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往事张大了眼,顾不得理会无数大大小小花色各异的鼠类自头上肩上狂蹿而过,只怔怔向前望去。眼前是一条狭窄的甬道,约摸只容一人匍匐通过,却是极深极长,黑黝黝地望不到头。她愣了半晌,陡然惊呼一声,跳起来直扑到李烬之身上,环着他颈项又笑又跳,叫道:“五哥,这条道、这条道……”
李烬之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眼中满是欢喜,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说道:“不错,这条道直通火场之外,咱们得救了。”
秋往事欢呼一声,忽地顿住,狐疑地瞅着他,问道:“你可是早就知道有这条道,所以才往这个方向挖?”
李烬之摊摊手,无辜地笑道:“我岂有不知之理?”
秋往事见他目中闪着狡黠,不知该气该笑,一把推开他道:“你、你既早知道,怎又不早说,还尽扯些啥死啊活的,岂不存心耍我!”
李烬之上前牵起她双手道:“你亲手挖出生路,岂不比我告诉你惊喜?”又凑过去笑道,“你方才说的死后打算,我很喜欢,咱们将来就这么办。”
秋往事向后仰着避开他,别过头道:“我未活够呢,谁要同你打算。”忽觉脚跟处一只毛茸茸的小鼠欲往裤腿内钻去,忙抬腿一甩,踮着脚走了几步,见这片刻功夫,甬道内怕已蹿出了上百只鼠,心下一动,说道:“这些鼠不是一窝,不会是自己钻到一处来的,莫非……”
李烬之皱了皱眉,有些嫌恶地叹口气道:“咱们自己也未必出不去,用得着他多事。在地底下都不得安静。”
秋往事怔了怔,忽听甬道内似有响动传来,片刻后便见一人吃力地向外爬来。那人似也未料到此处有个出口,乍然见到些许光亮,一抬头,却见洞口立着两人,一时怔愣,半晌方惊喜地叫道:“往事!”
那人灰头土脸,黑暗中更是辨不出面目,直到出了声,秋往事才认出是米狐哲,不由吃了一惊,将他拖出甬道,瞪了半晌,讶道:“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米狐哲激动地上前按着她双肩,哑声道:“你、你……我以为你……”
秋往事知他是来相救,一时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情绪,毫无得救的喜悦,倒只觉烦躁不堪,冷着脸道:“我好得很,即望山那场火没烧死了我,这场也一样不能!”
米狐哲一怔,眼神一缩,似被火光烫到,却旋即又抬起眼直视着她道:“当年我没回头,后悔至今。因此今日无论如何,我也会来。”
秋往事先前一句出口,倒还觉说得太重,想他毕竟是冒险来救,颇有些内疚,此时听他又不着边际起来,顿又怒起,正欲发火,李烬之拉过她道:“先出去再说,南城不大好。”
秋往事心下一凛,回头见顾南城奄奄地伏在李烬之肩头,似已完全失了意识,忙接过米狐哲递来的水囊灌她喝了两口,见她尚知吞咽,略觉放心,不再耽搁,率先往甬道内爬去。
甬道极窄,最狭处几乎无法移动手足,只能一寸寸勉强蹭过。不知爬了多久,开头还又干又热,渐渐地略微带了阴湿之气,地势也渐渐向上。黑暗中忽摸到一根绳索,秋往事正自力竭,立刻精神一振,扯着绳索奋力向上爬去。不片刻便听有呼喊声传来,她张了张嘴,想回应一声,却是喉干舌燥,发不出半点声响。跟在最后的米狐哲高叫了一句燎语,上头传来一片惊喜的呼叫,紧跟着绳索立刻被拖动起来。几人紧拽着绳索,磕磕碰碰地一路向上,终于头顶一空,但觉清新的空气劈头盖脸地涌来,一时竟反而窒住了呼吸,堵得胸臆火辣辣痛起来,忍不住一阵呛咳。
耳边是高高低低的语声,也无心去听说些什么。上身似被人扶起,顿觉气息顺畅不少,来不及深深吸气,便觉有清水凑到唇边,立刻迫不及待地吞了几口,终于缓过劲来,睁开眼,但见黑漆漆一片,竟已是深夜,不见星月,只有半天火光映红的沉沉烟幕。
秋往事喘息片刻,蓦地回过神来,陡然坐起,转头望去,见李烬之正将顾南城平放到地上,周围黑压压地站了一片人,褚家兄弟、米覆舟、裴初都在其中,剩下一群围着米狐哲转的燎人却不认得,想必是他召集来的下属。
米覆舟等皆围过来问长问短,她无心一一作答,先急着问李烬之道:“南城怎样了?”
“有些烧,好在她身上有药,已喂下了。”李烬之简短回答,抬头望向众人,问道,“火势如何?”
褚天养答道:“咱们这儿派人拿秋将军字条去了平江边,那头也遣了人来,对面的燎兵,二殿下也派鹰联系上了。三面都通了气,只等沟渠一通,便决堤放水。眼下火还未过桑木沟前那道坎,当还能拖延数个时辰,几条主渠皆已掘通大半,明日午后,当可大功告成!”
秋往事见他虽目赤唇裂,面容憔悴,却是喜形于色,神采奕奕,知道情势已大体在握。她心急顾南城伤势,便道:“如今大局已定,我们在这儿也没什么可做的了,还是先送南城回去要紧。”
米覆舟见顾南城昏睡不醒,面上抹得黑一块红一块,满心内疚,抓着秋往事直问:“她到底伤了哪儿?不会有事吧?不会留疤吧?都怪我,我……”
裴初对顾南城也是自幼疼爱,几曾见过她这等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下又急又怒,吼道:“怎怪得你,都怪他爹!连自家女儿也看不好,放她一个人跑到这火场里来,自己倒人影都不见一个!”
李烬之虽觉大火过后,燎邦情势必有变化,颇多事宜需要留下处理。可情知秋往事必定要亲自送顾南城回去,便也不多说什么,抱起顾南城道:“也好,此处人事已尽,但听天命,先送她回去。”
米覆舟二话不说,立刻抱起顾南城,脚下一蹬,已跃上了数丈外的马背。
秋往事与李烬之站起身,正欲同褚家兄弟交待两句便上路,忽听米狐哲道:“火还未灭,两位身为融洲的人,就这么走了怕是有些不妥吧?”
秋往事心下一凛,这才想起还有个米狐哲,听他语意不善,霍然回头,冷笑道:“我倒忘了,你是我带出来的,自然还得跟我回去。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领你走?”
米狐哲身边几名大汉顿时沉下脸,骂骂咧咧地踏上前。他倒似并不在意,挥挥手令众人都退下,微微笑道:“我也非无义之人,你放了我,是为帮我燎邦救火,我若不跟你回去岂不是恩将仇报。你放心,我一定会同你回凤陵,只是不是现在,要待火灭之后。”
秋往事按捺着怒火,冷冷道:“你等得了,南城等不了。”
米狐哲漫不经心地挥挥手道:“顾丫头受伤,着覆舟送回去也便是了,何须你两位亲去。”
秋往事狠狠瞪着他,厉声道:“你是执意作对了?米狐哲,你当你手头多了几个人我便要任你宰割?”
米狐哲轻笑一声,摇头道:“秋将军言重。只是大火未熄,灭火关键便在平江之水。宋将军是你们的人,这水放与不放,说穿了是捏在你们手里。不是我不信任你们,只是你们此时走人,未免实在让众位兄弟不安。”
秋往事见他显然是调齐人手有了底气便要强行扣人,怒火中烧,冷哼一声便欲上前。李烬之却拉住她,上前两步问道:“二殿下说众位兄弟不安,不知所指何人?”
米狐哲身后一干人立刻纷纷叫道:“我们兄弟都不安!草原上谁不知道风人狡狯?你们拍拍屁股跑了,谁知是不是偷偷赶回融洲断水!”
李烬之微微一笑,问道:“若二殿下愿为我们作保,不知诸位兄弟可能买他的面子?”
众人一怔,听他搬出米狐哲来,自然不好不答应,只得纷纷向米狐哲望去。
李烬之早料定众人不能反对,不等米狐哲开口,便望向他笑道:“二殿下先前说信得过我们,便烦请同诸位兄弟解释解释。诸位兄弟显见也是信得过二殿下的,想必不会为难。”
米狐哲见他抓着自己先前随口一句场面话大做文章,一时倒也抹不下面子自食其言。一眼瞟见褚家兄弟与裴初冷着脸站在一旁,心下一动,便笑道:“我手下弟兄自无问题,只是尚要问过裴公与褚老大。裴公与两位的过节人尽皆知,他可有二千人在火场东面,若江水不到,便要尽数付之一炬。而双头堡,这火烧的大多是他家地盘,几千口人的身家性命都在里头。我纵有心替两位作保,只怕也是担不起这个分量。”
语声刚落,便听裴初狠狠啐一口,厉声道:“我与李将军间是风人家事,轮到你个狐子来插嘴!李将军爱上哪儿上哪儿,平江以北,我裴初只打狐子!”
褚天生也冷冷道:“宁兄弟于我们有大恩,褚某信得过。”
米狐哲顿时愣住。他本道双头堡与李烬之交情有限,裴初与他更是势不两立,先前同命相连或许能暂且连手,此时情势略稳,又皆有切身利害相关,他稍加挑拨,另两家自该顺水推舟,扣下李烬之两人才是。哪知他们竟皆不知变通,仍站在李烬之一边。他碰了一鼻子灰,见到褚天生与裴初满脸鄙夷,李烬之笑得云淡风轻,秋往事更是只专注地盯着李烬之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时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冷冷一哼道:“两位好说话,我却没那么好糊弄。这场火可不是平白无故烧起来,未查清凶手之前,你们皆有嫌疑!我需向族人交待,不得不得罪了!”
话音未落,忽听远远一个苍劲的声音传来:“二殿下尚是俘虏之身,不知要向什么人交待?”
米狐哲听来人语气不善,心下一凛,循声望去,却是漆黑一片,混无所见。正自疑惑,却见李烬之若有所思地望着西边,料得必有异样。果然片刻之后,方闻马蹄声传来,听数目倒不甚多,约摸数十骑,可他心情却并不轻松。方才马蹄声未到,却先有人声清清楚楚地传来,显见说话之人功底深厚,非同凡响,平江两岸,想来只有凤陵杨家方有此等人物。
这队人马摸黑走夜路,也不点火把,速度却丝毫不慢。尚未看得清形貌,已听一名女子高声叫道:“秋将军,秋将军,南城可在你处?”
秋往事听出杨棹雪语中的焦急,心下一阵内疚,嗓子似被堵住,一时答不出声。人马转眼已至跟前,数十名白袍红带的杨家子弟一下马便四面散开,看似站得杂乱无章,实则却不着痕迹地把场内众人分隔包围起来。领头三人径直走向秋往事,疾步行在最前的是衣袍不整、发髻散乱的杨棹雪,紧随其后的是黑沉着脸的杨守律,最后明明腰不弓背不弯却偏偏拄着拐杖慢悠悠踱来的,正是杨家宗主杨守一。
秋往事未料到杨守一竟会亲来,暗吃一惊,来不及推敲缘由,已见米覆舟身形一闪,抱着顾南城奔至杨棹雪跟前,哑声道:“杨伯母,南城、南城……”
杨棹雪一见顾南城软绵绵地倚在他怀中,手脚晃荡,看来了无生机,心下一阵狂跳,几乎透不过气,双腿发软,瞪大了眼呆呆立在原地迈不动步。还是杨守律一步抢上,抱过顾南城先探了探鼻息,松出一口气,叫道:“棹姐,没事!”
杨棹雪这才似还了魂,却仍觉双臂无力,不敢伸手去接,只俯下身急切去看,见顾南城面上黑了一半,顿时又是一惊,低呼一声,尚未开口,泪已先流了下来。
杨守一自后头上来拍拍她肩膀,说道:“放心,南城娃子没事,皮肉伤罢了。”他的语声平稳舒缓,似是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杨棹雪渐渐平静下来,接过顾南城坐在地上,细细检视起来。
秋往事心下内疚,上前低声道:“杨夫人,南城她……”
杨棹雪低着头,语音微微发颤,压着嗓子道:“秋将军,我是有负于你,对不住你,你要讨账,我无话可说。可南城她、她不过是个孩子,什么事不能找我清算,非要算在她头上?”
秋往事当日带走顾南城,确有报复杨棹雪的心思,只是当初不过想吓她一吓,哪知后来出了变故,竟累她受伤,心下也着实不好受,颠来倒去地只觉后悔。听杨棹雪语气悲愤,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垂着头默默站在一边。
李烬之见她委屈,眉心一皱,正欲开口,忽见裴初上前道:“棹雪,南城是为寻我,才闯进火场受了伤。”
杨棹雪一怔,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裴初在场,低呼一声,讶道:“大哥,你、你怎么……”
裴初皱着眉四下一扫,问道:“雁迟呢?”
自顾雁迟转投朝廷后,杨棹雪还是第一次同他见面,一时只觉恍如隔世,看着他面目已觉陌生,心下却仍是自然而然地生出亲切之感,一张口似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似句句都不能说。
裴初看她欲言又止,眼中明显多了生疏之感,颇觉不是滋味,想起当日顾雁迟卢烈洲都在之时的意气奋发,再看今日形单影只,身边竟无一人,还要靠李烬之这个敌人涉险相救。思来想去,一切皆起于顾雁迟,不由烦躁恼怒起来,沉声道:“顾雁迟越来越出息了,自家女儿受了伤,派老婆千里迢迢来救,自己倒缩在家里不露头。怎么,他怕没脸见我么!”
杨棹雪一急,忙道:“大哥,雁迟从未叛你,他……”
“他未叛我?”裴初冷哼,“他未叛我,不孤城头的靖字旗是哪里来的?!”
杨棹雪心乱如麻,虽明知顾雁迟所作所为皆替裴初设想,可一时间也解释不了许多,只觉隔阂之深已无可逾越,想起当初放歌纵酒之日,更觉悲从中来。又觉一切噩梦,皆自秋往事杀卢烈洲而始,新仇旧怨合在一处,愈发愤恨起来,抬头狠狠盯着她,大声道:“秋将军,你有本事杀了卢三哥,怎不受了这天大的名头,却无中生有算在雁迟头上?我们庸碌之辈,着实担不起这份大功!”
李烬之见她横加指责,也不免隐隐发怒,插到秋往事身前道:“杨夫人,顾先生与裴公多年知交,兄弟相称,区区几句不知哪里来的谣言便坏了感情,这罪责恐怕无论如何都算不到旁人头上。”
杨棹雪本就烦躁不已,闻言更是大怒,高声道:“这话从背兄弃弟盗人基业的李将军说出来,不觉好笑么!”
秋往事先前听她指责自己倒不觉什么,此时见她骂上了李烬之,如何能依,顿时也沉下了脸,冷声道:“杨棹雪,我亏欠南城,一世都会记着,她日后但有用得着处,赴汤蹈火我也绝无二话!可她是她,你是你,她不能替你还债,你也不能替她收债。你这理直气壮的底气从哪儿来?莫要忘了,若非我留情,你们夫妻此时都不知是否还有命在!”
裴初见杨棹雪泫然欲泣,神情倔强,咬着唇似是辩驳不得,顿时又觉心软,横过身转向秋往事道:“秋将军,他夫妻的性命,早挂在我裴初账下,还轮不到旁人说了算!”
杨守律见他们皆对杨棹雪咄咄逼人,大觉不平,忿然叫道:“棹姐性命也是你们随口议论的?问过我杨家了么!”
众人皆怒目相视,空中本就满是烟火味,这一来更是一触即发。正在紧张之时,忽听杨守一不温不火地笑了几声,慢悠悠道:“年轻人好大的火气,嫌这把火烧得不够旺么?消消气消消气,都是自家人,莫让外人看了笑话。”
众人一怔,回头见米狐哲背着身,看似正漫不经心地同下属说着些什么,实则分明聚精会神留意着这边动静。众人皆是心神一凛,李烬之率先道:“旁的恩怨不必多扯,先论眼下。如今当务之急,一是南城的伤,二是大火之后燎邦必有变化,我们三方恰是北境三大势力,不妨趁这机会坐下来谈谈,彼此立盟,也免得各行其是,让燎人钻了空子。”
杨棹雪思绪烦乱,无心多想,随意点点头道:“先回凤陵再说。”
杨守律正欲扶她起身,忽听裴初道:“慢着,凤陵路远,又是山路难行;且杨家超然世外,咱们要议事,那里也不妥当。我看不如就去不孤城,叫雁迟过来,我正好也该同他谈谈。”
杨守一也点头道:“不错,凤陵虽在裴公地盘,究竟属靖属显却从未明说。毕竟当今皇上乃是神子,裴公来杨家,确实多有不便。”
杨棹雪未料到他会同意,讶异地望他一眼,更知裴初到了不孤城必定生出事端,无论如何也不欲答应,垂着眼低声道:“不孤城如今已归朝廷,大哥若去,未免不妥,徒惹天下人猜疑,恐怕反于抗燎不利。”
裴初见她推脱,冷哼一声道:“我别无他意,不过为大家方便。如今你夫妻的地方,我是连去也去不得了!”
秋往事先前听裴初提议去不孤城便已动了念,见杨棹雪不答应,便道:“不如去北照关。一则路近,二则四姐已至融洲,可找她来医治南城。”
裴初倒是默然不语,似不反对,杨棹雪却皱起眉,冷冷道:“不去!”
秋往事见她蛮不讲理,也不由来了火,怒道:“如今可不是商量你一人家事,就不能把你的小脾气收一收!”
杨守律眉梢一挑,眼见又要吵起来,忽听一人在身后远远道:“诸位不必争,我倒有个提议。”
众人回头,见是米狐哲,皆皱了皱眉,秋往事没好气道:“你不必急,我们不管上哪儿,自然都不会落下你。”
米狐哲眼神闪烁,目光好似漫不经心地在众人面上逡巡,微微笑道:“你便不说,我也自会一同参与。诸位要议燎邦之事,怎能少了我,你们要结盟立约,未必不能有我一份。”
秋往事只道他又想将众人扣下,正忍不住想动手,却忽觉手腕被李烬之扣住,抬头看去,见他淡淡瞟来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米狐哲接着道:“诸位不必争执,既然说不拢,不妨取个折中。杨夫人着急女儿伤情,因此急着回去,大可先行一步返凤陵。其余人却不必都跟着走,只需寻个方便议事的地方。依我看,就待火灭之后,去双头堡如何?”
众人皆是一怔,细想双头堡非风非燎,更非容靖显任意一方,且自身实力不济,也不必担心趁机扣留众人,倒确实是个议事的好地方。
杨守一率先仰头一笑道:“燎邦的事,绕过二殿下确实议不清楚,我看双头堡是个合适地方。守律、覆舟,你两个先送棹雪回去,这里有我便可。”
李烬之也微微一笑,望向褚家兄弟问道:“不知褚老大可方便?”
褚天生与褚天养对视一眼,答道:“我们没什么不便,只是双头堡也在火场,想必全烧没了,恐怕没什么招待几位,连水粮也无着落。”
李烬之道:“这个无妨,我自当遣人从融洲调些粮来。双头堡兄弟要重建家园,也需先填饱肚子。”
米狐哲也道:“我也会自西边调粮接济,同在草原,大灾当前,自当彼此扶持。”
褚天生大喜过望,连声道谢。裴初冷眼旁观,心知此时稍伸援手,正是拉拢双头堡的好机会,只是他一向瞧不上
外族之人,更何况褚家兄弟本是风人,却跑来燎境经营,素来为他所不耻,便也不屑示好,冷冷地不作声。
杨棹雪无心多等,当即便上马告辞。李烬之忽高声道:“覆舟,到了凤陵,告诉阿宿一声,让他也过来。既要立盟,不应绕过容府。”
米覆舟应了一声,便随杨棹雪杨守律等人策马西去。
秋往事却颇觉讶异,想不透李烬之为何特地叫来王宿,想要询问,忽见杨守一似有深意地向他瞟去一眼,顿时起了戒心,心思一动,以释卢语小声问道:“五哥,你为何叫六哥来?”
李烬之留心着杨守一的反应,见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知他果然未听懂,便以不甚纯熟的释卢语答道:“杨老宗主何等身份,岂会轻离凤陵?且又显然存心留在外头不愿回去,这是为何?”
秋往事面色微变,低声道:“凤陵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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