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使了什么法子,让本宗的身形凝滞了?”掌心黑雾弥散,鬼狼脖子上的血痕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放下手,阴鸷的眼神望向钟离晴,恼怒之中却也隐约带着一丝警惕——这姑娘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是心思机敏,又手段百出,绝不可等闲视之。
鬼狼收起了此前的轻视,不过还是存着将钟离晴收服的念头,是以仍旧耐着性子与她说话,并没有马上使出杀招;然而说话间,钟离晴却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机逐渐被锁定,一股无形的威慑慢慢将她笼罩,竟让她生出几分不可匹敌的惊惧之感。
不着痕迹地咬了咬舌尖,让自己被影响到的神智清醒过来,钟离晴冷冷一笑,指间再次扣了三枚符箓,甚至挑衅地冲着他扬了扬:“不过是几张避灵符,雕虫小技耳——只是我没想到,堂堂分神期的前辈,竟然会被这小小的几张符箓所影响,这符箓不过是我筑基期时练手的小玩意儿,品阶连普通的黄金级都达不到……看来,你这分神期的修为,也不过如此。”
见他只是眯起眼睛看来,好似半点没有被影响到的样子,钟离晴笑了笑,又继续冷嘲热讽道:“不过依我看,真正不济的还是你这遁入阴影的功法,弊端明显,破绽百出,我只需稍使手段,便能破了你的鬼影!”
“臭丫头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仗着本宗不杀你,便狂妄至斯!好,那本宗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鬼影……”他桀桀一笑,一甩袖袍,在钟离晴眼前沉入了阴影之中。
一时间,偌大的厅中静得好似能听见钟离晴自己的心跳声——只有她一个人的心跳声,而那鬼狼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莫说心跳,就连气机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钟离晴闭上眼,凝神去感觉那藏匿在阴影之中的灵力波动……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鬼狼竟然将自己的气机收束得滴水不漏,教她无从寻起,这倒是十分棘手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大概是一炷香的功夫,又或者已经是一盏茶的时间,钟离晴始终保持着全神贯注,神识高度集中,不断地搜索着周围,不敢有丝毫懈怠;而那鬼狼却像是在与她比较谁更有耐心似的,无论她怎么试探着流露出空门与破绽,都不曾上当。
而时间久了,钟离晴的心便躁了。
她的修为不如鬼狼,若是比拼神识,长久消耗下去,必输无疑。
就在钟离晴为对方的狡猾思考应对之法时,一直防备着的神识有了瞬间的松懈,而正是这个瞬间,却被鬼狼所抓住,一道尖锐的攻击从她背后袭来,在她察觉不对下意识转身去格挡的时候,眼角余光却扫到一个黑影倏然从天而降。
其实在转身的那一刻,钟离晴便明白过来对方声东击西的诡计,只是察觉过来是一回事,能否及时反应却又是另一回事了——那攻击时朝着钟离晴身侧右臂而来,目的很明确,是要废了她执剑的手,让她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当右侧手臂传来一阵尖锐刺痛的时候,钟离晴并没有因为那痛楚失去判断的能力,她一拧身,任由那鬼狼的利爪贴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划过,甚至由着那尖锐的爪子扎进肌肉,而她却是趁着攻击时双方极为靠近的档口,左手并指成剑,猛地击向鬼狼幻化成利爪的左手腕间。
钟离晴认穴奇准,且深谙点穴功夫,虽然左手的力道不如右手,但是她骤然出击,恰逢鬼狼的爪子卡在她的臂骨与血肉之间,竟也教她得了手——汇聚着灵力一下子点在鬼狼腕间的阳溪穴上,不仅教他吃痛,更教他手腕一下子酸麻得失了力道。
而钟离晴则趁着这个档口,猛然甩臂,将他撞了开来,神识控制着绝螭剑朝他的脑袋削去,左手更是沿着他腕间的太渊、经渠、列缺等穴位连番指点,灵力横冲直撞,破坏着他手上的经脉。
双方一击即分,各自退避了几步,两两对峙起来:一个只是受了轻伤,另一个却洒下了大片鲜血——只是,受了伤轻的鬼狼面色十分难看,而右臂鲜血淋漓的钟离晴却笑得开心。
她虽然暂时麻痹了鬼狼左腕的经脉,教他一时间不太好受,然而所付出的却是一条右臂的代价——虽说没有被截断整条手臂,却也被利爪破开了一大半的肌理,之后更是为了与他拉开距离而硬生生地将卡住的血肉撕裂。
现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豁口,竟像是被怪物深深撕扯下了一大块血肉般。
——对自己尚且能如此狠心,更何况是对敌?
这姑娘的心机与狠决,教鬼狼也不由心底发憷。
无赖的怕耍横的,耍横的怕不要命的……这姑娘的架势,颇有几分拼命三娘的意味。
鬼狼虽想得到她,却并不愿意付出丁点儿的代价,若这姑娘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性子,那他便要考虑是否是抢先下手将她灭杀,省得被她波及,那可得不偿失了。
扫了一眼自己手臂上可怖的伤口,钟离晴浑不在意地从乾坤袋里取出伤药,随意地撒在伤口上,对于传来的刺痛眉头都不皱一下,眸光却紧紧地摄住了捂着手腕的鬼狼,那闪烁的光芒竟让他有些不自在。
“看来,大境界的差距,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消弭的……既然如此,不妨让这场比斗变得更有趣一些,你觉得呢?”说着,钟离晴掌心一翻,忽而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阵盘,在鬼狼心中不安之际,用力嵌进了脚下的地面,同时轻启朱唇,默诵着一连串咒诀。
鬼狼暗道不妙,立即向钟离晴冲了过去,试图打断她的吟诵,眸光一厉,双掌陡然伸出尺余长的利爪,一爪朝着她兜头划下,见她敏捷地避开,却丝毫没有攻击落空的气馁——不如说是虚晃一招,早就等着她的闪避,另一爪直直地朝着她的心口刺了过去。
这一击若是刺实了,只怕是要在她胸前扎出一个血洞来——这鬼狼对她的杀心已起,即便是要了她的性命,也不在意。
千钧一发之际,那尖利的爪刺已经触到了钟离晴胸口的衣衫,然而鬼狼嘴角得逞的笑意却陡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纵使手上用尽了十成的灵力,却依旧不能再进一步,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攻击阻挡了一般。
而这个时候,钟离晴也已经念完了咒文的最后一个字符,唇角轻勾,看着鬼狼被一股陡然升起的白光包裹,巨力压制之下,竟是弯了背脊,迫不得已地半跪在地……到最后,已然是狼狈地趴伏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不明所以地低喘着,待到白光渐渐退去,他身上那分神期的强大威压已经消失不见——就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灵力、我的修为!你、你做了什么?”他勉力抬起头,怒吼着质问道。
“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禁灵阵罢了。”钟离晴俯视着他,悠然一笑,而后慢条斯理地从乾坤袋里取出恢复灵力的丹药服下,又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一边好心地与他解释道,“我事先派弟子在辖地内十二宫的位置布下了阵盘,而阵眼就设在这正殿之中,所以你此刻受到的封禁之力是最强的——此刻,即便是一个炼气期的小弟子,也能轻而易举地将你杀了。”
感受丹药在体内的效用,钟离晴不动声色地催发着药劲,继续饶有兴致地在愤恨的鬼狼心上捅刀子:“说起来,若不是你想着将我收服,一直没有下死手,恐怕我根本来不及发动这阵法,早已是你爪下亡魂了——不过,你这分神期的实力怕也是掺了水的,这禁灵阵我不过是头一次施展,发挥不足万一,本来并无太大的把握能够制住你……怪只怪,你太弱了。”
这禁灵阵自然是学自阿娘留下的功法,然而开篇就注明了这本阵法威力无穷,专为克制分神乃至大乘期高手所著,而钟离晴花了三个月抽空炼制刻画的阵盘却不曾采用上面提到的珍稀材料,只是用稍次一些的材料代替,因而封禁的效果也要大打折扣。
只是,阿娘留给她的东西,又岂是凡品?
这禁灵阵对付一个分神中期,又不擅长破阵法术的狼妖而言,却是绰绰有余。
——这一点,却是钟离晴故意激怒他了。
“你们这些人族,还真是卑鄙无耻……小丫头,你可敢与本宗堂堂正正打一场?”鬼狼被她封住了灵力,想尽办法却无法冲破禁制,更无法勾动丝毫灵力,心内惶恐至极,却只好装作义愤填膺,大气凛然地指责,试图唤起钟离晴的意气,好教她解开禁制,给他反击的机会。
可惜,若是真的那么容易被他说动,钟离晴也就不是今日的她了。
好笑地扫了鬼狼一眼,她点了点下颚,装作考虑的样子,忽而点了点头,抽出三道灵符分别贴上了那鬼狼的百会、神庭与檀中三大死穴,强行将他被封禁的经脉破开了一条缝隙。
汹涌的灵力顷刻间再次汇聚全身,鬼狼一声怒吼,一拍地面,翻身朝后跃起,一下子拉开了与钟离晴的距离,感受着再次回到体内的灵力,眼中凶光闪烁,却按捺着不曾出手,有些迟疑。
——这姑娘实在是工于心计,他也吃不准到底还有多少阴谋在等着他。
究竟是趁机逃走,修养一番再卷土重来,还是趁着这个时机,报仇雪恨,斩草除根呢?
鬼狼咬咬牙,感受了一□□内的灵力,发现竟然只堪堪达到了元婴期,脸色一白,立即萌生了退意。
却听钟离晴悠悠笑道:“我本是元婴期的修为,现在还与你同等修为,你我再战,总是公平了吧?这样吧,若是你能胜过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提出自己的条件,也不给他回答的机会,钟离晴仗剑一跃,便飞速朝着他刺了过去。
那剑影如六月飞花,教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而鬼狼失去了分神期的修为优势,便只能靠着自己的神识感知,而后躲开那攻击,心中落差,心境破裂,竟是畏首畏尾起来。
钟离晴只与他对了三招便失去了兴趣,一剑刺中他的手臂,将他划去了一片血肉,算是报了方才的仇。
——她与这鬼狼的差距,除了修为上的压制,恐怕在对敌时的耐心也需要提高,。
狼的狡诈与坚忍,值得借鉴。
然而没了阴影逃遁的地理优势,这鬼狼真要论起硬碰硬的打斗实力,却还比不上已经把战斗意识培养成本能的妙妙。
空有残忍奸猾却没有无谓勇猛的狼,不配称作草原上的王者。
这鬼狼宗主,也不过如此罢了。
“……废物。”甩去绝螭上沾染到的血沫,钟离晴冷叱一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而小妖们应该也已经将那群弟子解决了,于是收起剑,头也不回地朝正殿外走去。
自她转身,捂着手臂的鬼狼眼中狠色一闪,蓦地腾身而起,调动起全身的灵力,打算朝着钟离晴发动一击——哪怕杀不了对方,也要教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万万没想到,当他运转灵力,猛然调用到丹田之中时,却感觉经脉传来阵阵刺痛,而方才被钟离晴贴上符箓的三大死穴更是针扎火燎的剧痛,教他禁不住痛呼出声。
而下一刻,那些灵力在经脉之中如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却总也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轰——巨响过后,那殿中只剩下一滩血雾,竟是连一块碎肉和一片衣料都找不到了。
这个霸占了黎光宗辖地,在南边作威作福,令人闻风丧胆的鬼狼宗宗主,竟是窝囊地被自己的灵力撑爆了,下场凄惨,更甚那死在他掌下的女伴。
而这时,钟离晴也正好踏出了殿门。
听闻背后的巨响,了然地扬眉,眼中的讥诮一闪而逝,随即便不再理会,拂了拂半点不曾沾染到灰尘的衣袍,施施然去寻那些小妖们了。
当钟离晴来到前殿广场时,除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外,地上却不见丝毫尸骨残迹,可想而知是谁的手笔——只怕这丫头的本体不是什么大妖九婴,而是清道夫吧?
钟离晴无奈的轻笑却在看见那些聚在一起的小妖们时戛然而止。
如果她没有眼花,妙妙那小家伙……是在哭么?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我们走感情戏,看我真诚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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