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明军这边来说,守城的方式却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变化。以往守城方依托城墙,守的就是一条线,这条线一旦被突破,城池也就失守了。
不过自从欧洲的棱堡工事传入大明之后,总参谋部就开始不断的研究棱堡守备体系,寻找这一防御工事的优点和缺点。这不仅在于试图修建更为完美的防御工事,明军也在研究当敌人修建了棱堡之后,自己应当如何去克服。
总参谋部越是研究,便越是发现,一座完美的棱堡工事,不仅在于小而坚固,重要的还必须使来犯的敌军不管选择那一面,都要面对低、中、高立体交叉火力的封锁。简单的说,防御工事的正面要尽可能的狭小,但是防御工事正面的火力却要尽可能的密集。
如果进一步的研究下去,这就变成了一个数学问题,即如何确保守军发射的枪弹数量超过正面进攻的敌军数量。
燧发火枪、*和身管较短弹道比较弯曲的*炮的出现,使得守军的防御手段更为丰富了起来。从而让明军开始从城墙顶部的一条线防御,开始转向了高低错落的立体防御工事时代。
营口城虽然不是按照明军研究的棱堡体系完成的成品,但是当初明人设计这座城池的时候,却是按照棱堡的布局去布置的。虽然受限于清军的监控,营口只建设了最基础的城墙和城门楼,但是在靠近城墙的一侧,明人除了普通的住宅之外,还修建了七座大型的土台,原本是明人声称用来晾晒山货的。
不顾是人参还是木耳、蘑菇等,都会在这里再次晾晒,然后分等包装。满人并没有对这些大型土墩有所怀疑,因为这些土台基本和城墙持平,并没有修建什么围墙,他们并不认为这些晾晒山货的平台有什么危险可言。
直到明军攻占了营口之后,营口的百姓才发现,短短几日之内,这些晾晒货物的土墩已经变成了一座座炮台。
多铎以自己的镶白旗压阵,令耀州军、海州军及周边屯田汉军冲城,以此来试探营口的防御布置。
于是这些清兵有幸领教了,被总参谋部参谋们优化过的立体防御体系。经过数学计算过的火力覆盖区域,使得攻城的清军始终处于火炮及明军火枪的交叉射击区内。
清军过去倚为步战攻城利器的盾车,在这样的火力交叉射击中基本没有死角可躲藏。而且守城明军更为狠辣的是,并不是一味的把清军驱逐出城墙附近,而是通过计算引诱一队清军上城,然后城墙上两面围歼,火炮遮蔽清军的增援通道,从而给予清军最大的杀伤。
与其说明军是在守城,不如说明军正借助着城墙和火炮的优势,对清军有生力量进行绞杀战。这种战术上的指导思想,已经同过去明军守城的理念大相径庭了。
当多尔衮接到汇报,亲自跑来阻止这位弟弟蛮干时,多铎几乎已经将手中近四千兵力折损了近三分之一,虽然这其中大部分是汉人和两白旗以外的人马,但是也足以让叶克书以下的满人将领对于这位年轻的豫亲王生起不满了。
应该来说多铎这位年轻的宗室亲王虽然脾气性格怪异,也许是因为母亲阿巴亥的非正常逝世,导致他年少时和其他宗室成员的关系都相处不好。
随着他成年后亲自执掌一旗,在出征朝鲜一役中积极作战,方才让人对其有刮目相看的意思。
叶克书,尼玛察部长泰松阿子,努尔哈赤时已经归顺于这位天命汗,曾经参与过辽阳之战,也可算是八旗老人了。多尔衮令叶克书同多铎一起领军,为大军前锋,也是希望这位八旗老将能够约束住这位弟弟,从而不要出现什么重大的失误。
但是当他听说多铎督军强攻营口,毫不顾惜军中将士时,他终于开始着急了。现在黄台吉本就对两白旗存在不满,没有问题都要找出问题来,更何况多铎还亲自送上了这个借口。
尼堪和博洛这两位宗室子弟也被多铎赶去攻城后,更是坐不住了。尼堪是褚英三子,现年29岁。因为长兄杜度投明,加上其父的事,一直不受重用,崇德改元时才得了个固山贝子的称号出仕。
不过多尔衮倒是极为欣赏这位及稳重的侄子,因此令其跟在了多铎身边。当然,多尔衮也未尝没有借助尼堪,到时同杜度进行沟通的想法。
而博洛是阿巴泰的第三子,阿巴泰虽然因为生母地位不高而不被宗室所看重。但是这位好歹也是和代善一样,是经历过不少开国战役的宗室将领。
博洛跟在多铎身边有黄台吉的意思,但是多尔衮却也同样有拉拢这位侄子以为助力的意思。
然而性格乖戾的多铎居然在攻城不利的状况下,把两人送上战场,这岂不是平白把支持两兄弟的力量往外推么。
于是多尔衮向黄台吉请求,希望能够前去营口前线亲自督战,为大军的到来做好一些准备。
黄台吉同意了多尔衮的请求,于是他便带着数百骑连夜赶往了耀州,最终在多铎继续逼迫开始恐慌的士卒攻城前制止了他。
对于外人像条疯狗似的多铎,在自己这位同母兄长面前倒是正常多了。多尔衮了解了部队的伤亡之后,便解除了他的军权,亲自掌握了这只人员混杂的前锋队伍。
多尔衮首先对部队重新进行整编,把那些伤员和尸体都送回了耀州城,从而使得清军大营内不再充斥着伤员的哀嚎声,让士兵们终于好好睡了一觉。
接着他便停下了攻城行动,开始重新打造各类攻城器械,并借助这个时间对之前的战事做了一个了解。从尼堪、博洛、劳萨、星讷等将领口中,多尔衮终于拼凑起了一个对于营口防御和明军战力的初步印象。
虽然清军能够看到的城墙上只摆着数门小炮,但是在城墙后方明军还设置了不少炮兵阵地,因此每当战斗最为激烈时,清军的进攻部队总是被明军的炮火所打断,令的他们的攻势难以为继。
营口北面的城墙虽然矮小,但是在炮火的交叉封锁守备下,却成为了清军难以逾越的天险。就算清军一时登上墙头,因为没有后方部队的接应,不是在城墙上战死,就是不得不跳下城墙,趴在死人堆里等待炮击结束,再找机会逃回本阵。
听完了这些满人将领们的诉说之后,多尔衮转过头远远的看了营口城许久,才向着他们问道:“那么照你们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攻下这座城池?”
尼堪向着多尔衮说道:“营口城南面靠海,西面临辽河,东面则是沼泽地,唯有北面一面可攻。
以目前我军的力量,困住这座城内的明军不出来尚可做到,但是想要强攻此城恐怕尚嫌不够。毕竟这可以交战的阵线实在是不长啊,利于明军坚守,而不利于我军进攻…”
博洛则说道:“明人所依仗的不过是火炮而已,虽然明人这些火炮和从前看到过的那些颇有区别,能够躲在城后开炮射击,令我们难以防范。
但这种火炮的射程似乎都不是很远,我听说大汗这次出征带了乌真超哈军,也许我们可以向大汗申请调拨这只汉人军队中的红衣大炮。以红衣大炮去压制城内的火炮,那样就可以抵消掉明军在火器上的优势了。
另外我军应当在城外筑起高台以观察城内的动静,不应让明军这么轻易的在城内调动军队,而我军一无所觉…”
听完了这些将领们的想法之后,多尔衮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对着一旁的叶克书说道:“我满人将士的性命不能白白的损耗在明人的火器之下,博洛说的不错,既然我们有乌真超哈这样的军队可以用来压制城内的明军,就没必要用满人的性命去填城墙了。
你以诸将的名义起草一份文书,向大汗请求拨乌真超哈军一用,以便让我军能够压制明军的火炮,减少将士们的伤亡。”
叶克书拱手行礼道:“是,下官这就去写。”
多尔衮又对着博洛说道:“在城外筑高台以观察城内的动向,这个主意不错,就交给你去办理此事。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筑造高台。
另外也需防备明人出城摧毁我们修筑的高台,让尼堪带着兵埋伏在高台左右。若是明人不出来也就罢了,一旦明人出城,就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博洛、尼堪纷纷答应了一声,也接受了命令下去了。多尔衮沉吟了半天,遣散了其他将领,只留下了劳萨、星讷和多铎三人在身边。
这才开口向劳萨、星讷说道:“大汗派你们为大军哨探侦查营口明军的动向,并遮蔽这一地区不令明军哨骑随意行动,现在看来你们两人只完成了后一个任务,前一个任务可完成的不怎么样。
你们是大军的哨探,发现了明军的动向自然应当首先回报给前锋,岂能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反而去救起了耀州来。
区区一个耀州城丢了也就丢了,像图鲁什、耀州守军这样的酒囊饭袋有什么可救的。只要前锋能够赶上来把这只明军围困于耀州城内,我们现在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或是围城打援,或是集结重兵围歼明军于耀州城内,都有文章可做。现在让他们逃回了营口,一旦事有不谐,明人随时可从海上退去,你们和前锋在营口城前的败绩又该怎么洗刷呢?
不只你们要受到大汗的责罚,就连豫亲王都要被你们拖累了。你们可知罪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