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情只是发展到这一步,那无疑是才子佳人的美好传说。
但后来,却发生了变故。
李母所在的功勋贵族家族,后来在帝国的一次政治事件之中站错了队,彻底失势,一落千丈,势力烟消云散,背负了上了罪名,家中的顶梁柱倒塌,几位精英人物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可谓所有的荣华荣耀,都被雨打风吹去,一夜之间,政治地位烟消云散。
而身为长安府知府的李父,却因为手段高明,做了一些动作,并未被牵扯到,地位稳固。
功勋贵族家族,将最后的资源和力量,都投注到了李父的身上,希望这个由他们扶持起来的女婿,可以帮助家族东山再起,恢复昔日的荣耀。
但是,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刻,李父却毫不迟疑地背叛了功勋贵族家族,投靠了敌对的政治势力。
这一番变故,可谓狗血至极。
剧变发生时的李牧,不过是才刚刚满月而已,还懵懂无知。
而随着家族的失势,李母在李府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昔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夫妻恩爱不再,虽然李父为了维持自己在帝国中的名望,并未休掉李母,但却又娶了一位平妻,还纳了好几房小妾,对于李母这位发妻,非但不管不顾,甚至还多次当众呵斥责骂。
到后来,李母干脆是被赶到了府中的一个小院子里,只留下几个陪嫁的丫鬟伺候,缺衣少穿,生活悲惨。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李母一把屎一把尿地将李牧养大。
小李牧倒也争气,从小聪慧,天资不俗,孝敬母亲,多次因为保护母亲而被李父责罚,也从未享受到身为小主人该有的荣耀,甚至连读书习武,都成为了一种奢侈,和府中的一个小杂役差不多,经常被一些下人刁难。
直到有一日,李父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意孤行,要休掉李母,要光明正大地娶一个外面的女人为妻,李母才明白,原来当年李父在赴考中举之前,实际上是已经娶妻,且生有一子,并非是未婚,当年追求李母,也不过是想要借助李母家族的势力而已。
这一次事件中,小李牧和知府爆发了巨大的冲突。
最终,年轻气盛的李牧,一怒之下,于李父三击掌,断绝了关系,李牧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扬言要离家求学,不出人头地,绝对不回去,并且要让知府大人后悔,付出代价。
李牧离家出走。
而后,李母被李父安置在府外的一个小院子里,自生自灭。
郑存剑被称作是【黑心秀才】,自然是口才智谋都不错,简明扼要地讲下来,李牧对于这段往事,了解的清清楚楚了。
渣男啊。
李牧在心中骂了一句知府大人。
货真价实的渣男啊,这要是在地球上,绝对是标标准准的新时代陈世美啊,依靠女人上位,吃软饭吃出了新境界啊。
这么说来,这个世界的李牧,倒也令人同情。
而李母的遭遇,也委实是令人唏嘘。
青春美貌的时候,被渣男蒙蔽,一心向往爱情,不惜与亲生父母闹翻,最终家族妥协,将其下嫁,还扶持了女婿,本以为是迎来了美满的人生,可谁知道,渣男只是因为她的家世才花言巧语地骗她,当家族大难降临的时候,渣男非但不能如她所期待的那样拯救家人,反而是等来了背叛,一腔真心喂了狗,最终被遗弃背叛。
可以想象,李母当时,是何等的绝望、悲哀和愤怒。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儿子,也许她早就自绝于人世了吧。
女本柔弱,为母则钢。
不过,这个世界的李牧,也是个小混蛋啊,自己跑出去求学,将母亲丢在府中不管不问,这么多年没有回去探视,真不知道,李母一个人,是怎么撑下去的。
李牧听完,对于这位母亲既同情,又钦佩。
“夫人最近一两年,身体不太好,听说眼睛也看不见了,一直都在盼着公子您回去。”郑存剑在一边不失时机地道:“小人曾派人暗中为夫人送过一些财物,也略有照拂。”
这却是在表功了。
李牧听了,心中动容。
他脑海之中,甚至能够想象,一位含辛茹苦的母亲,因为家族的落难、丈夫的背叛和儿子的离去,哭干了眼泪,哭瞎了眼,只是一日日倚在柴门口,日出又日落,等待着儿子的回归。
或许,这一份等待,是她生命之中唯一的色彩和期望了吧。
而原本,她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啊,曾经是帝国最美的花朵之一,被无数人钦慕和追求,可是到了现在,却被一个渣男所祸害,被昔日所追求的人同情,被昔日的姐妹们嘲笑。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这个本应该被命运垂青的女子,到底承受了多少的苦难和折磨啊。
“公子,夫人的身体状况不好,前几日,身边最后一个丫鬟,也被强行嫁出去了,既然公子已经是县令之尊了,为何不去长安府,将夫人接回来呢,夫人一直都在苦苦地期盼着您啊。”
郑存剑一副完全为李牧着想的架势。
李牧冷笑着看了一眼这个黑心秀才,这货绝对不是什么好鸟,哪里会有这么好心去暗中照拂李母,现在劝自己前往长安府,只怕是也没有安什么好心吧?
长安府乃是渣男知府和郑存剑苦心经营的地盘,如龙潭虎穴一般,自己要是去了长安府,那位渣男知府只怕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毕竟,如今自己还没有坐稳这个知县的位置,渣男知府已经主动地派遣郑存剑、储书峰、宁重山等人前来对付,若是换做那个真正的文进士李牧,只怕是此时已经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仿佛是猜到了李牧心中所想,郑存剑连忙神色着急地解释道:“公子,我绝不是想要引诱您去长安府,实际上,您可以派人,暗中将夫人接来……”
李牧没有说话。
他在仔细想这件事情的真假。
郑存剑这条毒蛇,所说的话,不一定为真,也有可能是陷阱。
思忖了半晌之后,李牧将前后的逻辑、事件都捋了一遍,毫无破绽,而且要说郑存剑可以凭空编造出这样一个故事,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郑存剑并不知道,眼前的李牧是一个冒牌货。
思来想去,李牧认为这件事情,应该是真的。
“大人,小人所言,如果有一句假话,就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郑存剑急了,连忙对天发誓。
李牧想了想,点点头,一巴掌将其拍晕。
郑存剑又昏在了一边。
李牧将一边的李冰拎过来,反手又是几个巴掌,啪啪啪大耳刮子抽过去。
“啊,饶命,饶命……”李冰惨叫着醒来,看到李牧,吓得浑身颤抖,如杀猪一样哀嚎。
“闭嘴。”李牧一瞪眼,喝到:“我问,你答,要是敢信口雌黄,我阉了你。”
李冰已经早就被李牧吓出心理阴影来,连忙点头如捣蒜一样。
于是,李牧将之前郑存剑所说的事情,略微做了一些加工,删减一些内容,增加了一些内容,说了一遍。
最后,李牧问道:“这些事情,你可知道?”
李冰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内容,都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对于李牧增加和删减的地方,做出了更正,虽然和郑存剑说的内容不同,但那也是因为个人立场和角度不同的原因。
李牧听完,就可以确定,郑存剑所说,是真的了。
然后,他毫不客气地再度将李冰打昏过去。
再然后,他坐在一边,仔细地开始思考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要不要去长安府,将那个可怜的女人救出来呢?
他有些犹豫。
李牧从小都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据说是老神棍从大山里捡来的,反正每一次,问起老神棍关于他亲身父母的事情,都是一问三不知,问得烦了,老神棍还会抓住李牧胖揍一顿,火来李牧也就不问了。
也许是因为无父无母的原因,李牧就特别羡慕那些可以在父母膝前承欢的同学,不管是小学还是初中,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市里,每一次看到那些和父母一起说笑游玩的同龄人,李牧都会在一边羡慕地看半天。
真是有的时候,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被父母胖揍,李牧都会觉得那是一种幸福。
很长的时间里,李牧把老神棍当成了你自己的父母。
所以,才听到李母的故事之后,他的心里,充满了同情。
他当然是希望可以拯救这个命苦的母亲。
但是,他也不是圣母,不是一个因为欠缺母爱就冲动无比地想要拯救天下幼稚少年,要是真的去了,也许会有危险。
去?
还是不去?
李牧沉思良久。
又拎起郑存剑,故技重施,几个巴掌抽醒来。
“啊……”郑存剑惨叫着醒来,摸着自己的脸,牙齿松动,脸颊都木了,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抱怨。
“公子,我所说的,都是真的,我也绝对不是要诓你去长安府自投罗网,我……”他忍着双腿的剧痛,跪趴着苦苦辩解。
李牧摆了摆手,道:“你不用解释了,我决定,去长安府。”
“啊?”郑存剑愣住了。
他以为,李牧绝对不会去,起码在短时间之内,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不会去。
李牧冷笑道:“如果长安府是龙潭虎穴,那我就遇龙擒龙,逢虎杀虎……挡我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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