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炼堂是崇华派发布任务的地方,是获得门派贡献值的官方机构,弟子总是扎堆出现,但是与另一个地方相比,却只能算是门庭冷清了。
这个地方叫做磨剑台。
磨剑台不仅是一座台子,更是崇华弟子比斗试炼的盛会,每月一次擂台赛,胜则万众瞩目,名利双收,败则颜面尽失,甚至修为尽散——比起安稳地接取任务,积少成多地赚取积分值,一点一点增加修为,这种通过酣畅淋漓的战斗寻求突破的方式,显然更受崇华剑修们的推崇。
——斗,是人类的天性。
战,是剑修的脊骨。
不似锤炼堂设在各峰的半山处,取“勾连上下,互通有无”之意,磨剑台却是设立在更高一级的山脚之处,供弟子观看,意为“以下克上,攀登无止”。
因而钟离晴要去的灰衣弟子所属的磨剑台,却是在青衣弟子所在的琢磨峰山脚。
每到月中即望之日,便是灰衣弟子的磨剑之日,翌日是青衣弟子的比斗,以此类推,连着四天都是崇华最热闹的时候。
也正因为磨剑台是设立在普遍修为筑基期的青衣弟子所居之峰,除了来参加比斗以及围观的灰衣弟子之外,那些完成每日的课业,有闲暇之时,又好热闹的青衣弟子也会从山顶下来观看。
这些修为境界更高一级的修士不但是灰衣弟子的榜样,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震场压制,维持秩序的作用;反过来,看着灰衣弟子们如此拼搏奋进,身为前辈们的青衣弟子也会心生危机感,愈发刻苦地修炼上进……如此一来,便是极好的良性循环了。
钟离晴是第一次来到琢磨峰,也是第一次参加磨剑台的比斗,在报名以前,她还特意请教了慕叶前辈——那紫袍人在钟离晴问及要如何称呼自己时,随口说道:“我化名慕叶,你便称我慕叶前辈吧。”
连化名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她听说钟离晴打算参加磨剑台的比斗,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让钟离晴演练了一遍灵霄剑诀与寒梅傲雪的招式,挑了几个毛病,扔下一句不咸不淡的“好自为之”便施施然离开了。
钟离晴摸不着她到底是鼓励自己,还是在嘲讽自己不自量力,摇了摇头,回过身却发现那紫袍人常坐的石桌上正静静立着一瓶丹药。
扒开塞子一闻——上好的还朱丹,比在锤炼堂里花上几百下品灵石兑换的还要优质,看来是她亲自炼制的。
——还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摸了摸乾坤袋,钟离晴跃下飞剑,随着人流慢慢走向报名登记的柜台,在一片灰衣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敖幼璇和敖少商兄妹,不论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呢。
数月未见,这小蛇蝎倒是又长开了不少,五官也比从前更加明艳动人了几分,只是看上去仍像个不足二八的少女;倒是敖少商,长身玉立,硬挺俊朗,气质比之前更沉稳些,仿佛是一夜之间从男孩变成了有担当的男人。
看他虽然时不时低头与敖幼璇斗几句嘴,却小心地将她护着,不让身边的人挤到她,倒是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钟离晴弯了弯唇,并没有上去打招呼的意思,只是顺着人群的议论声转过头,看向那个身后跟着一大批追随者,却无动于衷的端丽少女——想不到灵犀学院的首席,纵是到了崇华,也依旧备受追捧,她身后那些狂蜂浪蝶,可是不少。
男女通杀,可见这位淳于姑娘的魅力。
察觉到淳于秀那眉间的隐忍不耐,钟离晴不由揶揄一笑:幸而当初自己虽然恢复了女装,却还记得要在诸人面前保持易容,否则,现在被纠缠不休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
在皮相出色程度这一点上,钟离晴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
等了一会儿便轮到了她,钟离晴递过了腰间的凭信金剑,与那值守的青衣弟子说道:“弟子秦衷,报名参加本月的挑战赛。”
磨剑台每月的比赛分为两种:约战赛与挑战赛。
前者是参赛者自行约定的比斗,其中彩头与规则都是约斗者自己订立,磨剑台只是作为中间方裁判,并且收取一定的保证金。
后者则是参赛者依次上台挑战擂主,攻擂成功便留在台上,累积守擂场数越高,积分越多,最后的胜者则有资格挑战上月的擂主。
除去每月的常规挑战赛,每一季还有擂主争霸赛,为了选拔同阶最强者——表现出色的弟子,甚至还有机会被宗派长老看中,直接收为白衣弟子。
白衣弟子乃是各峰座下亲传,有资格挑选自己的本命剑,拥有自己的洞府,学习上等功法,还可以进入试炼秘境,驯捕灵兽御宠……好处不胜枚举——总之,成为白衣弟子,才算是在崇华派有了一席之地。
钟离晴要报名的便是当月的挑战赛。
她来得有些晚了,手中的号码是贰叁叁号,按照她估算的大概参赛人数,恐怕轮到她上场时,已接近尾声。
挑战赛是按照自愿原则上场,只要有人在台上守擂,手中有号码牌的参赛者便可以上台,直到没有参赛者愿意主动上台挑战,那就开始按照数字强制轮序,未上台者视为弃权,直到台上只剩下最后一人,挑战结束,擂主诞生。
若是自信实力超群的参赛者,自然是想着要越早上台越好——这样才能挑战连胜场次。
当前连胜场次最多的人,是一个名叫茂承威的男弟子。
钟离晴看了一下伫立在演舞台边的巨石榜单,最上面标着今日最受瞩目的一场约斗,赫然是这灰衣弟子中连胜最多的茂承威与新晋弟子淳于秀。
这姑娘,闷声不响地挑上了最厉害的那个——这场比斗,倒是颇有看头。
因为约斗是带有一些私人性质的比斗,为了不影响其他要参加擂台挑战赛的弟子,所以放在了挑战赛之后进行——也就是说,钟离晴的比赛要在淳于秀之前。
敖幼璇和敖少商也报名参加了挑战赛,看起来她们的号码牌也不算靠前,一直轮到了一百三十多号,才见到敖幼璇上场。
钟离晴站在人群之中,饶有兴致地看着——自这小蛇蝎一上场,那些本来还跃跃欲试的弟子瞬间沉闷下来,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胆子先上去做那出头的椽子,看来这小蛇蝎的恶名,在灰衣弟子里也算是有几分名气了。
暗笑一声,却听裁判说道:“一百三十四号,可愿上台?”
一连问了三声,都无人应答。
那裁判低头在面前的玉板上轻点了几下,而后又继续念道:“一百三十四号弃权。下一个,一百三十五号,可愿上台?”
……
等到一百四十号时,那裁判正要开口,却见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跳上了演武台,沉声说道:“连一个小丫头都打不过,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无勇以为耻,连上台都不敢,我赵胜天看不起你们!既如此,就让我来会会你这丫头!”
在那赵胜天慷慨陈词时,敖幼璇正无趣地把玩着腰间蝴蝶型的玉扣,拎着盘口的流苏甩来甩去,甚至在那男子气势汹汹地持剑以对时,以手掩面,打了一个秀气的呵欠。
钟离晴不由轻笑一声。
那笑声掩盖在嘈杂沸腾的议论声中,本是毫不起眼的,却不知道怎么的,那台上本还百无聊赖的敖幼璇却忽然神色一顿,一改方才的颓废,杏眼一瞪,越过那上蹿下跳的男弟子,准确地定在了台下人群中的一隅,从欣喜展颜到似笑非笑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啧,被这小蛇蝎发现了……还真是敏锐。
不过,为什么她看来的目光,总觉得不太友善呢?
再怎么样,也算得上是同年之谊,故人相见,竟是这种反应么?
教人有些伤心啊。
“大骗子。”
“小蛇蝎。”
钟离晴勾了勾唇,与敖幼璇对视间,仿佛将对方眼里的情绪都看了个分明。
那自称赵胜天的男子见敖幼璇并不将他当作一回事,气得脸红脖子粗,看裁判一挥手,示意可以开始,二话不说,挥着剑便朝着敖幼璇砍了过去,似乎是要以力压人。
敖幼璇背对着那人,仍是在与钟离晴眉目传情,眼神较量,等那人的剑几乎要砍到她的肩上,才微微一扭身,避开那剑刃,同时两条儿臂粗的水鞭已经卷向了那男子的双腿,缠住了他的脚踝,用力分开了他的双腿,将他倒吊了起来。
趁着他被偷袭得手,敖幼璇冷笑一声,随手一剑挥去,剑上附着一层灵力,划过了他被生生掰开的双腿……之间。
钟离晴仿佛听见台下所有男弟子不约而同倒抽了一口冷气,再看那赵胜天,疼得脸都扭曲了。
“啊啊啊——”他被绑住了双腿倒吊着,下半身使不上力,只能发疯似地用手中的剑劈砍着,剑气四溢,倒真让他将捆缚住脚踝的水鞭劈断了。
那赵胜天获得自由的第一件事,却不是立即还手反击回去,也不是灰溜溜地下台,弃权认输,竟是转身一下子跪倒在演武台上,朝着那裁判哭诉道:“弟子乃是家里九代单传,这妖女竟然对弟子下此毒手,赵家若是在弟子这里断了香火,那弟子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钟离晴好笑地看着那本来阳刚豪迈的男子一转眼就扭捏起来,而围观的弟子显然比台上的敖幼璇更为鄙夷地看着他,那裁判更是冷声说道:“技不如人就下去,莫要扰乱比斗秩序,再闹,刑峰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裁判,你可要为弟子主持公道啊……”那赵胜天兀自歇斯底里地哭闹着,竟是比之市井泼皮也不如。
他话音未落,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已经从台下一跃而上,一把将他提起,不顾他的哭喊挣扎,将他拖下了演武台,众弟子鄙夷的神色很快转为怜悯——刑峰是什么地方?
除了刑峰的弟子,外头的人,可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被刑峰带走,恐怕这小子今后在崇华,算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闹剧结束,保持着连胜的敖幼璇不屑地轻嗤一声,再转过身,却已不见钟离晴的身影。
若不是碍着敖少商警告的眼神,敖幼璇早就跳下台去找那冤家了——怎么才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人了?
她哪里知道,钟离晴只是抽空去了一趟柜台,将之前摘取玲珑绿萼得到的二十积分全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磨剑台既然提供对抗的平台,又如此大肆宣传各种赛事,自然也是做足了噱头,诱哄弟子们——下注赌斗。
有些眼界高,赌运好的,甚至在一天之内就能赢到晋级所需的积分值,可谓是一本万利——当然,赌事无常,有赢的,自然也有输的。
赌运差一些的,辛辛苦苦接了任务换来的积分值全都拿来填了赌债,输得血本无归的,也不在少数。
磨剑台的执事每每冷眼看着那些或喜或悲的赌徒,总要告诫自己的手下弟子:执守道心,莫忘本意,才是这磨剑台的真谛。
迷失在欲壑之中的修士,不配崇华剑修之名。
——这磨剑台,磨的是剑,亦是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要说什么来着……太困了想不起来了,算了╮(╯_╰)╭
看到底下都在呼唤女二,我尽量吧。
两个人碰面至少要晴宝宝金丹以后,现在她还没筑基,所以……当然,我的打算是在大概七十章以前让女二出来,不过只是打算而已,具体的话……写了才知道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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