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守律吃了一惊,脱口问道:“裴字旗?裴初的裴?”
“还能有哪个裴?”李烬之四下一望,调转马头,向一处背靠小丘的水潭边行去。
杨守律连忙跟上,急问:“咱们不走了?燎兵如此势众,棹姐她们必定吃紧,虽然援兵未到,也得先设法接上头才是。”
“守律兄稍安勿躁。”李烬之跳下马,径自在水潭边蹲下,掬水洗脸,“燎兵围而不攻,看来是已吃过亏,不敢硬来。既然裴初的人在这儿立了脚,杨夫人想必不会受到为难,倒是容王妃处境不妙。如今我都不急,守律兄急个什么?”
杨守律无奈,只得也下了马,胡乱撩水泼了泼面,抹着脸道:“我是不知你怎这么坐得住。这面裴字旗尚不知打哪儿来的,是否虚张声势,是否狐假虎威,就算裴初兵马真到了这里,也不过占着小小一座土堡,撑死不过千人。这儿放眼望去都是燎兵,真打起来,岂有一拼之力,咱们还不快想办法!”
“正是要想办法,所以才急不得。”李烬之好整以暇地坐下来,脱下鹿皮短靴倒着沙石,“燎兵围了大约已近十日,既然一直不曾动手,必定不是有所顾忌就是有所图谋,不会无端端便忽然发难。咱们大可先缓一缓,摸摸情形,联系联系援兵,待有底了再定对策不迟。”
杨守律来回踱了几步,问道:“那我先遣人混进去接个头?”
“这个自然。”李烬之点头,“进堡瞧瞧杨夫人几人状况,问清裴兵情形便可,燎兵这里若能打探下主帅也好。另外,”他回过头,“双头堡的老大褚家兄弟,应当与杨家有些交情,如今不知在哪儿,守律兄可联络得上?”
杨守律斜瞟他一眼,轻哼道:“你倒知道得多。不错,褚家兄弟是承过咱们的情,棹姐她们被困的信就是他这儿传给我们的,可之后便再无消息。如今瞧这情形,双头堡内外不是裴军便是燎兵,褚老大一拨恐怕不是被捉便是被撵往别处了。”
李烬之略一思忖,忽道:“今夜我也去探营。”
杨守律吃了一惊,叫道:“啥?你进去做什么?阿辰他们几个不是修同息法便是修无相法,潜伏暗探那是出色当行,早已做惯了的,保准把底给你摸回来。你还是在这儿等着,想法查查你融东援兵走到哪儿了才是正经。”
李烬之微微一笑,说道:“我进营不为打探,是为救人。”
“救人?”杨守律一怔,忙问,“救谁?”
“褚家兄弟。”李烬之答道,“这一拨人若只是被撵往别处,消息不至中断,恐怕还是被擒。双头堡原本人数不少,又多勇悍,不易压服,如今声息全无,我猜多半是首领被擒,受了挟制,十之八九,人便囚在燎营之中。”
杨守律细思片刻,颇觉有理,却仍是皱眉道:“偷入敌营这等暗事不同于行军打仗,你又不修同息无相,能行么?不然还是我去。”
“守律兄也不修同息无相,你能去得,我如何去不得?”李烬之笑道,“入微法用于避人耳目打探消息,也未必输于同息无相。”
杨守律仍欲反对,却见他伸伸筋骨向后躺倒,闭上眼动动鼻子,似在嗅什么气息,接着懒洋洋道:“何况今夜将有大雾,正是救人的好时候。”
这晚人定过后,果然渐渐起了雾。飘浮的白气丝丝缕缕地积聚着,到夜半时分,双头堡下的低洼处已是茫茫一片,星罗棋布的营帐尽数隐没,失了踪影。唯有点点火光透过乳白的雾气透出来,昏暗而散漫,洇出片片湿漉漉的光晕。
夜似乎特别寂静,大雾仿佛不仅吞没形状,也一并吞没了声息。李烬之已在燎兵主营外不到半里处的一蓬茂草丛内一动不动地伏了近一个时辰。三名杨家子弟已于半个时辰前分别潜入,至今未见丝毫动静,想来是一路顺利,并未惊动燎兵。估摸着他们应当已穿过营地平安到了双头堡,李烬之才爬出草丛,悄然向燎营行去。
燎人扎营素来没有筑寨的习惯,只在外围布了不少巡逻岗哨,更下有犬狼穿梭,上有夜枭盘旋,寻常欲混入营内也殊非易事。李烬之穿着事先备好的燎兵军服,浑身皆抹了杨家所制去除气味的药水,借着浓雾掩蔽,先在边缘处徘徊一阵,特地往夜枭犬狼附近走过,见它们果然毫无反应,便放下了心,专心留意着来回移动的火光,摸着规律趁间隙避过巡逻兵队,悄无声息地潜进了营地。
一入营内,防卫便不再如此严密,不过有几队人马来回巡行,另每隔数顶营帐便有一处暗哨,虽不点火把,难以察觉,李烬之却自是了然于心,如对指掌,毫不费事地一一避过。一面往深处行去,一面枢力运转,留意着营内一切动静,方圆里许内的军帐布置,人员分布,便如一张细致的图卷,由模糊而清晰,历历浮现眼前。
东西两面各有一处防卫特别严密,东面远远可见灯火煌煌,料是主帅营帐,西面则一片黑暗寂静。他认准方向,毫不犹豫地往西行去,越是靠近,岗哨越多,好在燎兵驻扎多日无所事事,皆有所松懈,又逢大雾,沾得浑身湿湿嗒嗒,更是打不起精神,不是打盹便是聚在一处闲扯,并无几个认真当值。
李烬之七拐八弯地穿过几道防线,有几回几乎与燎兵擦肩而过,终于望见一顶高大的穹顶革帐,从头至尾皆是硬革所制,一望便觉十分结实牢固。帐沿密密地钉在土中,密不透风。十六名兵士绕着营帐围成一圈,虽也皆立得歪歪斜斜,探头探脑地小声嬉笑交谈着,却不敢擅离岗位,彼此间隔仅有五步光景,纵大雾之下,也难以潜到帐边而不被发觉。
李烬之四下一望,见附近也有一顶较大营帐,估摸是将领所居,与那革帐相若,皆比寻常军帐高出数尺,周围亦有兵士看守,却不似革帐般严密,仅四角各有一人,浓雾之下,彼此不能相视。他估算一下两帐间距,当即定计,悄悄摸至大帐边,扯着帐壁向上一跃,借力攀上帐顶。
动作之间扯动帐篷,发出“簌簌”声响,几名兵士立刻察觉,拍打着帐壁,厉声喝问着。帐顶已隐在雾中,立在地面难见顶上情形,李烬之伏在穹顶之上,不慌不忙地自背上卸下一柄仅尺许长短的轻巧小弩,搭上一支镞头镂空、尾端系绳的短箭,对准革帐方向,静静等候。果然过不片刻,下方伸出几杆长矛向上捅着,他一面轻巧地避过,一面适时扣动扳机。箭矢飞出,风穿过镂空的箭头,发出一阵鸣响,听来恰似夜枭啼叫,掩去了破空之声,直至钉入对面革帐圆顶上的骨木,才戛然而止。
但听下方兵士笑骂一声“扁毛畜生”,便收回长矛,各自回四角站好。对面革帐边的兵士也骂骂咧咧地咕哝着:“不长眼的死枭子,大半夜地瞎号什么,惹得老子瞌睡都醒了!”
李烬之见两边兵士都未起疑,便将绳索扯紧,在这头帐顶上牢牢系好,试了试力度,便双手双脚攀着绳索,倒挂着向前爬去。
雾气正浓,挂在绳上只见白气朦朦,橘光点点,丝毫瞧不出地面情形,自也不必担心被地面兵士瞧见。李烬之轻快地向前攀着,尽量减少绳索晃动,不片刻便已越过十丈之距,到了革帐顶端。帐下兵士一无所觉。他取出匕首,寻到皮革接缝处轻轻挑开,很快弄出个二尺许的口子,扒开革面向内一跃,轻轻落在帐内。
帐内地上躺着的一人立刻惊醒,霍然坐起,行动间发出一阵铁链“叮当”声。李烬之忙合身扑上,伸手死死压住他口鼻,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姓杨。”
那人微微一怔,立刻停了挣扎,黑暗中只见双眼灼灼发亮。外头兵士听得铁链响声,没好气地拍拍帐壁,骂道:“风狗子,老实点!”
李烬之觉出那人点了点头,便缓缓松开手,只听他对着帐外骂道:“贼狐崽子,老子翻个身碍着你了,有种进来伺候你老子!”
外头回骂两句,声音却明显低了,显然对帐中人颇有几分畏惧。
李烬之拉过那人手掌,在他手心划了一个褚字。那人一面仍冲着外头骂骂咧咧,一面用力点头,伸出两根指头晃着。李烬之会意,知道他是褚家兄弟中的老二褚天养,又在他掌中划了一个兄字。褚天养明白他是在问老大褚天生在何处,立刻摇头拍拍胸口,示意只有他一人被擒,又抬抬手脚,示意上下皆拷着铁镣。
李烬之早已发觉他手脚铁镣上皆拴着沉重的铁球,迫得他整个人躬着身,连腰也不能直起。他心中有数,拍拍他肩头,摸到两处锁头,弄清内部机括,接着便自怀中掏出两块坚硬的碧落木条,取出匕首细细镂刻起来,不片刻便已依着锁芯结构刻出两柄锁匙,插进锁孔一扭,登时“咔”地一声应手而开。
褚天养大为惊奇,忍不住一声低呼,忙咳嗽两声装作吐痰遮掩过去。李烬之示意他别动,一面轻手轻脚地替他除下手铐脚镣,从头至尾竟未发出半点声响。褚天养一经解放,立刻一跃而起,虽已被折腾了数日,身形却仍是轻灵如猫。李烬之见他身手颇有根底,便放下了心,指指帐顶破口,示意他搭个人梯送他上去。
褚天养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粲然一笑,忽上前抱住他用力拍了拍,也不蹲下搭人梯,只托着他腰向上轻轻一送,毫不费力便将他抛上帐顶,紧跟着也不待他拉,双脚一蹬便自裂口翻身而出。
溜出燎营时天色已依稀发亮,雾气尤未散去,李烬之领着褚天养奔出数里,寻到等候接应的杨家子弟,骑上马往杨守律等所在的驻地驰去。
方一靠近,便见杨守律远远迎出来,兴奋笑道:“都回来了,就等你们!”
褚天养见了杨守律,一筋斗翻身下马,大声笑道:“九爷,褚老二又欠上杨家一份情!”
“哪儿的话。”杨守律显然与他颇为熟稔,热络地拍着他肩膀上下打量,见未受什么伤,才放下心来,又望向李烬之,眼中颇有几分钦服,笑道,“老弟好本事,果真把人救回来了。”
“这位兄弟端的了得。”褚天养冲李烬之比着拇指,大笑道,“杨家又出了个后辈英雄,九爷,是你子侄?”
杨守律知李烬之不欲透露身份,便含糊其辞地笑道:“都是兄弟,论什么辈分。”
褚天养飞快地扫二人一眼,见李烬之犹自骑在马上,在辈分甚高的杨守律面前也并无恭敛之态,便知他身份必有蹊跷,也并不深究,仰天一笑,拍着胸脯道:“这位兄弟,褚老二的命是你救的,今后水里火里,但凭兄弟开口!”
“褚二爷客气。燎人跋扈,早已犯了众怒。你我本是进退与共,此番双头堡难免一战,介时还有的是需要仰仗褚二爷之处。”李烬之朗然一笑,抬头望望天色,见浓雾已有消散之象,便问道,“褚二爷被关了许久,可还赶得路么?”
杨守律会意,点头道:“待燎营内发觉丢了二爷,必定发兵来追,咱们不宜耽搁,得尽快寻地方藏身。”
褚天养立刻翻身上马,大笑道:“憋了几日,正该痛快跑跑,几位不嫌辛苦,咱们这便上路!九爷的主营屯在哪儿?”
杨守律朗然大笑,摊手道:“主营?这儿不就是咱们主营。”
褚天养一怔,迟疑道:“就来了这几人?这……狐子这回是玩真的,我瞧九爷还是赶紧请援的好。”
“二爷放心。”李烬之笑道,“我们也不是来玩的,早已安排好了,融洲一万大军已在路上,这几日便到。”
褚天养眼神一动,一拍脑门道:“哈,容王新到北边,我还未打过交道,倒把他给忘了。可不是,被围的还有容王妃,容王岂能不动。杨家已同容府搭上线了?是了,”他忽似明白设呢,转向李烬之上下打量几眼,问道,“兄台莫非是容府的人?”
李烬之微微一笑,答道:“我是融东宋将军麾下,先来探个路。”
褚天养微微一讶,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旋即爽朗笑道:“这便不愁了。大哥在柴塔窝子,咱们不放便奔那儿去,待燎人来了,正好同宋将军前后夹击,抽他顿狠的!”
众人不再耽搁,匆匆收拾一番便即往西北方向的柴塔窝子奔去。褚天养领路跑在最前,李烬之紧随其侧,边行边问:“二爷怎会落到燎人手中?褚老大那头是怎么个情形?”
褚天养大喇喇挥挥手道:“叫什么二爷,兄弟不嫌弃,叫我声褚二哥便是。我们领着一班无处可去的兄弟在双头堡立足,向来与风与燎皆是两不相犯,数日前燎邦忽派了人来,说是老燎王遇刺,要我们帮忙堵截刺客。九爷知道,我们素来不掺和这档子事,后来又得知刺客中竟有棹雪夫人,顾爷与杨家,我们都是承过情的,自然更是不能答应。那燎使当时倒颇恭顺,只要我们应下两不相帮便走了。我们知道不能善了,连夜传信凤陵通知此事,第二日燎兵果然来袭,居然一气来了三四千精骑,好在我们有防范,提早往柴塔窝子避走,总算不曾折损太多,只是我留下断后,实在走不脱,到底被擒。”
杨守律忿忿骂道:“贼狐子,就怕你们暗中相助。为我杨家累双头堡众位兄弟受苦了,着实对不住。”
褚天养狠狠啐一口,沉声道:“不怕九爷生气,老实说,双头堡人少力薄,经不起燎邦一击之力,燎王被刺这等翻天大事着实掺和不起,因此原本确实打算避走一方,两不相帮。可狐子欺人太甚,追着咱屁股打,还拿我当畜生伺候!这口恶气不出,姓褚的也不必在双头地界上混了!”
李烬之又问:“双头堡如今是个什么情形褚二哥可知道么?裴初的人马怎会掺进来的?”
褚天养似是吃了一惊,讶道:“裴公的人来了?我倒不知。”旋即大笑道,“那更是好,连裴公也出了力,燎人甭想讨什么便宜。”
杨守律扭头向李烬之道:“我正要告诉你,双头堡内的是裴节。”
李烬之微微一怔,沉吟道:“裴节亲来,看样子不简单呐。”
杨守律斜瞟他一眼,似有些尴尬,吱唔片刻方道:“裴节这儿有两千人,本是打算趁着秋将军不在偷袭融东,不好走融西,便从江外绕道,恰好撞上棹姐几人被追截至此,他与棹姐交情颇深,不能坐视,便出手救下。奈何燎兵势众,虽碍着裴初一时不敢硬来,却到底也不容他们踏出半步,就这么僵在这儿了。”
李烬之了然地点点头,笑道:“不管他怎么来的,既然来了,便是咱们的助力。待到了柴塔窝子,咱们好好合计合计,一块儿打这一仗!”
一口气驰到半夜,马匹已难以支持,众人料燎兵一时半刻追不上来,便停下扎营歇息。褚天养待众人皆睡下之后,悄悄起身摸到营地附近一株漠杨树旁,在干上刻下两道记号,掘开树底泥土埋下一枚芦管,正欲转身离开,忽听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他毛骨悚然,霍然回身,厉喝道:“出来!”
只见李烬之自黑暗中缓缓踱出,仰头望着中天圆月,悠悠然道:“褚二哥好心情,也出来赏月?”
褚天养全神戒备地盯着他,见他神情平淡,并无异常,一时摸不透他是否瞧见自己先前所为,定了定心神,拉着裤带笑道:“我可没兄弟风雅,就是有个臭毛病,不喜欢把尿撒在窝边。”
李烬之不置可否地一笑,半晌不语。褚天养心神不定,又不敢离开,只得随口扯道:“宋将军离得远,容王出兵,怎不从北照关走?”
李烬之淡淡道:“容王的心思,我们底下人不好揣测。宋将军虽远些,可麾下皆是精锐,燎兵人心不齐,这一仗不难打,褚二哥大可不必担心会输。”
褚天养眼神闪动,大笑道:“该担心的是狐子,我可寻着靠山了,自是不担心。”
李烬之回过头,微微笑道:“那褚二哥何必通知褚老大撤离柴塔窝子?”
“你……”褚天养勃然变色,退后一步,浑身紧绷,死死盯着他。
李烬之若无其事地笑道:“褚二哥不必紧张,我并无为难之意。”
褚天养微微一怔,疑惑地望着他,皱眉道:“你究竟是哪路人?”
李烬之仰头望向星空,轻叹道:“褚二哥的难处,我明白得很。小邦小众,夹缝求存,本就只有两面逢迎一途,所谓双头堡,不就是这么来的?褚二哥不敢得罪燎邦,原是情理之中,大可开诚布公提出来,我们也并非不能体谅。”见褚天养神色有些松动,又接着道,“我若未猜错,褚二哥应是主动留在燎营为质?”
褚天养不自在地别开眼,轻笑一声:“兄弟这话从何说起?”
“从裴节说起。”李烬之答道,“裴节领兵偷袭融东,取道江外,途经双头地界,照规矩势必要提前同褚老大打声招呼。可先前褚二哥却似对显兵出现在双头堡一事毫无所知,岂不惹人生疑?”
褚天养怔了片刻,仰天一笑,摇头道:“原来是做戏做过了头。兄弟料得不错,我们早知裴节要来,若是他不来,这会儿在双头堡护着杨夫人的便该是我们。那日西漠使者找上门,说要把杨夫人在双头堡困上一阵,不能让她们走了,却也不捉她们。可她们只有四人,一旦被围势必被擒,因此便需有人出来保住她们,二殿下的意思,便要我们出来唱这红脸。我同大哥一合计,若真如那使者所言只是困上一段时日倒没什么,就怕燎人东西不合,一边说围,一边却要打,万一擦出些火来,我们可经不起。可被逼得甚紧,又不敢不应,正愁着,忽接到裴节领兵借道的消息,便正好提议由他们顶下这份差事。燎人虽应了,却怕裴节不插手,又怕走漏消息,便要我留下为质,吩咐大哥去柴塔窝子等着,若裴节果真不理,便仍旧要我兄弟出面。”他一气说完,重重吐了一口气,笑道,“说出来也好,彼此敞亮些。我们并无恶意,只是风人咱开罪不起,燎人也开罪不起,只能两头应付着。我传信要大哥走人,也不过是不想直接掺和进这场仗,并无其他意思。我并不是怕你们打不赢,只是就算赢了,你们拍拍屁股退回江内,燎人缓过来,照样拿我们出气,那时候我们指望谁去?双头堡几千口人,一半老弱妇孺,皆指着我兄弟过日子,我们不能领着他们往刀锋上撞。我瞧兄弟也是明白人,还望不要相逼太甚,褚老二承你的情。”
李烬之朗然一笑,说道:“褚二哥的苦衷我明白,也绝无怪罪之意,只是双头堡几番沉浮,一旦风燎开战,始终率先倾覆,原因何在?无非是白刃相向,你死我活之下,若不为友,便是为敌,绝无居中之项可选。褚二哥此番已尝过味道,一边要替老燎王复仇,一边要救至亲之人,皆是不容有失,势必抵死相拼,战场既选在此处,双头堡又如何置身事外?纵然侥幸让你们逃过这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们又避得过几多?”
褚天养怔愣半晌,颓然叹道:“兄弟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
“有一个消息,褚二哥或许还不知道。”李烬之不待他说完便径自打断,“不止米狐尝已然被擒,米狐哲也已落入我们掌中。”
褚天养浑身一震,霍然抬头盯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褚二哥。”李烬之微微一笑,转身向营地行去,“这是一铺之赌,牌已上桌,一旦揭开,不是全赢,便是全输,该是时候下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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