权贵者不多。他既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维护楼子,必然有他的道理,也自然有他应对的办法。”李清照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越是想叶青身后的靠山,则是越让她心惊胆战。
思来想去,按照她自己刚才的那番话语,提拔叶青的人,以及叶青身后的靠山,已经是呼之欲出了,不过就是皇室宗亲里,少有的几个权贵者了,而且甚至很有可能便是当今圣上!
想到此处,昨天王淮主动跟叶青打招呼,以及王淮想从自己这里知道叶青来此目的的事情,变得就更让人玩味儿了。
白纯坐在马车里半天,刚才那一幕幕她是看的清清楚楚,原本不该管的事情,叶青非要横插一手去管,甚至还让赵乞儿把那三个东瀛人带走,真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儿干。
马车一路不停,再一次来到中和巷,诺大的府邸门口,极为显眼的两头等人高的石狮子,张大着嘴巴露出狰狞的表情,长长的獠牙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远远望去,依然还是给人一种锋利、杀伐的味道。
王伦此时正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看着叶青从车辕上走下来后,上前两步与叶青几乎是同时行礼,而后呵呵道:“叶统领看来真乃事性情中人啊,圣上今日还叮嘱咱家,若是叶统领在日头挂至头顶,还没有出现在府邸的话,就让咱家去家里请叶统领了。”
“多谢中贵人,希望叶青没有让中贵人久等才是。”叶青看着府门被两个下人打开,急忙伸手虚请王伦往里面请。
王伦嘴上说的好听,什么日头挂至头顶,没来就去家里请,按照昨天赵构对待自己的态度,以及赵构翻脸的速度,怕是直接把自己强行拉过来才对吧?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如是想,嘴上自然是不敢说出口,除非是他现在就不想活了。
“还好,咱家也是刚刚到这里。圣上知道叶统领家里人丁不旺,这十个下人、十个丫鬟,乃是圣上亲自所赐,手脚心思都麻利、机灵,叶统领大可放心使唤。”王伦一路走来,视线始终都没有望向叶青身后的白纯跟锦瑟。
“这如何使得呢?这……这让叶青真是受宠若惊啊,怎么好意思呢。那他们每个月的钱,是不是也有太上皇他老人家来出啊?”叶青有点儿蹬鼻子上脸的说道。
身后的白纯跟锦瑟,听到叶青嘴里说出太上皇三个字后,两人俱是双腿一软,差一点儿摔倒在地上,再听到叶青让太上皇出钱供养丫鬟、下人,两女就恨不得踹死叶青算了。
但让白纯跟锦瑟吃惊的是,这位宫里来的中贵人,听到叶青如此欺君的话,竟然没有生气,竟然笑眯眯的转身,第一次看了一眼白纯跟锦瑟,然后冲叶青竖了大拇指,摇头叹口气说道:“知叶统领者,非圣上莫属啊。”
“什么意思?”叶青随和的笑着,依然还是那种特有的云淡风轻问道。
“咱家说,咱家在来之前,圣上已经猜到了叶统领会如此说,不知道叶统领信不信?”王伦买了个关子,看着叶青,再看看白纯跟锦瑟问道。
“不会吧?那太上皇他老人家是如何说的?”叶青请王伦在第二进院子里的正厅内坐下,那赐来的丫鬟,立刻就乖巧的送上了茶水。
而白纯跟锦瑟刚要相陪坐下,便见王伦并没有先回答叶青的问话,而是对白纯说道:“白小姐不妨先看看这府邸和不合心意,如果合心意的话,咱家就可以交差了,以后若是再有什么问题,就是你们自己的家事儿了,圣上就不好插手再管了。”
说完后,王伦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叶青,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这个时候即然太上皇赐了宅子,那么宅子的翻修了什么的等等用度,自然是由皇家出钱了,但如果要是没有其他的要求,对宅子里里外外都满意的话,那么以后出了问题,就自己掏腰包来修缮吧。
于是叶青听到王伦的点拨之后,立刻起身先是对王伦告罪,失陪一下,然后便追上已经走出厅门的白纯跟锦瑟,小声的在两女面前低语着。
虽然王伦听不到叶青对两女说了一些什么,但看两女震惊以及鄙视叶青的表情,王伦便不由自主的苦笑了起来,这一切又是被圣上猜中了,自己这话一出,必定会引得叶青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的。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啊,这叶统领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还真是要赖着皇家,把所有一切用度都给他办好了啊。
“挨个房间都要看看,里面的家具、装饰等等,哪怕是锅碗瓢盆都得记下来,马厩也要看看,还有马车,花园里的一些是不是需要改动,房屋是不是漏水、透风等等,最重要的是羊角灯笼跟蜡烛,这些可都是咱自家的生意,该列个单子出来,一会儿好让中贵人带回去过目。”叶青在白纯面前掰着手指头,一一叮嘱道。
“你疯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就不怕被砍头?”白纯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叶青的狮子大张嘴给吓得浑身颤抖,一双美目充满了杀气的看着叶青,真是恨不得拍死他算了。
她自己就是官宦人家的千金,虽然她父亲从来没有得到过如此隆恩,但她多少也知道,凡事儿该有个度才是,像叶青这样不知好歹,给点儿颜色就想开染坊,给个枕头就想睡觉的主儿,就真不怕其贪婪的嘴脸,惹得人家不快,一刀把他剁了吗!?
“我自有计较,这个不用你操心,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除非你想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不然就按我说的做。”叶青反常的在白纯跟前,拿出了他“家主”的威严说道。
“你……到时候出了事儿,你别赖到我头上就行。”像是一个贤妻一样的白纯,看着叶青神情正色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势弱,最后只好妥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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