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小妹失踪了。
万项明心急如焚去了官府报官。薛家女童的死已经传了开来,他十分害怕万小妹会成为下一个。
江砚白此时也头疼不已,他想到过有人瞒报,却不曾想有这么多,那日沈鱼说起那件事后,他便下了命令又查访了一遍,并让百姓不得有隐瞒。
七个,足足有七个遗漏的,甚至比报案的还多。
这七个女童年纪除了两个刚满五岁的,其他基本都有十岁左右,而且不止在聚义坊了其他坊中也有不少。
尤其是京郊的小村子里,其中有五个都是那里丢的。而未报案人家里,境况都出奇相似,家中都有两个以上的女孩或是有男孩,所以丢了一个,根本就不在意。
庞家村里正匆匆去村口,方才有个兵丁来报,说是大理寺少卿江大人就要到村口了。
里正还在吃午食往嘴里塞了两口,便来村口迎人了。
江砚白不想劳师动众,带了个小杨也没穿官服,只让人去通知了里正。
隔着老远,里正老庞就喊着大老爷过来了。
江砚白瞧了瞧老庞,“我未穿官服,也还没表明身份,你怎知就是大老爷?”
老庞做了这么多年的里正,眼力还是有的,“庞家村人我没有不认识的,两位是生面孔,大人又生的这么好看,错不了。”
农家汉子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会朴实夸赞。若是沈鱼在此,该会给老庞竖个大拇指,夸一句有眼光。
庞家村是丢孩子最多的村子,足有四个,江砚白打算一一走访这些丢了孩子的人家。
“大人用过午食了吗?这些人家里都有些远,若是没有,去小老儿家里用些。”老庞好心地提建议。
江砚白摆摆手,“不必了,里正带路吧。”知道他要查案顾不上吃饭,沈鱼这几日把饭菜换成了便于携带的糕点。
今日做是梅干菜酥饼和蛋黄酥。
后者连他也没听过名字,沈鱼总会做些不曾见过的吃食出来,慢慢地也就不惊讶了。
江砚白是填饱了肚子来的,老庞可不是,他年岁大了,饿不得,午间只吃了两口,腹中实在饥饿,再加上这烈日一晒,整个人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大人,最后一家住得有些远,还得再走走。”老庞抬起袖子擦了擦额面上的汗水,面色发白。
江砚白察觉到了老庞的不对劲,在他摇摇晃晃倒地前扶住了人,带到了树荫下。
江砚白心怀歉意,“急着查案,却忘了里正可能还未用午食,实是我的不对。”
小杨用水囊给老庞喂了些水,老庞恢复了些气力,“可不敢这么说,是老头子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江砚白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来,“里头有些糕点,里正用些吧。”沈鱼向来是多做了些的,江砚白便把没吃完的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两个蛋黄酥三个梅干菜酥饼,梅干菜酥饼做成了丸子大小,正好能一口一个。
酥饼松脆,一口下去在嘴里碎开,满口酥香,又因着这酥饼大小,不至于掉得满地碎渣,实是一点又没浪费。梅干菜鲜咸又带着点回甘,嚼了嚼还品出些猪油香来。
老庞又去尝另一种,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这个也是酥皮口感却大相径庭,软绵酥脆,咬进里层还有两种味道,红豆沙柔软细密却不死甜,最里头的馅料却是咸的。
这种馅料他从来没有吃过,口感微微粉,有些沙沙的,咸味正好,没有太过盖住豆沙的甜,反而相辅相成,当真妙不可言。
老庞饿极了,没忍住全都吃了,望着面前空了的油纸包,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把大人的点心都吃完了。”
江砚白笑了笑,“无妨,糕点本就是给人吃的。里正可好些了?”
小杨又给他喂了些水,老庞尝了这般美味,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恢复了。
“好了好了,大人家庖厨做的东西就是好吃。”
小杨把水囊挂在腰间,露了个笑脸,“这可不是大人家庖厨做的。”小杨算是江砚白的亲信,那日黎辞舟没搂住,不小心说漏了嘴。
老庞不明所以,“那是哪家点心铺子买的?”里正想到家中的小孙儿,这般美食也该让他尝尝。
小杨瞥了一眼江砚白,见他没什么反应,大方道,“崇安坊的沈记食肆。”
老庞点点头算是记下了。
又走了许久,第四家总算到了。
老庞上前叫门,拍打着院前木门,“庞文,庞文,开门!”
隔壁邻居听见动静,也被吸引了注意,矮土墙上探出个小脑袋。
江砚白目光一定,看见了个大约七/八岁的男童。
小脑袋没在墙上待多久,就被一只大手薅了下去,传来一阵骂声,“还这么皮!都多大了,摔着可有你哭的!”
随后便是“啪啪”两下,皮肉被打的声音,男童的哭声也随之响起。
这厢庞文家的木门总算打开了,来开门的是个清丽女人,眉眼很秀气,眼睛红红似乎是刚哭过,看年岁应该是这家媳妇。
老庞笑着给江砚白介绍,“这是庞文的媳妇,杏花。”
又转头对杏花说,“杏花,还不见过大人。”
名叫杏花的女人听见老庞的称呼,瞬间就跪下了,江砚白都来不及扶。
“快起来,不必行礼。”
杏花眼眶中涌出眼泪,却没有起来,扯着江砚白衣袍下摆,“大人,救救我们大丫吧!”
杏花呜呜地哭起来,“我们大丫最懂事了,平日里割猪草照顾弟弟,天杀的拐子,害了我的大丫!”
老庞劝道,“大人这不是来了吗,快别哭了,与大人说说大丫是怎么没的。”
庞文下地去了还没回来,家里就杏花和她婆母在。
杏花把伍氏也叫了出来,伍氏抱着小孙子一脸不耐烦,骂骂咧咧道,“就一个赔钱货丢了,这么多人,一拨一拨的来,烦真是烦死了!”
江砚白冷着脸,小杨脸色也不好看。
老庞斥了声,“大人面前,不得无礼。”
伍氏这才看见屋内多了两个面生的人,小杨腰间挎着刀,面色不虞,伍氏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往杏花身后躲了躲。
小杨对着这种把孙女的命不当回事的老婆子也没好气,声音大了些,“问什么答什么,知道吗?”
婆媳俩点头如捣蒜。
杏花说的比较详细,庞大丫走失那日穿的什么衣服,头上戴着根红头绳这些细节都能说出不少来。
伍氏就不行了,连庞大丫具体失踪的时辰都不清楚,中间她怀里的小孙儿醒了,便一心顾着哄孩子,对江砚白的问题也是越来越敷衍。
江砚白索性也不问她了,继续问起杏花细节来。
“大丫十岁了,警惕性很强的,不会和陌生人走的。”杏花说得肯定。
老庞也说,“大丫这孩子挺机灵的,而且那几日也没来什么生面孔。”
江砚白默默将这些记到心底,就在他快结束问话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是庞文回家来了,杏花站起来去接他肩上的锄头,“怎么这么晚回来?”
庞文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是不死心,去附近的山上找了找。”
庞文巡视一圈,温柔地问妻子道,“家里有客人啊?”
“是来帮忙找大丫的大人。”
庞文连忙行礼,“多谢各位大老爷了。”
江砚白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当时为什么不报官?”他见庞文对他妻子温柔,直到今日也没放弃找女儿,所以这一点便很奇怪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伍氏。
伍氏眼神躲闪,心虚地侧过身子,“看我做什么。”
最后庞文开了口,“大丫丢了的那日我娘突然晕倒了,我忙着找大夫,杏花照顾我娘,一时就没顾得上。后来我娘又说,定是大丫贪玩跑了出去,叫我们不必那么快报官,说不定人就自己回来了……”
老庞听完了始末,忍不住骂了句,“糊涂!你弟弟庞武呢,怎么他老娘生病了,就你和杏花忙活?”
老庞在庞家村有些威严,他这么一吼,庞文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们已经分了家的。”
“分了家那也是他老娘!”
老庞一路走来积攒了不少怒气,前三家也都一样,认为没什么大事,就是不报官,孩子丢了却一点也不关心。
虽然自古都是偏心男娃娃的,可也不能不把女娃娃的命不当命呀!
伍氏缩在墙根,江砚白目光如炬,“你嫌弃大丫是个女娃,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是个女人呢?若是你十岁的时候就丢了,你爹娘也不闻不问,你以为今天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吗?”
伍氏被他这番话说的无地自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埋怨道,这个赔钱货丢了还能惹出这么大/麻烦,真是个祸害!
小杨也被气得不轻,不想再看那老货一眼,只对杏花和庞文交代,“有什么情况记得告诉里正。”
出了庞文家的门,路过一旁,江砚白叫小杨去敲开了邻居的门。
是个中年妇人开的门,身后还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
妇人知道老庞身边的人都来头不小,是大官,战战兢兢道,“大老爷有事吗?”
江砚白淡淡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你教育孩子的方式得稍微改改,别再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妇人连连应声,“是,马上改,都改了。”
妇人瞥了眼庞文家的院子,没压住自己的好奇心,问老庞,“里正啊,这庞大丫丢了这么些天了,有消息了吗?”
老庞长叹一声,摇摇头,“还没呢。”
“大丫姐姐才不是丢了呢,她去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了。”
江砚白倏地回身,看向小男孩,“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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