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气氛顿变,虽无人敢出声议论,但极力压抑的暗暗吸气声却似抽得空气一薄,抽得弓弦也“吱吱”地绷紧。季无恙浑身一震,失声惊呼道:“卢烈洲?!竟会是他?!”
若说当今天下声名最盛、人望最高之人,自然非大显皇帝裴初与容王江一望莫属,可若要说生死相搏的战场上最响亮的名字,却唯有燕陵卢烈洲。显人敬之如神,余者畏之若魔。传说他是当世唯一的一流尘枢,武艺之高独步天下;传说他自十五岁从戎,征战二十余年未尝败绩;传说在他眼前杀他手下将士者从无一人生还;传说他生平不屑用谋,只凭匹夫之勇便叫万夫莫敌;传说他一人一骑横刀立于商关之前骇得朝廷两万大军止步不前;传说他率五千精骑深入漠北转战千里,连败十余万燎兵,连斩十七名燎将,逼得燎人五年间不敢靠近凤陵山北二百里内……传说他的传说三日三夜也说不完,叶无声后,最能激起少年儿郎腾腾热血的,便只有这“卢烈洲”三字。
“唉……”秋往事甫听这三字似有片刻怔忡,软软地倚着船舷,半抬起眼望了望黑云翻涌的天空,愁眉苦脸地长叹一声,无奈道,“我就说我犯水劫。”眼见卢烈洲的小艇倏忽之间又已靠近不少,她霍地站起,眼中神色一冷,面上便忽然有了光彩,一扫片刻前的颓软之态,高声道:“船上现有好酒,卢将军可要上来喝一杯?”
语声清越高朗,虽不似卢烈洲般浑厚洪亮,却也字字清晰,不曾在狂风之中乱了分毫。对面旋即传来一阵长笑,畅快得肆无忌惮,虽隔着茫茫风浪也似能叫人瞧见发笑之人睥睨天下的神情,仿佛他笑时便天地都只能静静听着。只听他朗声回道:“丫头爽快!卢某正有此意,这便叨扰了。”
秋往事回了声:“将军请。”便挥手吩咐弓箭手缓弦撤箭,又命人在甲板上布置桌椅酒菜。季无恙微觉讶异,问道:“将军当真要让他上来?”
“不然如何?”秋往事满面无奈,抬手一指道,“你细瞧那两条船,只有一人的反落在后头,颠簸得也不及另一条厉害,显是装了东西。倘若是柴草硝石,他一点火往这儿一撞,便不沉船只怕也够咱们呛。还是让他上来的安生。”
季无恙凝视着已清晰可辨的两艘小艇,见果如她所说,皱了皱眉道:“他们不过三人,又在船上,无从躲避,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将军何不索性万箭齐发,射死他们,卢烈洲纵有三头六臂,想必也难还手。”
秋往事轻叹一声,摇头道:“那可是卢烈洲,天下第一高手卢烈洲啊。若真有万箭,倒是不妨射死了他干净,可惜咱们只有这几十张弓,几百支箭,只怕能擦破他点皮便不错了。”
季无恙一怔,回头问道:“他当真如此了得?”
“不然你当他这般大摇大摆地过来是嫌命长么?”秋往事面上仍是轻松自若,眼中却有难得的凝重,“卢烈洲的身手我只见过一次,但也至少能肯定,”她微微一顿,嘴角略抿,轻轻一沉道,“我赢不了他。”
季无恙头一回听她承认技不如人,纵然对方是号称天下无敌的卢烈洲,也仍颇觉吃惊,讶道:“他毕竟只是尘枢,以你堂堂天枢竟也不敌?”
秋往事撇了撇嘴,轻哼一声道:“那倒也未必不敌,只不过眼下还有些难敌罢了。他的尘枢造诣足以上千秋壁了,待我修到了二品大约能与他一争。”
小艇转眼已至近前,楼船上的兵士正欲伸出长杆助他们减速靠上来,那两名驾船之人却轻轻巧巧地一拨桨,小艇登时如在冰面上一般转过半圈,打横滑了过来。堪堪要撞上楼船之际,两人伸桨在船壁上一撑,便稳住了势子,同大船并排而行。
季无恙正待命人放下绳索,却被秋往事拦住,方一怔愣间,只见卢烈洲双膝一沉,踩得小艇前端直往水下陷去,在河水即将漫弦而过之际陡地一松,借着船头抬起之势腾空而起,一跃便已是丈余高。余势将尽之际,他伸手在船壁弩孔上一搭,借势又上腾丈许,再伸手时,便已扣着了船舷,轻轻一翻,人已稳稳立上了甲板。整串动作兔起鹘落,船上众人一声惊叹尚未出口,铁塔般的人影已是矗在了眼前。
秋往事忍不住击掌赞道:“卢将军这一手,足比得上奇正法了。”
卢烈洲甩甩袍脚溅上的水花,大步上前径自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抬手一指对面空椅,俨如主人般大剌剌道:“丫头坐。”
他这一上来便先声夺人反客为主,秋往事若坐,气势上便先矮了半截,若不坐时却又显得矫情小气。她不动声色地扫他两眼,微微一笑,命人又抬上一张桌子,劈手拔出佩刀“铿铿”将四条桌腿各砍下半截,微一欠身道:“将军来得仓促,我们准备不周,不曾备下高椅大座,如今便拿这个将就将就如何?”
卢烈洲身形本就极是高大,立在那里似比所有人都高上一头,大上一圈,如今坐在船上小一号的搭手靠椅中更是卡得紧紧,两腿深深屈起,便如成人硬坐上孩童小椅一般,确也极不舒服。此时见秋往事削桌为凳,倒也颇合胃口,便也不推辞,大笑着起身道:“丫头有些意思,今日倒要多喝几杯。”
秋往事微微一笑,抬手一请,与他对面坐下,便令属下上酒端菜。
卢烈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棱角分明的面庞略见缓和,咂了咂嘴道:“琅江以南,便只这碧烟酒对我胃口,难为你们南人也整得出这等烈性之物。”
秋往事眉梢一扬,一面替他斟酒一面淡淡道:“南人烈性,相信将军今后会有所体会。”
卢烈洲仰头大笑,响遏行云,蓦地笑声一收,眼中寒芒一闪道:“好,那我也便不磨叽了。我家少主日前南下做客,承蒙贵府招待,如今便不劳相送了,我自接他回去便了。”
“将军客气了。”秋往事情知今日恐难善了,一面暗自戒备,一面不动声色地道,“裴公子远道而来,我等招待不周,送他回去也算聊尽地主之宜。将军若不嫌弃,倒不妨与我们一同北上,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免得同各地容军起了误会,冲撞了将军,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卢烈洲大笑道:“若真起了误会,只怕会是我冲撞了贵府。我瞧你也是爽快人,便不必废话了。今日我既来了,总不能便这么回去,咱们是好见好散还是玩点儿硬的,你便自己定夺吧。”
他语毕自顾自大口喝酒、大筷夹菜,似是浑没将满船士兵放在心上。秋往事却能觉出冷肃的杀意在他周围不断凝聚,渐浓渐厚,却绝不外泄半分。压力排山倒海而来,她沉沉地稳着呼吸,心跳却仍自发地加快了速度,收缩间似带着莫名的战栗,仿佛悬身万仞绝壁之上,恐惧到了绝处却反生出了兴奋,激起阵阵酥麻蹿过全身,触觉也随之异常清晰起来。九枚凤翎中不自觉地注满了枢力,几乎忍不住要破袖而出。她暗吸一口气,略垂下眼,勉力敛住满满的杀机,平静地道:“将军既有此兴致,我总也不能教将军失望。”
“丫头倒沉得住气。”卢烈洲见未能迫她出手,倒颇觉讶异,行止间却仍是一派轻松自若,并无半分紧绷,唯有眼神倏地变冷,登时浑身须发都似透出了锋锐之意,“你顶了叶公之女的名头,却未必顶得了他的能耐。三品天枢?你记着了,咱们生死场上拿血拿命磨出来的功夫,不是风枢这等精贵玩意儿能比的。”
语声未落,他猛地抬膝一撞,整张桌子腾地掀起,带着满桌杯盘酒菜铺天盖地向秋往事撞去。秋往事未及站起便双腿一弹跃了出去,却是不退反进,向右前侧滴溜溜一转,堪堪擦着桌沿而过,脚下立足未定,四枚凤翎已疾电般往卢烈洲眼喉心口等处射去。卢烈洲仍是安坐不动,对着扑面而来的利刃看也不曾多看一眼,挥起宽大的左袖轻描淡写地一拂一卷,随即向下一甩,四枚凤翎便齐齐被他卷入袖中,夺夺地在他脚边钉作一排。与此同时,他右掌横拍而出,划过一个半圆正击中犹在半空的桌子。只听“砰”一声巨响,坚实的沉木桌竟被他一劈之力震得片片碎裂,连带着杯盘碗碟亦被撞得粉碎。满天的碎片在他右袖挥出的劲风中倏地转向,尽数向咫尺之外的秋往事劈头盖脸地砸去。
恰在此时,秋往事身形忽似微微一顿,脚底略见踉跄,眼看便要被刺得体无完肤,那上百的碎片却忽在空中诡异地变了轨迹,似长了眼睛般向左向右向上,偏偏绕开了她的身体四下散射而去,倒是误伤了不少欲冲上前来的飞隼队战士。碎片雨点般哗啦啦落下,甫一坠地,倏地又腾空而起,以比先前更猛的势子自四面八方齐向卢烈洲射去。卢烈洲“噫”了一声,眉梢一挑,终于站起,双手猛地向外一划,袖风起处,密密层层的碎片登时裂开一个缺口,他向前一跃,便自这缺口中疾射而出,合身扑向秋往事。方冲得两步,眼前银光闪动,又是四枚凤翎射到,卢烈洲仍是挥袖便卷。秋往事这回虽有了准备,奈何他动作太快,劲力又猛,仍是被他卷个正着,总算赶在被甩出去之前锋刃一横,顺着他挥袖之势“嗤嗤”地划破袖子钻了出来,也仍是被劲风带得一阵晃荡,彼此撞得“叮当”乱响。卢烈洲趁着空当正欲欺近,周围兵士却也已在这一停顿间拥了上来,数十把明晃晃的长刀“铿铿”齐指向他。
卢烈洲刹住步子,看了看后退几步站定的秋往事,情知叫她缓过一口气来,再要拿下只怕已是不易,便也不再动手,收了势子拂袖笑道:“你倒有几分能耐,天下能与我过上几招的人不多,难怪江一望会认了你这无名无姓的丫头做妹妹。”
秋往事面色略白,眉目间仍带着冷意,淡淡道:“我的武艺确是不及将军,却也并不是什么没沾过血的精贵玩意儿。将军固能杀我,可若想生擒,只怕也是不能。”
“不错,生擒你只怕是需费些周章。”卢烈洲并不否认,眼中凌厉之色却未减分毫,嘴角微微一勾道,“我本想拿你换阿节,如今看来,倒是拿这整船人的命来换更省事些了。”
秋往事心中一动,未及反应,已听卢烈洲“啪啪”击掌三声,忙冲到舷边向下看去,只见其中一艘小艇上的大汉摸出两对以铁链相连的双头飞爪,一头搭着小艇船舷,将另一头猛地甩出,“夺夺”两声插入楼船船壁,紧紧钩住,小艇同楼船便并排靠着连在了一起。那人随即将盖在艇上的油布一揭,露出满满一船的柴草硫磺火硝等物。另一艘艇上的大汉已点燃两支火把抛了过去,那人弃了船桨,双手接住,低低悬于柴草之上。
秋往事微一挑眉,回头道:“裴公子也在这条船上,一旦火起,纵是将军走得了,他却只怕在劫难逃了。”
卢烈洲神色冷如刀锋,不疾不缓地道:“阿节这小子此番无故南下,失手被擒,已是坠了我大显威名,若真要被你们亲手送回去,还不如便死在这里,总也还有数百人陪葬,也不失一场风光。”
船上众人见他如此决绝,皆是心中一凛,秋往事倒仍是面色平静,微微一笑道:“区区两支火把,只怕还烧不了我的船。”话声未落,银光乍起,四枚凤翎直扑卢烈洲面门而去,同时散落在甲板上的满地碎片中也忽有几片凌空弹起,惊电般掠过甲板,向船下小艇射去。
卢烈洲这回却不多做动作,不过轻轻一闪避过。秋往事忽然发难,本是防他阻拦自己对付艇上之人,此时见他竟似对射向小艇的凤翎毫不在意,不由暗觉讶异,也便虚悬着凤翎不再追击,专心控着那几枚碎片“嗖嗖”擦过两支火把,碎片中的枢力借此注入,火把便如稳稳捏在了她手里。
秋往事控制了火把,便放下了心,正欲射出凤翎刺他手腕,岂知忽生异感,火把中的枢力竟似砂糖遇水,丝丝缕缕细细地溶化开来。她大吃一惊,知道不好,欲努力凝聚枢力亦是不得,只能任由其愈变愈是稀薄,终至无影无踪。
秋往事怔愣半晌,面色渐沉,回头定定望着卢烈洲道:“方圆法?”
卢烈洲负着双手,悠悠答道:“人世有理法,天地有方圆。无论何等特异的枢力,一触方圆法,也须从规矩、入方圆,化作未经修炼的原初之态。下面这小子虽不过七品,当真要废你功力那是绝无可能,但保住两支火把却也绰绰有余了。”
秋往事神色凝重,紧紧盯着他。船上一片静默,只有风“呼呼”地越吹越紧,拍得面颊生疼。空中飘来淡淡的油烟味,显是整船引火之物皆浸透了火油,不难想象若一经点燃,必是烈焰冲天。两支火把的火焰在风中蹿得肆无忌惮,跳动的火舌几乎擦着柴草而过,看得人提心吊胆。秋往事手心渐渐渗出汗来,见卢烈洲意态悠闲,眼神却是沉毅,情知他性格狠厉,只怕真有玉石俱焚的决心。她心渐渐下沉,暗自盘算着活捉他的可能,至于释放裴节却是从头到尾不曾考虑过半分。卢烈洲也似自她眼中读出了决定,面色愈来愈冷。两人僵持相对,杀气渐渐浓起来,仿佛一个火星便要炸开一般。船上一众兵士也不自觉地握紧了刀,拉紧了弓,凝重的气氛似压得整艘船都沉了几分。
正在一触即发之际,忽听“嗤嗤”两声锐响,尖锐而突兀,震得人本已绷得紧紧的心弦一阵颤动。秋往事一惊,霍地回头,只见四支劲箭两前两后破空而来,直射艇中手持火把之人。
秋往事面色一变,欲要拦截已是不及,只听“噗噗”两声,当先两箭正中那人双肩,强大的劲力带得他仰天向后倒去。那人痛哼一声,听在船上众人耳中只觉心惊肉跳。一切忽似慢了下来,仿佛能清晰地看见那人缓缓后仰,双臂缓缓上扬,十指缓缓松开,手中火把缓缓下滑,一寸一寸地缓缓接近柴堆。空气仿佛凝滞。一片死寂之中却有什么尖锐的声响刺得人耳鼓生疼,众人犹未辨明究竟是何声响,便又听“夺夺”两声,两支缓缓下坠的火把忽被两道快捷无伦的黑影一撞,倏地平平向后掠去,飞出老远方失了劲力,“嗵嗵”两声坠入河中,旋即隐没。过得片刻,两截木柄方“噗”地冒出水面,载沉载浮地晃悠着,其上赫然插着两根通体漆黑的箭矢,雪白的尾翎似犹在微微振颤。
自四箭射出,到艇中之人中箭,火把下坠,又被随后而至的两箭射中带离小艇,前后不过呼吸间事,场上局势却已是尽数扭转。船上静寂半晌,方陡地爆出一片欢呼惊叹之声。秋往事满心震骇,顾不上卢烈洲,扒着船舷向后望去。只见跟在数十丈外的第二艘楼船边上不知何时放下了一艘小艇,艇中之人看不清容貌,只隐约可辨穿着枢卫的红白相间服色,手中持着的弓比寻常的足长出一大截。秋往事怔怔望着艇上之人,半晌方喃喃道:“五……哥?”
卢烈洲也踱到舷边,低头看了看,见被射中的属下已被另一艘小艇上的大汉救了过去,正在包扎伤口,看似并无性命之忧。他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语带轻讽地道:“想不到为我家少主一人,竟还劳动了容府李五,他倒也真够面子了。”
秋往事虽是满腔疑惑,也只得先敛了心神,回头道:“将军如今见到我们的诚意了,还要坚持带人走么?”
卢烈洲朗声大笑道:“我虽自负无敌,总也还不至于看低了天下英雄!今日算我栽了,可裴节我迟早会亲手带走,咱们改日马上相见。就此别过!”
他语毕忽地自边上一名兵士手中劈手夺过一把长刀,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翻身跃出船舷,刀尖抵着船壁一路“嗤嗤”地划下去,借此减缓了下坠的势子,将近水面之时猛地蹬着船壁向外一跃,长刀顺势一插一扬,在船身上开出个尺许长的裂口,人已借势跳上了小艇,脚下劲力一转,下坠的势子改为横冲,小艇不仅不曾被冲得沉下水面,反被带得向外横荡开去,激起一溜水花。艇上大汉顺势连连挥桨,不片刻便已去远,渐渐消失在西北方向。
秋往事顾不上追击拦截,忙着同季无恙命人修补船身裂口,又将那满载着引火之物的小艇同楼船分开并凿沉。尚未忙完,后头那射箭之人已驾着小艇驶近,果然正是李烬之。船上兵士放下绳索拉他上来,秋往事未等他上船便探出身子向下问道:“五哥你怎会来?”
李烬之拉着绳索抬起头来,正欲答话,忽微一皱眉道:“你受伤了?”
秋往事转了转眼珠,含含糊糊道:“可能吧。”
季无恙闻言一愕,讶道:“你受伤了?什么时候?”
秋往事满不在乎地摇摇头道:“不过是有点痛罢了,未必真的受伤,没事的。”
“你的确受伤了。”李烬之三下两下爬上船,皱眉细细打量着她道:“你做了什么,怎至于反噬?”
“反噬?!”季无恙吃了一惊,“自在法莫非真会反噬?!”
李烬之面色凝重,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一旦将枢力附于外物,则自身感觉也便与外物相连,比如她的凤翎若被人用刀劈中,那她自己也是会痛的。只是这毕竟不是身体当真受了损伤,因此寻常状况下痛一下也便过去了,并无妨碍。可若是所受损伤太大,却也可能当真由魂及体,损及尘器,这便是反噬了。”
季无恙回头望向秋往事问道:“以你三品的造诣,竟也会反噬么?”
“这你便说错了。”秋往事颇得意地一笑,“正是功力越深,枢力越纯,自身同所控之物间联系越紧,才越是容易出现反噬。若是功力不到,想反都反不了呢。”
“你还笑!”李烬之狠狠瞪她一眼,“以你修为,便是被卢烈洲击中也应当来得及撤回枢力,怎至于会反噬的?”
秋往事指了指满地的木瓷碎片道:“我开打前便事先注了枢力在这张桌子里,后来被他一掌击碎。我正被碎片罩着避无可避,只得不撤枢力,控着碎片绕开了。”
“那你还在这儿呆着?”李烬之双眉愈皱愈紧,“还不快下去疗伤。”
“疗什么伤。”秋往事无所谓地摆摆手道,“反噬又不是普通伤,药力难及的,横竖自己会长好,又不会死人,理他作甚。”
李烬之面色一沉,侧头对季无恙冷声道:“这里你看着,有事进来禀报。”语毕便一把拽过秋往事往舱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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