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在马车上足足演讲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围观的百姓的脸上都变得轻松了起来,他才结束了讲话,在茅元仪等人的护送下进入了蓟州城。
对于茅元仪把战时大本营的总部安置在独乐寺内,崇祯到是没有什么意见,瞻仰了下观音阁内出名的巨大观音木像之后,朱由检便同众人去了西院的配殿内。
在配殿门口,崇祯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众人说道:“朕想先跟战时大本营的成员、崔本兵、蒋尚书了解下情况,其他人先在外面候一候,等我们谈完了,再叫你们进来。”
蓟州士绅和本地官员也只能唯唯诺诺的站在殿外,一脸羡慕的望着茅元仪等人跟着皇帝直接进入殿内。进入西配殿内后,崇祯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转身对着身后的一干官员说道:“我对诸君的表现感到非常的失望,战时大本营抵达蓟州已经有7天了。
在西人的神话里,七天已经可以创造一个世界了。但是你们除了一道单薄的土木防线之外,似乎什么都没做。
蓟州、遵化的百姓成群结队的向后方流亡,既没有人帮助他们,也没有人告诉他们,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这些人跑到了什么地方,便把恐慌情绪带到了什么地方。三河、顺义的百姓甚至一日三惊,以为鞑子已经抵达蓟州城外了。
蓟州城外虽然设置了营地以容留遵化等地逃亡的难民,但是也没有人去把这些难民组织安排起来,任由他们在营地里无所事事。”
茅元仪小声的辩解道:“我们还是招募了一些难民中的青壮以修建城外工事的。”
朱由检顿时把目光转向了他,冷峻的说道:“一些青壮?朕要的是把蓟州城内外的百姓全部动员起来。老人应当上街去鼓舞民众的作战勇气,妇女应当为军士修补军服和照顾幼儿,工人为军队修补器械,识字的人应当在街头小巷涂刷标语,朕要的是所有人都要为这场战争做出贡献,而不是一些人在拼命,而另一些人却在做看客。
我们同后金之间的战争,不是军队和军队之间的单纯搏杀,是国家对国家,民族对民族的生死搏斗。没有人可以在这场战斗中置之度外。
如果我们让百姓成为旁观者,那么军队又怎么能提起勇气去保卫一群陌生的看客呢?我们必须要让军队知道,他们之所以要忍受牺牲,同敌人拼死搏斗,是为了保卫在他们身边一起生活的普通百姓。
我们同样要让百姓们知道,将士们流血牺牲,并不是为一点犒赏和官职,而是在保卫他们和他们的家人,能够幸福安乐的生活下去。
我希望诸君牢牢记住,我们现在是在大明的国土上同敌军作战。如果在自己的国土内作战,军队都得不到大明百姓的支持,那么即便是侥幸赢得了一两次胜利,对于这个国家来说依然是失败的。
大明的国土有这么大,如果处处都需要军队去防御,那么大明需要给养一只多么庞大的军队?我们能够负担的起么。”
崇祯刚进门就如同霹雳一般的话语,顿时把茅元仪和左良玉几人给打晕了。而崔呈秀、蒋德璟两人,此时也默默无语,在心中思索着皇帝话语中的用意。
然而不管如何,崇祯这段的开场白已经牢牢控制住了场面,让众人不敢再以少年视之这位大明皇帝。茅元仪和左良玉立刻领着战时大本营的几位属官向皇帝做了检讨,表示会立刻安排人员专门负责组织百姓做事。
朱由检对此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没什么事做,就是让他们扫大街,也不能让人闲下来。只有让这些难民有事可做,他们才不会胡思乱想,觉得朝廷会随时抛弃他们。
朕希望,蓟州城内外的军民,在后金退出长城之前,不要有一个闲人。
另外,对于要撤退到后方的人员,也要组建一个机构专门管理起来,不要让他们自由行动。
一来可以保证这些难民路途上的安全;二来一旦把后金军队赶出了长城,我们也能尽快的把这些百姓迁回故土,尽量减少战后的遗留问题。”
茅元仪回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属官,便直接点名道:“王卓,这件事就交给你来主持,可有问题?”
“没有问题,请陛下和大人放心,臣一会就去同本县的县令商议此事。”
朱由检对着这位大本营的参谋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也不用等了,你现在就去办理此事吧。就在战时大本营下面设立一个战时群众安置办公室,你作为该办公室主任,让本县县令兼任副主任。
关于战时蓟州地区百姓的一切事务,都由这个办公室进行管理。有什么问题,你便直接向大本营进行汇报。
连指挥使,你挑选两名预备士官和一小队锦衣卫给他,协助王卓办理这些事务。”
连善祥同王卓都应了一声,便一同退出了配殿。朱由检这才拿起一边茶几上的清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接下来,你们谁来同朕说说,现在的战局是个什么情况,后金主力在哪里?遵化还在我们手上么?”
随着崇祯这句话问出,殿内站立的官员们终于放心了下来。刚刚皇帝气势汹汹而来,着实让他们吓了一跳。
在京城的武英殿内,总参谋部开会时总会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放着蜂蜡木屑制作而成的沙盘。
茅元仪已经习惯了在开会时,有这么一个沙盘放在面前可以随时参考,因此在这独乐寺西配殿内,他也同样打造了一张硕大无比,可以围坐4、50人的大长桌子。
在桌子的正中,摆放的正是蓟州地区及蓟州以北地区的地形沙盘。除了燕山深处外,其他地方都是按比例塑造的。让人一眼望去,就把蓟北、蓟东一带的地形完全洞悉了。
崇祯和众人入坐之后,茅元仪便指着这个沙盘讲解起现在的形势来。他这一讲,便足足讲了半个钟头。
朱由检看着沙盘足足思考了一刻钟,方才把茅元仪讲的资讯给消化掉。但是他所知道的,还是自己这边的军队、物资安排,对于后金方面的情报却并不多。
从思考中醒悟过来之后,朱由检便有些皱眉的说道:“如果朕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你们到今天为止也没得到遵化到底有没有沦陷的确切消息是吗?”
茅元仪的脸色顿时有些色变,但他还是为自己尽力辩解道:“后金精骑四出,又占住了石门寨要点,我军斥候实在是难以越过石门往探遵化。
丰润北面通往遵化的通道,因为黎河上的桥梁被毁,现在双方都只能以河为界线进行巡察。
至于迁安往三屯营方向的道路,后金于四日出兵迁安,但是被已经抵达迁安的满总兵所部所击退,双方现在正在迁安附近对峙,这斥候就更过不去了。
不过昨晚夜不收部队已经抵达蓟州城,臣打算派出一个总旗的夜不收,从丰润北面寻找机会渡河,去打探遵化的消息。如果顺利的话,5、6天之内应当会有消息。”
朱由检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问道:“5、6天?现在每过一天,遵化都有可能落在后金手中,那里还有5、6天时间可以浪费。
你们说驻守石门寨的后金兵都是蒙古人?这个消息确切么?这个寨子里大概有多少兵力?都来自于那些部落?领兵的主将是谁?”
茅元仪立刻回道:“我们此前多次派出了斥候想要穿过石门寨,哨探遵化城的消息,不过都被奴兵拦截了下来。这些斥候回报时说,他们遇到的都是些蒙古鞑子,偶尔也会有剃了头发的蒙古鞑子,但是从没有遇到过真女真鞑子。
从马兰峪逃回的几名官兵也说,女真鞑子在10月28日攻下了石门寨后,只休息了一天,大队人马就掉头往遵化方向而去了,只留下了上千蒙古鞑子留守。
这些蒙古鞑子似乎来自许多个部落,内喀尔喀五部的人马也在其中。他们倒是有人听说,这些蒙古兵都属于后金蒙古左营,归属于固山额真恩格德尔统领。”
“恩格德尔?这是什么人?”朱由检立刻询问道。
“恩格德尔,根据我们的查证,应当是蒙古喀尔喀巴约特部长,这是内喀尔喀五部之一,牧地在西拉木伦地区。
他曾经联合其他蒙古部族首领给老奴上神武皇帝的尊号,因此得到老奴的赏识,赐舒尔哈齐女为妻,称之为额驸。现在隶属于满洲正黄旗,甚得建奴信重。
关于此人的其他情报,暂时就没有收集到了。”
朱由检只是思考了一会,便下定了决心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搞一次火力侦查。”
“火力侦查?”茅元仪、左良玉等武官都有些不安的询问道。
朱由检伸手指了指遵化城说道:“如果后金还在攻打遵化城,那么这些蒙古鞑子就会死守石门寨,防止我军东进往援遵化。
如果后金已经打下或是快要打下遵化了,他们就必然会放弃石门寨,诱导我们继续深入,然后在遵化城附近吃掉我们这只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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