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冬日难得下雨,雨拍在门前的屋铃上,响起阵阵铃声。雨水顺着瓦片流下,砸在地上溅起水花。
沈鱼裹紧了自己,这个季节,下雨比下雪还冷,湿冷是入骨的。她天生是个手脚捂不热的,换了副身子还是一样,从前冬天都靠着热水袋和电热毯续命。
幸好秋日里便让人盘了炕,火炕暖洋洋的,沈鱼贪恋被窝的温暖不想动。反正自己是老板,就当自己给自己放个假。
可有人偏不让她睡这个懒觉。阿芝风风火火地跑来,把炕上的沈鱼摇醒。
沈鱼发丝散乱,一头青丝如瀑,十分不愿意地睁开眼睛,带着点起床气盯着阿芝,“你最好真的有重要的事情。”
阿芝道,“掌柜,我们店里遭贼啦!”
沈鱼瞬间清醒,一个激灵从炕上弹起,“什么?”
“是真的!”阿芝比划着,“你每日做完了东西,我与阿蓉都会清点一遍,晨时去厨房时再清点一遍。今早数糕点时,每样都少了一点。”
沈鱼起身穿衣,遭偷窃这事儿她还真没想过,大概是日子太安逸都忘了会发生这种事。金鸣坊里刚刚修葺完,桌椅板凳都没多少,想着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沈鱼只在前门后院各加了一把锁,厨房平时是只锁门,外面也没人值守。
没想到会有人偷糕点,每样都只偷了两三块,显然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这些糕点都是给装修的师傅们的小礼物,少了一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鱼在意的是,别是内部有人手脚不干净就好。
放糕点的小柜子并未上锁,厨房门上的锁也没有被撬动的痕迹。想来这小贼是走了窗户,沈鱼来到厨房外窗户下,视线停留在窗台。
窗台上太干净了。
因为院里在搭面包窑的缘故,沈鱼怕有脏东西进来,这扇窗到现在没开过。照理来说,这外面窗台一侧,应该有泥灰才是。
雨是昨夜开始下的,应当是这小贼脚上沾染了湿泥,踩在这窗台上留下了脚印,离去时将脚印擦干净的同时也擦去了窗台原本的脏污。
阿芝看沈鱼盯着窗台许久,方想问是否看出了些端倪,就被阿蓉捂住了嘴。
阿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说,“别打断掌柜思考。”
阿芝眨了眨眼,点点头,轻声道,“掌柜还会破案?”
阿蓉摸着下巴,不确定地说,“应该……会吧。”
沈鱼顺着墙根走,既然有脚印,定不止一个,这小贼虽细心,但晚间昏暗,难免会有疏漏。
“找到了!”沈鱼语气中带着喜色,在青白围墙的转角,有个较完整的小巧脚印。这脚印不大,脚后跟有些缺失,沈鱼伸脚比对了一下,比她的脚要小上一截。
阿蓉与阿芝围过来,也伸脚比了比,阿蓉抬头说道,“这贼的脚好小啊!”
阿芝撑开了手,“和我的手差不多大。”
发现了一个脚印,沈鱼顺着痕迹又发现了更多。这一片地方上头有瓦,遮了些风雪,脚印没有被雨水冲刷。
后院长了棵老槐树,树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应已有百年的历史了。沈鱼一路寻到了老槐树下,树下的杂草中有个不和谐的颜色。
沈鱼捡起来一看,是个胡桃红绳。胡桃辟邪,老人为了给小孩祈福,多会给孩子戴上这么一个,这个样式常见,不算什么稀罕物。
阿芝心直口快,看着沈鱼手里的胡桃挂坠,脱口道,“这个手绳我见过,是雯儿的。”
阿蓉拿过手绳,仔细查看上面的小胡桃,翻转过来一看,底部刻了个“雯”字。
沈鱼看了她们一眼,“手绳是她的也证明不了什么,说不定只是不慎遗失。”阿蓉,阿芝还有雯儿都是住在这新店的后院,再往前走确实是雯儿住的地方,且这个角落一般不会有人来。
难道真是雯儿所为?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沈鱼就否定了。她与雯儿相处时日虽不多,一个人的秉性是不会轻易更改的,昨日不过是随手给了她一个纸杯蛋糕,那丫头激动地和什么似的。
而且沈鱼素来不会短了手底下人的吃的,雯儿何必冒这个显做出偷糕点这种腌臜事。
沈鱼思忖道,“去把雯儿叫来。”
阿蓉和阿芝也不愿意相信是雯儿干的,只是她的东西出现在案发现场,她们难免会有些多想,去叫人时脸色也不那么好看。
雯儿被带到大堂,沈鱼开门见山,直接就将手绳拿出来,“这是你的吧。”
胡桃手绳失而复得,雯儿甜美的脸上带了些笑,“掌柜在哪儿找到的,我丢了好些天呢!”她伸手去拿胡桃手绳,就要往手腕上戴。
沈鱼淡淡道,“你可知这手绳是在哪儿找到的?”她盯着雯儿的脸,想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点破绽。
雯儿天真道,“应该是在院子里吧,这些天我不曾出去过。”
雯儿回答自如,沈鱼的疑心消去一点,若说这小丫头是装的,那她的演技也太好了一些。
沈鱼给阿蓉使了个眼色,阿蓉会意,上前一步道,“雯儿,你可要说实话,店里遭贼了你是知道的,这胡桃手绳就是在那贼逃跑的路上所发现的。”
雯儿讶异地抬头,手腕上的红绳有些烫手,慌忙下跪道,“这……掌柜……我没偷,不是我……我只是丢了手绳,我……”她拼命摇着手,语气中带了一丝哭腔。
沈鱼只想吓她一下,没想到这小丫头那么不禁吓,心软了些,“没说是你,快起来回话。”
沈鱼去扶她,雯儿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不愿起来,拽着沈鱼的衣衫下摆,抽泣道,“掌柜,我……我没偷……东西。”雯儿一哭还停不下来,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双眼微红,活像只受惊的小兔。
沈鱼苦笑,这胆子也太小了,没办法,自己吓哭的,还得自己哄。
“掌柜若实在不信我,雯儿愿意卖身为奴!”雯儿扬起脸,眼神中带着坚毅。虽在沈记只待了几天,但在这儿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她不必天不亮就起来洗衣服,不必吃别人的残羹冷炙,不必穿别人换下来的打了补丁的衣服。
“这话可不能说。”沈鱼与她们签的都是做工的契,她们的身份都是良民,若是卖身为奴,便是入了奴籍。
沈鱼抽出袖间手帕替她擦去眼泪,温言软语地哄着,“就是让你说说东西是怎么掉的,没说是你偷的。你去老槐树下做什么?”
阿蓉也轻声道,“雯儿,我方才不是那个意思……”
雯儿往沈鱼的怀里靠了靠,心情略微平复了些,缓缓道,“老槐树那边有个狗洞,时常有些流浪猫从那里进来,那日我被猫叫声引去喂了它们一些吃的。不过我没拿店里的东西,都是从我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的。”
沈鱼不住在这里,问阿蓉与阿芝,“这里时常有猫?”
阿蓉想了想道,“确实曾听见过猫叫。”
“我见过!从老槐树上蹭的就跳上屋檐了。我那时还纳罕围墙那么高,它是怎么上去的,原来是有个狗洞。”阿芝抢话道。
雯儿起身带路,“那狗洞不大,杂草又生得比较高,不怪两位姐姐没发现。”
几人来到老槐树下,雯儿踩着杂草拨开,洞口才显露出来。沈鱼跟上去查看,其实这个洞口不小了,若是身量未足的孩子应该是能钻进来的。
沈鱼还发现这洞口的草其实是虚掩着的,根部已经尽断了,也有被踩踏的痕迹。沈鱼绕到外墙,狗洞的外面一侧被清理的痕迹更加明显。
而且她在外墙上发现了一个小手印。沈鱼勾唇,还真是个“小”贼。
阿蓉摸着墙上的手印,“掌柜,要报官吗?”
“不必,我们自己抓一抓这个小贼。”沈鱼半眯着眼,一个念头悄悄在脑中成型。偷东西有一就有二,只要那小贼还敢来,沈鱼就有信心将人抓住。
当晚,沈鱼将狗洞恢复了原样,做了许多糕点,都铺在簸箕上,就大剌剌的摆在厨房里,厨房门未锁。
糕点的甜香让阿芝不停咽口水,“掌柜,你这诱饵可太下本了。”
沈鱼微笑,自然要舍得下本,不然怎么抓贼呢?
确定了偷儿是个小孩子后,沈鱼便放下心来了,也不知是谁家的熊孩子,等逮到了人,定要好好替他们父母教训一下。
是夜,月朗星稀,夜凉如水。
老槐树下的狗洞传来了些许响动,还伴着几声猫叫。
“哎呦。小石头,你踢着我了。”一个童音道。
另一个童音响起,“嘘……你小声些,那边住了个漂亮姐姐的,小心吵醒了人。”
虎子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没事的,都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
小石头熟门熟路在前面带路,“跟我来。”
还未靠近厨房,虎子就闻到了那股子甜香,“这也太香了吧!”虎子口中开始分泌涎水。
小石头摸到了厨房的门,轻轻推开,借着月光,看见了簸箕上的许多糕点,舔了舔嘴唇,香味不住地往鼻子里钻。他夕食本就没吃饱,肚子咕噜一声,在这空旷的院子中显得格外响亮。
小石头闭上眼睛不看,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又认认真真数了一遍,是十个,没有少。他将铜板放入了簸箕中,“虎子,我们走吧。”
转头一看,小伙伴的嘴里塞了两个糕点,小石头慌起来,“你在做什么!我们昨天偷的糕点,已经让梁哥哥很生气了,你还吃!”
糕点碎末掉了点在衣服上,虎子都捡起来吃了,面对小石头是指责,他委委屈屈伸出一根手指道,“我饿了嘛……就再吃一块。”太香了,完全忍不住。
小石头揉了揉饿的不舒服的胃,“那也不行!快走!”
虎子偷偷藏了两块在身上,小石头拉着小伙伴的手欲走,却见外面突然亮了起来。两个小孩登时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江少卿没有出来刷存在感。
卑微求个隔壁预收和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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