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
那一日沈慎之同沈非衣聊过之后......沈非衣当真是喊了一句“舅舅”的。只是那次之后,沈非衣就托言忙碌,来去匆匆,看不见人影了。沈慎之猜测,他约莫是害羞了,有些刻意躲着他。大概等沈非衣缓过来之后,就不会这样了。沈慎之有些好笑,倒也没有非要强迫了沈非衣来见他。
而卫淮执醉醒之后,从沈非衣哪儿得知了自己酒醉后的所作所为,还跟沈慎之打了起来后,他整个都要不好了,而后专门跑了过来给沈慎之道了一回歉,颇有点负荆请罪的意思。卫淮执并非是那种太过自我霸道的性子,可以说极其的知错能改了。
沈慎之倒没有把那日的事情放在了心上,他调笑了两句卫淮执:“将军醉后满地找枪,也是颇有意思。将军不愧是将军,一身正气凛然,就算是醉了也要寻枪斩了我这妖魔鬼怪呢。”他颇有些促狭的意思。
比起沈非衣来说,卫淮执的脸皮是要厚得多的,他在边关混了多年,是不可能被臊着脸皮夺路而逃的。
“妖魔鬼怪?”卫淮执反生了几分好奇来。
“你言说见了好几个非衣,大概是有妖魔鬼怪迷惑了你。”沈慎之大笑道。
“何等烈酒我没有喝过,哪里醉得有那么厉害,嗯,妖魔鬼怪,妖魔鬼怪!”卫淮执也是一本正经的接了沈慎之的话,看起来颇像那么个样子。
两人笑说了一回,这件事就这样揭了过去。
上次老军医提了一句教导沈慎之医术,既然说了,老军医当然也不会是逗着沈慎之好玩的。他是当真下了心思要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教给沈慎之的。沈慎之就一直跟在了老军医身边学习。函河关作为兵家必争之地,又是大靖的要塞,战争常年是不断的,伤员几乎没有断过,沈慎之便跟着老军医,听老军医讲解各种伤口如何医治包扎,倒也颇有所获。
而老军医之前既然托了沈慎之去治疗卫淮执,他倒也没有忘记。认真的去诊治了两回,确认了卫淮执是因为心理缘故,才导致了现下面无表情的缘故,他毕竟不是个心理医生,也没办法替卫淮执疏解什么的。只能尽全力去治,至于好不好,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沈非衣到底是没有别扭太久的。他虽然忙,倒也没有忙到真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的地步。大概是调节好了心情,沈非衣就再一次来见了沈慎之。
沈慎之本意是想调笑沈非衣两句的,然而开口之际,突然想起沈非衣脸皮颇有些薄,把人气走了就大为不妙了,只好敛下了这一点小心思,笑着道:“今日怎的有空往我这里来?”
“今日天气正好,不如一观函河关风光?”沈非衣出言邀请道,犹豫了片刻,他最终喊道:“......舅舅。”
沈慎之有些讶异,他看着沈非衣,见他虽然脸色有些发红,然而神色并没有任何勉强的地方,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竟莫名有了些雀跃之情,他眉目含笑:“荣幸之至。”
临出门时,恰巧遇见了卫淮执,他在边关多年,对于函河关难免比沈非衣更了解些的,思及到这一层,三人便一起出了门去。
上次函河关大变,拔除了许多势力安进来的钉子,叛徒也都处理干净了,如今他们行事倒也无需有太多顾忌。
函河关之所以名为函河关,是因为它靠近函河,以函河为护城河。函河关虽然有些苦寒,然而函河关上除了驻扎的官兵,还是有百姓在此居住的。而建在函河关旁的这座城,就叫函城。
卫家多年驻守函河关,卫淮执几乎是在边关长大的,当然对于这里的吃食名胜都如数家珍。到了地方,卫淮执便直接坐下点了菜。
当菜上来的时候,沈慎之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特色菜系。至少他在其他地方是没有见过这种的。
“这是什么?”
“这道菜叫做点羊头。乃是函河关第一大特色吃食。”卫淮执认真介绍道,大概他那张脸,也很难让人觉得不认真了。
沈慎之看着那么大一个羊头,陷入了沉默。
“羊肉暖身,羊头更是一绝!恩人何不试试?”卫淮执试图进行劝解。
卫淮执都如此点名道姓了,沈慎之当然也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他又看了一眼,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去试一下味道,即便看起来仿佛很好吃的样子。
卫淮执看起来也挺无奈的。所幸点的也不止一个菜。他又挨个给两人介绍了一下其他菜系,皆是函河关的特色。
“这叫葱泼兔。而这一盘叫茸割肉胡饼,这一道叫脆筋巴子......”卫淮执大概是只知道如何吃,不知道如何做的,因而只是简单的介绍,连形容词都不曾加了个,看起来格外朴实无华了。
总归后面的是正常了,沈慎之这才松了一口气。
尝过函河关特色吃食之后,几人才去了函河关景色之处,只可惜他们去的时间不对,未曾见到雾凇沆砀,冰凝雪华,霞光渐出之景。函河关最美之景,莫过如此了。
逛了一圈之后,几人才准备了回去。途中说着见闻,便免不得跳到其他地方。
“说起来......先前非衣不是一直说,等事情解决了,有些话要对我说?”沈慎之笑着道。他什么不算好,唯独记忆还算得上好。
沈非衣脚步一顿:“对。”
沈慎之看着他,并没有移开了目光,意味十分明显。沈非衣有些无奈的笑了:“你当真要听么?”
“既然是说给我的,为什么不听?”沈慎之笑了起来,神情有些愉悦。
“你会留下来吗?一直留在函河关?”沈非衣突然问道。
沈慎之一愣。他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很清楚,他会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至少得保证沈非衣的绝对安全,而后才去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沈非衣抬眸看他,眼中情绪翻涌,他撇过了头道:“你是打算像药王那样走遍四方而后著书立论吗?”
那一天,他是简单跟沈非衣说过这一点的。沈慎之叹了口气,到底没有矢口否认:“有这个想法。”
“边关亦有很多伤员病例。”沈非衣道。
“我知道。我正在随杨叔学习。”沈慎之当然知道沈非衣说这句话的意思,他伸出手去摸了摸沈非衣的头,即便沈非衣已经不小了,却也并没有阻止了他的这个习惯,他认真道:“不必如此,我会在这里留很长一段时间。......你还在这里呀。”最后一句,他仿佛谓叹。
沈非衣神情有些动容,他抬眸看着沈慎之,抿了抿唇,认真道:“舅舅。”而这一回,竟神奇的没有了任何羞赧之意。
因为没有全然接受,所以即便知道了沈慎之的身份,若是要喊出口,却也会感到不好意思和羞赧。第一次他喊完之后,几乎是夺路而逃。第二次时,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却仍旧颇为不好意思。唯有这一次,真心诚意,没有半点其他的心思。
沈慎之点了点头。
然而没有等到他说了更多,旁边一直把自己当成背景板,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听着的卫淮执却突然说话了,语气复杂之中又满是震惊,仿佛有些自言自语道:“我是在做梦吧做梦吧做梦吧?这个梦忒不真实了......我要好好睡一觉了。”
沈非衣:“......”
沈慎之有些无奈,卫淮执还真的是......一次次刷新他对他的第一印象啊。“不是做梦。”沈慎之道。
“不是做梦?怎么可能,我读书少你别哄我。我居然看见有人摸了非衣的头......”卫淮执的语气就像看见了什么究极恐怖事件一样。
“很奇怪吗?快醒醒。大白天哪有那么多白日梦给你做。”沈慎之有些无奈道。若不是颇为不雅,他都想翻个白眼了。
卫淮执揉了揉眼睛,终于确认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我单知道非衣对恩人不同,却不知道竟如此不同。”他看着沈慎之颇有些肃然起敬。
沈慎之:“......”
“卫淮执......”沈非衣眉心一跳,他揉了揉眉心:“你今天是不是没有把脑子带出门?”
“你有脑子不就行了?”卫淮执认真回答道,竟是并不反驳这句话。
“......”沈非衣险些被卫淮执噎了个半死。他决心不同卫淮执纠结这个问题,实在显得很傻。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刚才难道没有听见我喊的什么?”
“我听见了啊。”卫淮执十分理直气壮道:“可是我觉得我听错了啊。”他顿了一下:“或者你喊错了。”
“......”这个脑回路,清奇得有些过分了啊。
“你没听错,我也没有喊错。”沈非衣微抿了唇,认真看着卫淮执道:“那是我舅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